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奴市2

  當初，容錦其實沒想買容虞仲的。但當其他人都被買走，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卻無人問津的時候，她還是意動了。因為他彷彿目空一切地站在那裡，似乎對自己的命運毫不在意，但容錦卻眼尖地看到了他半隱在袖中的手在微微顫抖。


  邊上的頭子還一直在遊說，見大家始終不甚感興趣的模樣，開始下重料：「大家放心，這個就是身體弱些，沒有大礙。你們再看看，他長得多精緻漂亮，芝蘭玉樹，就算重活做不了，但是買回去『干』那個……哈哈哈，滋味定然銷魂絕佳！」那人特意加重了『干』字，還猥瑣地挑眉賤笑，讓容錦看了就噁心。


  更可惡的是，周圍人聽了他的話，竟然都大笑起來，還真有人開始感興趣地問東問西。


  容錦並不十分明白那頭子的話意，但是她知道定不是好話。因為台上的他，手已經緊緊握成了拳頭，臉色雖看上去沒半分變化，容錦卻直覺他很生氣，卻又悲哀無力。


  然後，她就控制不住地惻隱之心大動，跳出來要買他。


  那頭子見所有人只調戲渾話就是不買，早就急了。見容錦冒頭，頓時興奮地跳起來。舉手比了個『二』，意思是要二兩，沒想到容錦因為買紫玉時那頭子比了個『一』要十兩，就想當然以為是二十兩，讓那頭子驚喜莫名，連容虞仲的名字都來不及告訴她就跑了，生怕容錦反應過來問他要回銀子。


  當然這一段容錦並不知曉，她此時也如同當初的容虞仲一樣，站在檯子上被人待價而沽，但以她的模樣，能賣到五兩或許就不錯了。


  容錦想著想著，突然搖搖頭，她現在該想辦法脫身，而不是哀悼自己身價的低廉！


  「這個三兩銀！」頭子挨個介紹，到容錦邊上的時候，挑剔地打量一番，只見容錦穿著一身灰撲撲的半點不合身的衣服，五官清秀，但面黃肌瘦，似乎就八九歲的樣子，著實找不出賣點，於是堪堪報了個偏低的價格，心想還好這個是撿來的，三兩絕對賺回來了。


  容錦聽到，還楞了楞，比她自己設想的五兩還要低。


  頭子介紹完畢，很快有人出價要買看中的孩子。甚至有搶奪一個孩子而競價的，整個場面竟弄得熱鬧非常，像是召開繁華廟會似的，但明明很多買主在這買人都存了齷齪心思。


  因為人販子拐小孩也是挑過的。一般對那些長得好看討喜，白白凈凈，又容易下手的孩子出手。因此這幫孩子大多容貌尚可，來這奴市賣得十分暢銷。


  容錦身邊很快就空了下去。這時真想買人的才把目光放在了容錦身上。也有報價的，但不是嫌棄她枯瘦弱小，就是嫌棄她貌不驚人。然後以此為由趁機壓價。


  這情狀，可想而知對容錦幼小的自尊心造成了多麼毀滅性的打擊。被人評頭論足也就算了，還要當著面人身攻擊、壓低價碼，真是叫容錦鬱郁不已。


  然後她乾脆裝起了病。一有人對她感興趣，她就學容虞仲的樣子撕心裂肺地咳嗽。這模樣，頓時讓買的人退避三舍。沒想到這女孩竟還是有病的。


  這麼折騰一番，最後留在的台上的竟然就只剩下容錦和那個最漂亮的小姑娘！


  當然容錦是賣不出去，而那小姑娘卻是壓軸重戲。


  那漂亮小姑娘是被頭子最後領上來的，她穿著從容錦這要去的白底小蘭花布裙，頭髮在腦後紮起了鬏，面龐乾淨漂亮，嘴角微勾，一股清新水靈之氣撲面而來。而且她似乎對自己被當成重頭戲而自豪不已，面對眾人打量的眼神，非但沒有羞惱不快，竟還挺高興地沖他們揮了揮手。


  容錦心想，這姑娘莫不是個傻的？她再漂亮、再眾星拱月，還不是要被賣掉，到時候落個什麼下場可沒人知道。這樣還能笑出來，委實強大。


  頭子介紹完這漂亮小姑娘，彷彿才看到還有個容錦孤零零地被落在台上，頓時眉頭一皺，面對底下眾人時才又有了笑模樣，道：「買一送一咯。買這個，送那個。」


  「這個」是指漂亮小姑娘，「那個」自然是指容錦。


  容錦又鬱郁。


  但是這會也沒人注意她了，都奔著那小姑娘卯足了勁出價。


  十五兩！全場在一個色.欲滿眼、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報出這個價格后終於歸於平靜。十五兩買個人，很高了。畢竟奴市賣的都是未經訓練來歷不明的奴隸，再要高價那必須也像人牙一樣訓練過了。


  就在頭子一臉喜色地準備成交的時候，人群里突然又響起了一個清冷如玉石相擊的少年聲音，有些虛弱：「二十兩！」


  所有人都驚訝，紛紛往報價人看去，只見是個戴著一頂斗笠的少年。他帽檐壓得很低，擋住了臉孔，但從形狀精緻的下巴和那把年輕的聲音，還是能判斷出是個年歲不大的少年郎。


  那肥碩的中年男人頓時被氣到，本以為能弄兩個新鮮的回去玩了，竟被人橫插一杠！但是偏偏他沒法再競價，家裡那隻母老虎銀子管的死牢，十五兩已經是他的私房極限！恨恨盯了一眼少年，甩袖走了。


  眾人這才看看少年又看看台上的貌美小姑娘，俱露出個瞭然又揶揄的笑容。頭子趕緊喊了成交，生怕這人反悔。這種肯花二十兩在奴市買個奴隸的傻子，他只聽一個同行朋友提過，在殷都碰到過一個。沒想到，今日在這春城，也被他遇到了，這下回去可有的吹了。


  而容錦，卻是在聽到那二十兩的報價聲時，愣住了。這聲音，聽著怎麼那麼像容虞仲呢？

  她疑惑看他，卻被斗笠擋了視線。想想又覺得沒準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被綁前她雖然寫了信加急送去禹州，但是快馬怎麼也要六七天才能送到，而容虞仲上殷都，按她當初和她娘的路程時間來算，起碼半個月。


  她雖然不記得自己被綁到底多少天，但絕沒有超過半個月，而且這裡不是殷都，是個她根本不知道方位的小城，容虞仲又怎麼可能在這裡出現？


  容錦分析一番，打消了自己的「幻覺」，看著那少年已經上台前交銀子，心裡倒是安定了下來。不管怎麼說，她被「附贈」出去了，聽這少年說話，不像大奸大惡的，或許和他說明情況，她就能自由回家了！

  那漂亮小姑娘很興奮。見自己被如此高價買下，臉上儘是傲色。她起先張望那少年想看看是何模樣，但發現怎麼都看不見后，就轉頭看別處。發現容錦也在打量那少年，不由有種自己的東西被窺伺的感覺！


  於是鼻子里重重哼了一聲，對容錦道：「便宜你了，但是他要買的是我，管好你的眼睛！冒犯了我的新主子，我可饒不了你！」


  她這副瑪麗蘇又中二的樣子，容錦不知該如何形容，只覺得此人腦子長得著實，清奇。翻了個白眼，懶得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