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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年節

  次日,內史司馬騰受命為將軍,領兵東進攻韓。


  秦軍突然東出直搗韓都新鄭,僅僅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便俘獲了韓王安,繼而佔領了韓國全境。


  至此,戰國七雄之一的韓終於滅國。


  有二百零三年歷史的韓國,最終變為隸屬秦國的潁川郡,郡治則設在了陽瞿。


  不久,又傳出齊國地震,全民飢荒的消息。


  這幾年的天災頻繁降臨各國,彷彿也在昭示著天下即將風雲大變。


  加之韓國被滅,現下幾國已是人心惶惶……


  而在秦國,這一年的年節,「秦滅韓」則成了每一個秦人喜聞樂道的話題。


  咸陽城內家家戶戶張燈結綵,燈火通明。


  今夜,興樂宮的酒宴亦是格外熱鬧。


  趙政平日在人前都是不苟言笑的,今日卻不止一次露出了開懷的笑顏。


  梁兒見他心情這般好,便去抱了「繞樑」來,想要為他助興。


  眾人見沉寂了三年的「繞樑」琴再度現世,皆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齊齊望向那立於大殿中央的白衣女子。


  此女生得裊娜纖巧,肌骨瑩潤,眼如水杏,舉止嫻雅。


  琴前,她微微福身,婉婉落座。


  玉指如蔥,輕盈撫於弦上。


  不覺中,已有微若的低音幽幽入耳;又不知何時,音中漸有清脆的短音浮現,有如珠玉騰躍,此起彼伏。


  隨著繁音越增越強,那繞樑之音仿若鳴泉飛濺,清逸無拘;又似群卉爭艷,花團錦簇,其間更是夾著間關鳥語,彼鳴我和,久而不絕……


  琴音落定之時,李斯不禁滿目讚許,笑嘆道:

  「三年未見,梁兒姑娘的琴藝真是更為增進了。」


  左丞相昌平君亦是頗有感慨:


  「我記得當年初見之時,梁兒還完全不通音律,想不到如今,竟是已有如此高超的技藝了。」


  就連平時話不多的右丞相王綰,此刻都不免頷首微笑:


  「梁兒姑娘天資通透,聰慧非凡,能將一曲操得如此這般入耳入心,讓本相也不免心生佩服。」


  兩大丞相加上一個廷尉都對梁兒大加稱讚,席間眾人便更是嘖嘖稱嘆,直誇梁兒才藝驚人,氣度非常。


  「哼,她曲子操的好,還不是沾了那張'繞樑'名琴的光!」


  忽有一計刺耳的女聲劃破半空。


  眾人尋聲望去,竟是近幾年倍受大王寵愛的胡美人。


  就在大家全都甚覺尷尬之時,梁兒緩緩將身轉向胡姬的方向,垂眸淡聲道:


  「美人曾經說過,什麼樣的人,就用什麼樣的琴。美人方才這般誇獎奴婢的琴,奴婢真是多謝美人的盛讚了。」


  言畢,她深深一拜,看似無比真誠。


  彼時,胡姬以「繞樑」相逼,令她跳下鳳凰池時說的就是這句話,現在,她原封不動的將這句話丟了回去。


  「你!……」


  胡姬被死死噎住,只轉瞬便被氣得滿臉通紅。


  梁兒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卻是快意得很。


  正所謂「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剛回來時,太多的突髮狀況令她難以招架,才一直都落了下風。


  可她也不能總是被胡姬踩著欺負。


  趙國三年令她感觸愈發深刻。


  深宮之中,太強固然會成為眾矢之的,可是太弱的人,卻往往都是最先喪命的……


  趙政見狀斂頭暗笑。


  他的梁兒總算是完全回來了。


  這一天不止是秦王政十八年的起始,更是趙政三十歲的生辰。


  酒宴散席后,昭陽殿中,梁兒早已備了生日蛋糕放在趙政的桌案之上。


  趙政習慣性的用手指沾了奶油放入口中,又用同一根手指沾了一些遞到梁兒的嘴邊。


  梁兒被趙政這個幼稚的舉動驚得一滯。


  她覺得他定是方才在酒宴上酒飲得有些多了。


  她抬眼看向趙政的臉,卻剛好對上了他溫柔的眸子。


  這樣深邃的兩潭秋水,她無論如何也是抗拒不了的。


  梁兒盈盈一笑,如琬似花。


  她唇瓣輕啟,輕柔的將趙政沾著奶油的手指含入口中。


  趙政的心忽的一顫。


  他能感覺到梁兒的唇那般綿軟,還有小小的舌那般幼滑,小獸一般在他的指尖上輕舔著。


  趙政氣血上涌,忍不住想要將那誘人的櫻唇和調皮的小舌一併送進自己口中,細細品嘗。


  他一手將梁兒攬入懷中,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拇指的指尖在她軟嫩的唇上輕緩的摩挲。


