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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綿終於走到學校里的酒店,建院老師特意給她訂好房間,在六樓,窗外是高大繁茂的梧桐樹。

  她想起裴松溪剛剛打來的電話,臉頰有些發燙,站在窗邊舒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她跟老師約在了學校里的一家咖啡廳,中午十二點。

  永州大學有四個校區,校區與校區之間間隔很遠,她坐校車過去。

  現在學生還沒下課,校車上沒有多少人。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剛好看到手機上新的來電。

  郁綿戴上耳機,嗓音清靈:「裴姨?」

  從電話那邊傳來呼呼風聲,夾雜著汽車喇叭的聲音,裴松溪嗯了聲:「出門了?」

  郁綿往後靠在座椅上,校車在梧桐大道上穿梭而過,陽光從樹葉間隙透落光影。

  她想起以前,每個月月初她們通電話,她怕打擾室友,總會從宿舍走到這裡,踩著梧桐葉,輕聲跟她說著話。

  「綿綿?」

  「嗯……我剛走神了。我在車上。」

  郁綿收回目光,剛剛裴松溪在問她地址,她第一反應是她要過來,可是後來裴松溪沒再說什麼,她想大概是她想錯了,應該只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面,所以才問她住址。

  「今天的時間安排是什麼?」

  「嗯,中午跟老師約在咖啡廳見面,應該先聊一下大概情況。如果可以的話,之後可能要去看一下這個課題目前的實踐進展。」

  「聽起來會忙到很晚?」

  「至少要半天呢,所以我可能明天回來,也可能後天回來。」

  裴松溪清咳一聲,默了一會才問:「真的不疼嗎?」

  她的語氣似乎有點不太相信的樣子。

  郁綿不由併攏雙腿。

  她往窗外看,陽光更加熱烈,燒的人耳尖發燙。

  她看到路上有學生捧著甜筒,一口一口,吃的很高興的樣子。

  她想起那人低頭吸|吮的樣子。

  那麼溫柔的舔|舐。

  司機按響喇叭,剎車,停車。

  很快,下一站就是她的目的地。

  她要準備下車了。

  郁綿收回心思,有點羞赧的咬了咬嘴唇,聲音溫軟似撒嬌:「……裴姨。」

  她確實被……七暈八素了,可是真叫她說出口,還是很難的。

  裴松溪輕輕笑了聲:「好了,我不問了,你去忙吧。」

  「嗯,我要到約定的地方啦,等我忙完給你打電話!」

  郁綿跳下車,摘掉耳機,把手機放回了包里。 -

  從中午12點到下午4點半,該談的事情都談完了。

  末了,溫和儒雅的老師還讓他的學生送郁綿回酒店。

  郁綿想說不用,可耐不住他們態度堅持,碰巧這個人還是她本科就認識的學長,留在永州大學讀博,剛剛博一,也很熱情的說順路送她。

  兩人走在學校梧桐樹下的小徑里,說著以前的事情。

  郁綿在看學校池塘里的魚,自言自語的感慨:「我還記得以前學校里魚太多了,抓出來給所有師生,一人一條哎……」

  高大俊朗男生在旁邊一笑:「師妹還記得嗎,當時你們宿舍的魚,就是我送過去的。」

  郁綿愣了下,笑著問:「啊,我不記得了哎。趙師兄,你不是一心學術嗎,怎麼還有空去送魚啊?」

  男生笑而不語:「就是想送了。剛聽你說,要在英國讀完碩士再回來,之後還有繼續深造的打算嗎?」

  郁綿搖搖頭:「沒有了,先不讀了。」

  「哦……」男生有些失望,先前說要幫她分析研究方向,選導師的話都只能收回去。

  等到了酒店大門外,郁綿沖他笑了笑:「我到啦,謝謝你送我。」

  男生看著她,微微偏過頭,語氣溫和的調侃:「請我吃個飯吧,好幾年沒見了,你那時候還來請教過我課題呢?」

  她被他說的愣了兩秒,剛準備說什麼,就聽見不遠處傳來溫和聲線:「綿綿。」

  郁綿下意識順著聲線來源去看,就看見酒店大堂里的沙發旁,站著一個高挑清雅的女人,正笑著朝她走過來。

  她很驚喜:「裴……」

  裴松溪朝她笑了笑,打斷她的話:「等你有一會了。」

  她輕輕攬住郁綿肩膀,親切熟稔的姿態:「這位是你的同學嗎?」

  男生看見她的時候,一時間有些愣神,有些難以分辨眼前人的年紀……分明是那種被歲月打磨過的溫潤清雅氣質,可是五官精緻,白皙秀凈,似乎看起來不過才三十齣頭的年紀,實在是個被上帝格外優待的人。

