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窗外雨勢依舊很大，秋風追逐著略過樹木，發出陣陣呼嘯聲。即使在屋子裡，依稀可以感受到秋雨沁入骨子裡的寒冷。

  這次柳白難得的聽話，沒有耍什麼小性子，也沒賭氣不理人。她乖乖坐在床上，左手放在床邊，呆愣的看著窗帘，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把床頭燈開一下。」顧煜唐調試著藥劑。

  柳白摁開開關后，又瞥向一旁的窗帘。

  暗黃色光暈照在兩人身上，淡淡的，像是一層薄紗。針尖對準她纖細白嫩的玉手，逐漸滲入。

  顧煜唐從來沒有這樣小心翼翼過，琥珀色眸子只專註在她手上，生怕弄疼了她。

  因為他記得，她怕疼。

  顧煜唐打完針，自己都不曾察覺地舒了口氣。

  站起身簡單調節了藥液流速，低眸看著小姑娘，依舊心事重重的苦悶樣子，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灰棕色窗帘，再平常不過的那種，他記得他家也有個跟這個差不多的，連個花紋裝飾都沒有，實在是想不到有什麼可觀賞性，本來是想接著走掉的，但是現在。

  他坐回位置上，擺弄著她的左手手想讓她更舒服些：「要我給你拉開窗帘嗎？」

  柳白搖頭：「不用了。」

  鵝睫動了動，她回憶起夢裡的那個小女孩，最後怎麼樣了呢，她不記得了。

  她只記得那個時候的她待在這裡不久后又搬回了家裡，那個有父親的家，她早已忘了那個小狗是怎麼惹到了她父親，她唯一忘不了的，是他眼神狠厲，毫不猶豫的在她眼前扼殺掉了那個小生命。

  從此之後她再也沒有養過有生命的小生物。

  本來只是想找個話題的顧煜唐若無其事道：「嗯。今天下大雨了。」

  最後還是決定把被子虛掩的蓋在她的左手上，讓她盡量暖一些：「這幾天就要降溫了，在家也要注意保暖才好。」

  「嗯，謝謝顧醫生。」算是答覆了。

  軟軟糯糯的聲音沒什麼語氣變化，顯然只是為了應付他，再看著人臉上也沒什麼表情，顧煜唐不解，她怎麼一副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模樣？

  雨滴漸歇，窗外雨滴落地聲終於不再蔓延到屋內，只有偶爾落到床沿的輕響。

  是雨停了。

  兩人不知道靜默了多久，顧煜唐沒話找話道：「餓嗎？」

  柳白眼睛眨了眨，是有點餓了，早上沒怎麼吃，但是自己既然想開了，那還是不要再麻煩顧醫生的好。

  反正，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離開了。

  同她母親，那隻小狗一樣。

  輕皺眉頭沖人回答：「不餓。」

  可能是她嘴上違心的回答惹到了她空蕩蕩的胃，不合時宜的咕嚕了幾聲，伴著一兩雨滴滴落聲，她用手悄咪咪的捂住肚子。

  顧煜唐看著她的這些小動作，輕笑著轉移話題：「柳媽特意給你留了飯，我去給你拿一些？」

  他在客廳熱菜時，難得想起他那個很能招花引蝶的表弟，陸子賀。

  女人的心思他猜不懂，但並不表示陸子賀不行。腦子裡閃過小姑娘可憐的樣子，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給人發起簡訊。

  「叮——」

  剛發出去就收到了回復。

  「那女的失戀了？」

  還沒等他發消息就收到了陸子賀的電話。

  「嗯？」

  「哥你啥情況，加好友這麼久你頭一次主動給我發消息就為了這個？……」

  聽著那頭沒完沒了的抱怨，顧煜唐毫不留情的打斷道：「她沒男朋友。」

  「呃……」陸子賀好像從這語氣中感受到了他哥的怒氣，強壓下剛要詢問他是不是找對象了的衝動。

  「那肯定是你哪裡惹到她了，女人嘛，很麻煩的，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忘記了什麼紀念日？」

  「什麼紀念日？」顧煜唐疑問。

  「第一次約會紀念日？」

  「.……」

  「牽手紀念日？」

  「.……」

  「還是，結婚紀念日？」陸子賀猶豫著開口。

  顧煜唐嘴角抽了抽，無語無奈交加，忍不住嗔道：「什麼亂七八糟的。」

  接下來理都沒理他，直接結束這個可笑的話題。

  正準備收手機盛粥，又收到一條陸子賀的消息：我媽很想你，等有空記得回家一趟。

  抽出手來回復：好。

  要說他來柳宅之前為數不多的牽挂，就只剩陸家了。

  顧煜唐輕敲了下門進了房間，他走之前關了燈，現在就只有床頭暖黃色的燈散落在柳白身上。

  她現在正躺在床上，眸子緊閉著，白凈的臉上溢滿安逸恬淡，嘴巴微微張著，淺淡的呼吸聲徘徊著整個房間。

  顧煜唐放緩步子來到床邊坐下，實在是不想把她叫醒，把熱好的飯菜放到桌上，不經意瞥到小姑娘打針的手，正保持著一種不太舒服的姿勢，是不敢動嗎？這麼怕打針？

  他安置好她的左手，起身給人把被子掖了掖，兩人距離越來越近，顧煜唐看著她美好的睡顏，她臉上細小絨毛像是在叫囂著要他靠近一點。

  她現在還發燒嗎？來不及細想，他不自覺地用頭輕觸她的頭。

  那一刻顧煜唐根本就沒想過什麼體溫，鼻尖都是小姑娘身上的香味，他自己都不清楚這樣呆了多久，等他坐回原處才發現小姑娘已經醒了。

  她現在正睜著一對大大的眸子看著他，像是疑問，又摻雜著驚訝。

  顧煜唐掩唇咳了一聲，撇開人視線，伸手給她蓋被子：「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