  終於,他俯身將她吻住。


  那唇似是軟得可以揉出水來,令他不得不心生憐惜,小心翼翼的將它含入口中,輕輕呵護。


  梁兒獨有的唇香亦是混著奶油的甜味,在他的口中久久痴纏,縈繞不散。


  「梁兒,你可還記得,當年你離秦的前夜,在寢殿之中,你答應過寡人什麼?」


  燭火輕搖,朱紅的大殿中,趙政輕攬著梁兒,語聲款款,脈脈含情。


  三年前的那一夜,趙政將她抱在懷中,要她答應回來以後要安心做他的女人,不許再離開他半步。


  做他的女人……


  梁兒面上忽的一紅,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他的眼。


  而這一副桃羞杏讓的模樣卻偏生更是讓趙政愛憐得緊。


  他眉眼囅笑,飽含柔思,唇覆在梁兒耳邊,輕聲道出了自己的生辰願望。


  「寡人想看你歌舞……只為寡人一人。」


  梁兒有些訕然。


  是啊,這麼多年,她還從沒為他歌舞過……


  她施施而退,再抬頭時,已然換上了一副皎如明月的盈盈笑顏。


  清麗飄然的歌聲徐徐而起,梁兒足尖輕踮,纖腰款擺,翩躚起舞……


  澄空無際,一幅輕綃,素秋弄色。


  翦翦天風,飛飛萬里,吹凈遙碧。


  想玉杵芒寒,聽佩環無跡。


  圓缺何心,有心偏向歌席。


  多少情懷,甚年年、共憐今夕。


  蕊宮珠殿,還吟飄香秀筆。


  隱約霓裳聲度,認紫霞樓笛。


  獨鶴歸來,更無清夢成覓。


  ……


  此為一曲《華胥引》,相傳是上古黃帝因流連夢境華胥氏之國而作,梁兒此番更是即興填詞,將其獻予她最心愛的男子。


  幽寂空蕩的赤色宮殿,千根燭火,光暈朦朧,酒意靡靡,歌舞繚亂……


  就算這一切只是個夢,她也甘願為之付出所有。


  她皮膚嬌嫩素白,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似花中晨露一般,美眸中清麗之間瀲灧著光華。


  幾個轉身間,歌聲有如涓涓細流,繾綣飄渺。


  她腰骨纖細,揚袖輕舞。


  手如拈花扭轉,身似拂風輕移,宛若飛燕,婀娜醉人……


  這樣的梁兒,真真是燦如春華,皎如秋月。


  趙政已然痴迷失神,無法自拔。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她的舞姿如此妖嬈撩人,歌聲如此嬌婉動聽,難怪趙王會對她那般欲罷不能……


  不……


  趙政的眼神驟然凜厲。


  她是他的,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碰她!

  他忽的上前,強有力的手臂一把攬過梁兒纖軟扭動的腰肢,霸道的吻突如其來的如狂風暴雨般落下,竟是幾近瘋魔。


  梁兒被他吻得幾乎窒息,瞬間迷失了意志……


  時至今日,她早已成了趙政的附屬。


  只要是為他,她什麼都願意做,什麼都願意給。


  不知不覺,趙政已將她攔腰抱起,帶回了寢殿。


  床榻之上。


  趙政一邊吻著,一邊將手移至梁兒的頸上……胸前……腰間……


  因在席間飲了不少的酒,故而此時他的力道並不輕,可是梁兒卻未有絲毫不適。


  相反,趙政的親吻,趙政的碰觸,無一不令她的神經躁動不已。


  她嬌喘著努力迎合著趙政所有的需求,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讓他知道,她愛他,只愛他……


  「大王,水月宮有人來報,說是胡美人心情不好,堅持要飲酒,宮人們實在勸不下,故而前來向大王請示,該如何是好?」


  門外內侍的通報打斷了一切的美好。


  趙政低喘著撐起身子,調息間,眸光已冷如寒冰。


  「身懷有孕還飲酒……」


  趙政蹙眉起身。


  「不能任她胡鬧,這個孩子一定要保住。」


  聞言,梁兒暗自一嘆,穩了穩情緒,默默斂好了身前凌亂的衣襟,下了床榻替趙政將衣衫打理齊整。


  忽然,趙政捉住了她的手,展臂將她斂在胸前,低頭輕吻她的耳際。


  有溫熱的氣息鑽入耳中,柔柔的,輕輕的,痒痒的。


  「等我回來……」


  寢殿的門開了又關,殿內就只剩下樑兒一人。


  她痴痴凝望著那扇已然靜止的門,心跳竟不知為何快得幾乎要承受不住。


  是她聽錯了嗎?


  趙政方才沒有自稱「寡人」,他說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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