  郁綿終於想起來介紹:「哦,這是我以前認識的學長,剛剛跟老師聊天,他也在,很好心的送我回來了。」

  她跟男生介紹裴松溪的時候,卻頓了一下:「我……我女朋友。」

  男生終於回過神:「你、你好。」

  裴松溪含笑看著他,目光卻隱隱有雪亮鋒芒:「你好。」

  先前那頓晚飯的邀約就這麼無疾而終。

  等男生走了,郁綿才鬆了一口氣:「幸好你來了,不然還要請人吃飯,我最不喜歡和不熟的人吃飯了。哎對哦,裴姨,你怎麼來了?」

  電梯剛好叮的一聲,門開了。

  裴松溪牽著她的手往外走:「……你第一次。我不放心。」

  郁綿唔了一聲,耳尖都燒了起來,被她握著手的指尖都出了汗,心也跳的好快。

  門開了,房間里窗帘拉了一半,夏日的陽光熾熱明亮,空氣中有塵埃靜靜飛舞。

  郁綿來的時候只背了一個小包,帶了換洗的衣物,正放在床上,還沒動過,收拾起來也簡單。

  她坐在床上,仰著頭:「要不我們今晚就回去?現在時間還早,看看還有沒有機票。你這次來的這麼突然,工作上的事情還沒解決好吧?」

  裴松溪把手包放下,提著的橙子也放下,拿出一隻遞給她:「不急著回去,太折騰了,明天回吧。吃個橙。」

  郁綿接過她遞來的橙,臉頰隱隱發燙:「嗯……吃橙。」

  不過她還沒吃完呢,裴松溪就走過來,目光深深的看著她:「給我看看。」

  「嗯?看什麼?」

  「疼不疼。」

  「沒事,真的沒事,不用了……」

  裴松溪有些罕見的強勢:「如果我非要看呢?」

  郁綿站起來,靠過去咬了下她耳朵,輕輕呼著氣,有點羞惱的樣子:「喂……裴西西,你怎麼這樣啊。」

  裴松溪原本掌心裡還捧著橙子,被她一碰,手腕一翻就掉下去。

  連身後的手提袋也被碰倒,裡面裝的橙子一個接一個的滾落下來,在地板上發出砰砰的聲響,都滾落到了地板上。 -

  窗外天空,格外明凈。

  這個時間點,學生大多還沒下課,學校里非常安靜。

  高樓臨湖,有風從水面上吹來,暫時吹散了幾縷暑意。

  梧桐樹在陽光下輕輕舒展著,巴掌大的樹葉被風吹得綿綿作響,發出簌簌的聲音。

  裴松溪剝橙是一向有耐心的。

  更不要說,白天比晚上的光線清楚明白,動作也更直接一點。

  兩瓣香馥的橙肉闔在一起,微微分開一點縫隙,甜絲絲的。

  指尖一壓,就有甜汁流出來。

  不過看起來似乎還好,確實沒有什麼問題。

  畢竟她一向是溫柔輕緩的。

  不過只是看看的,她覺得渴了。

  本來不想吃的,可此刻又很想把這鮮嫩多汁的水果吃掉,好解一解這渴意。

  梧桐樹上有雲雀停留著,啾啾鳴啼著,一聲比一聲婉轉動人。

  等太陽在西邊的天空一點一點落下去,陽光也由金黃轉向橙紅,給天際的雲彩勾勒出顏色瑰麗的邊際,層層漸變,一直沒入最亮的光暈邊緣。

  郁綿也才剛剛從那亮光里緩過來。

  裴松溪正低下頭,把地上的橙子都撿起來,才過來拉她起來,將她有些凌亂的頭髮攬到耳後:「餓了嗎?」

  郁綿嗔嗔的看了她一眼:「早就餓了。」

  裴松溪摸了下她發頂:「唔……抱歉。」

  郁綿忍不住笑了:「去吃飯吧,就吃學校外面的小吃,可以嗎?」

  裴松溪點點頭,不由有些猶豫:「那……還有力氣走路嗎?」

  郁綿把臉頰埋在她的髮絲里,聲線軟軟的撒嬌:「那我走不動的話,你背我過去啊?」

  她的氣息輕輕落在她耳畔。

  裴松溪無意識的收緊了手指。

  總是這樣,她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綿綿總能讓她心裡升起無限的憐愛,不管是她微軟的撒嬌聲,還是她清甜乾淨的氣息,甚至……讓人想要欺負她。

