第四十一章
柳師傅聽的一愣,景昕卻已經走遠了。
看看天,估計至少七點鐘了,景昕一直忙著給景家希燉湯,等景家希喝完了她才發現,其實自己的晚餐還沒有著落。
摸摸肚皮,好像是有點餓了,可是該吃點什麼呢,她現在的荷包可是比她的肚皮還要癟了呢。
景昕想了想,自己在t市還不算是無家可歸的,起碼她還有表姐在啊,雖然相親之後一直避而不見,可是總歸是避不過去的,倒不如順道敲一頓晚飯,說不定肖梓琪看在她可憐兮兮的面上,就不跟她計較了呢。
景昕覺得自己真是格外的機智,做足了思想工作后就打通了肖梓琪的電話:「姐,請你可愛的妹妹吃頓晚飯唄。」
如果能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景昕想,自己一定不要抱有任何的僥倖心理,以為肖梓琪這個睚眥必報的壞姐姐能對她既往不咎。
肖梓琪簡直是心機girl,居然帶她來了那天趙簡帶她來的西餐廳,還特意挑了他們那天坐過的位子,點了他們吃過的菜。景昕恨恨地在心裡數落了趙簡一頓,真是個小氣的男人,居然還打小報告,虧她還一直以禮相待。
肖梓琪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想歪了,解釋說:「別多想,趙簡還不至於跟我告你的狀,他不過是特地提前向我請教過你的喜好,而我陪他用心排練了一遍跟你的相親流程而已。如此煞費苦心,只可惜浪費在了一頭白眼狼身上。」
果然好功力,罵人不帶髒字。
景昕咽了咽口水,呵呵賠笑,越發覺得讓肖梓琪請吃晚飯的主意愚蠢至極。
一餐飯,景昕食不下咽,尤其是對著肖梓琪一臉山雨欲來前的低氣壓。但在肖梓琪帶有殺氣的眼神下,景昕還是狼吞虎咽地吃光了所有東西,那滋味那過程,簡直像在吞荊棘。
肖梓琪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紅酒,她白天去參加了聚會,所以畫了濃妝,猩紅的酒自猩紅的唇滑入口腔,看著特別像吸血鬼在茹毛飲血。
「終於捨得見我了,你是不是該跟我交待點什麼?」
景昕咽了咽口水,決定先拍馬屁:「姐,我覺得吧,你那個學長實在是太優秀了,一表人材風度翩翩還長袖善舞,實在是人中龍鳳,必須得像你一樣的才女加美女才配得上,我一實習小護士,真心高攀不來。」
肖梓琪哼了一聲:「那誰能讓你高攀,景家希么?」
「呵呵,姐你又說笑,關阿希什麼事啊。」
「我苦心給你安排的相親你千方百計推脫,一轉身就跑景家希跟前去了,居然連我電話都不接,這叫不關他的事?」
景昕小聲辯解:「那天晚上阿希發燒了,我就照顧了他一下,沒跑他跟前去。」
那你讓他接我給你打的電話,那你一個星期躲著我,到底誰才是你親人!
不過這話肖梓琪沒敢說出口,在景昕心裡,或許誰都比不上景家希有份量,她不想自取其辱,更不想讓景昕正視自己的真心。
肖梓琪放下了酒杯,連神態都和善了不少:「昕昕,姐姐送你出國念書,怎麼樣?」
景昕一怔,旋即面色冷下來:「為什麼想送我走?是誰的意思?」
「不是誰的意思,只是想你能有更好的前途而已。你自己想想,因為高考發揮失常沒有考上醫學院,你挨了小姑多少打,如果能夠出國的話,哪怕是學護理,社會地位也是不一樣的。」
「原來是我媽的主意。」
「小姑也是為你好。」
「是怕我再跟景家有什麼牽扯吧。她肖冉可以替一個對婚姻不忠的男人生下一個孽種,卻不能允許這個孽種做出一絲有礙觀瞻的事,尤其是不能傷了景肖兩家的臉面。」
「昕昕你亂說什麼,什麼叫孽種,錯的是景家不是你,而且小姑也不是這個意思!」
「那她是什麼意思?」
「小姑只是不希望你再回到景家,畢竟當年是他們拋棄了你們母女。小姑花了多少心血才把你養大,自然不希望你再回去,當年要不是你堅持,你今天就是肖梓昕了。」
「表姐,不用多解釋的,我比你了解她。」景昕冷笑著起身,「謝謝你的晚餐,還有,替我告訴我媽,她擔心的事情我一件都不會做,讓她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肖梓琪惱了:「你這是什麼語氣?景昕,我們是一家人,你分清楚孰重孰輕!」
「不,你們才是一家人,不然你今天會來質問我還要把我送走嗎?的確,沒有了我媽,我跟肖家也就沒什麼關係了,我一直都是可有可無的,我知道。」
景昕轉身就走,再不給肖梓琪多問一句的機會,她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全盤托出!
看著景昕倉惶離去的背影,肖梓琪忽然沒有了追上去的勇氣,她有些懊惱,懊惱自己的愚蠢。
這世上,有人自恃精明,可真正聰明的人,往往是極其內斂的。景昕就是這樣的人,第一眼看過去,就像是純白的兔子,單純沒有心機,她甚至常常可以讓人忽略掉她的存在,可實際上,她卻又是極其敏感而且聰慧的人,一個字,又或者是一個動作,就足夠她猜透人心,然後迎合,卻又絲毫不顯露,包括她的真心。
肖梓琪十分懊惱,她是被景昕大大咧咧的表象迷惑了太久了,竟然就忘記了這個妹妹是何等敏感的人,今天的這些話,恐怕傷到她的心了。
該怎麼補救呢?
肖梓琪的大腦飛速地運轉著,該怎麼做,對,先把人拉回來再說,一切都是可以挽救的,只要景昕不回到景家希身邊去。
這樣想著,肖梓琪已經踩著高跟鞋奔了出去,沿著景昕離開的方向一路向前,卻怎麼都找不到景昕的蹤跡了。
肖梓琪當然找不到人了,此時此刻,景昕已經坐在了一輛銀灰色的牧馬人車上,比起離開西餐廳時的倉惶,現下的惴惴不安更加讓景昕覺得悲哀。
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過,可為什麼不管過了多久,她都擺脫不了這些如影隨形的恐懼?
又或許,她的存在就是天地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