  郁綿原本就是開玩笑的,也沒等她回應,就站起來:「好啦,我們出發吧。」

  不過出發之前,她將馬尾解開了,將後頸遮住,還戴上口罩,往下拉了一半,露出下巴,卻剛剛好遮住……那些印記。

  她的長發就披在肩膀,烏黑柔軟,發量很多。

  從中隱隱約約露出一小段雪白纖細的頸,奶油似的,含在嘴裡都怕融化了,叫人難以挪開目光。

  裴松溪站在她身後,將她的發尾慢慢撫平,壓順。

  她很喜歡……所以沒控制好力度。

  永州大學外有一條很長的小吃街,學生剛剛下課,紛紛涌了過來,三五成伴的說著話,也有情侶共享著一杯奶茶,邊走邊說話,溫柔甜蜜。

  郁綿帶著裴松溪,找了一家最地道的本地小吃,簡單吃了一點,離開的時候也買了奶茶,拆開吸管之後先讓她喝,然後又接回來。

  剛好把吸管上的口紅印一點一點吃掉。

  她一直都喜歡這麼做。

  天已經黑了。

  校園裡的路燈亮起,她們在永州大學的梧桐大道上散步。

  郁綿說起以前的事情,說東湖裡的魚太多,總是分給學生;說有一年學校里的竹筍被挖了,校長氣急敗壞的說偷挖竹筍的學生早晚要掛科;說北方的風很大,她在這裡待了兩年,換了五把傘。

  裴松溪就靜靜聽著。

  她想起以前被她嚴格控制的通話時間。每個月只有一次,幾分鐘的短短通話。那時候綿綿會跟她說一些生活瑣事,本來以為那都夠了。可是現在看來遠遠不夠,她錯過了她這麼多年的時光。

  郁綿喝完奶茶,扔到垃圾桶里,撲過來抱著她:「今天怎麼回事啊,忽然覺得好累哦。以前都不累的,每次跟你打電話,我都在這裡來來回回的走,要走好幾圈。我一直都想著,什麼時候能跟你一起在這裡散步。現在一圈還沒走完,我竟然就累了……」

  裴松溪輕攬著她:「嗯……是腿酸嗎?」

  郁綿怔了一下,才偏過頭,耳尖在夜色中泛著紅:「……我也不知道,有一點。」

  裴松溪有些許後悔。

  一時間解了禁制,有了難以自控了。

  剛剛她分明都紅了眼角說夠了。

  她抿了下唇:「你不喜歡的話,以後不會了。」

  郁綿回過頭,飛快的瞥了她一眼,眼睛亮亮的:「這個……唔。不過……你以後不能拋棄我,不能不要我了。」

  裴松溪笑,指尖從她鼻尖上輕輕刮過:「我什麼時候拋棄你了?」

  郁綿幽幽的看著她:「或許……你覺得沒有吧。」

  裴松溪輕輕嘆了一口氣,站定腳步,捧起她的臉頰,在這座古樸素雅的校園裡,在樹蔭光影下親她。

  情人的影子在路燈下緊緊纏繞在一起。

  綿長雋永的吻。

  等遠處傳來別人的腳步聲,裴松溪才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啄了啄她嘴唇:「以前是我不好,以後絕對不會讓你傷心了。」

  郁綿笑了笑:「那你不許騙人哦。」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也是……好像沒有。」

  「回去了嗎?」

  「我想想……哎,去看我宿舍嗎,就在附近。你以前不肯過來,都沒見過我宿舍。雖然我都不住這裡了,但我還是想讓你看看。」

  「好,過去吧。只要你還走得動。」

  郁綿別過頭,小聲說:「……我當然走得動。」

  她宿舍離的不遠。

  她們走到那裡,站在樓下。

  郁綿指了指三樓的窗戶:「看,就那裡,以前我就住那兒。」

  不過那裡現在換了別人在住,窗邊放著一盞小燈,光芒溫柔。

  裴松溪笑著問:「這麼多間,到底是哪間呢?」

  其實她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郁綿有點著急的指了指:「那玻璃上貼著一個粉色小豬的,是我貼的,看到了嗎?」

  裴松溪點了點頭:「看到了,是你的房間?」

  郁綿滿意的笑了:「對,是我的房間。有時候會有點懷念大學了,看著別人的燈光,好像以前的時光已經走到遠了。」

  裴松溪牽著她的手,將她攬入懷裡:「很懷念嗎?」

  郁綿彎起唇角,她實在太喜歡她的懷抱了:「也不是很懷念,我喜歡現在多一點。」

  在宿舍樓下,在梧桐樹下。

  她們長長久久的擁抱著。

  裴松溪輕輕撫著她的髮絲,就如以前那秋日雨夜,她站在這裡,凝視著那盞燈。

  那窗戶暗下去,大概是別人走了。

  不過不要緊了。

  此間自有一盞燈

  她心上有光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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