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無盡的人生遊戲二
「好久不見，九號。」
看著面前這顯然早已等待在這裡的美麗身影。
剛剛才從傳送光芒之中一點點化為實體的巫妖，心中出現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這笑意，就和之前在它心中出現的那股暖意一樣，毫無痕迹可尋。
然而。
這種溫馨的感覺真的是它這個只剩下靈魂和一副骨架的亡靈所能夠擁有的么？
緩步來到美麗幽靈身邊的枯骨並不知曉。
不過。
低頭看著對方那在仔細觀察之後，就能發現一些透明特徵的精緻臉龐以及那最為凝實的璀璨雙目。
暫時壓下心中其他想法的枯骨，在回答對方問候的時候，卻也並沒有吝嗇自己心中對於對方的懷念。
…
在魔法塔中。
作為私人空間與塔尖而建立的第九層絕對是整個塔樓中佔地面積最小的。
雖然和它差不多面積的第八層被巫妖用空間法陣，組合、開闢成了一處不亞於第三層的超巨大空間。
但是和用途廣泛還窩著一隻懶龍的圖書館不同。
對於一個不需要吃喝沐浴，只需要一張破舊座椅就能夠坐上很長一段時間的巫妖來說。
一個長寬高皆有二十米，還各種布置齊全的卧室就已經足夠讓它在心中感到奢侈了。
畢竟。
在巫妖的記憶之中。
在建立這座能夠隔絕各種預言和定位的魔法塔之前。
別說是椅子了。就是一個能夠讓它安靜呆上一會兒的落腳地都很難在被那些冒險者打擾之前被它找到。
…
和身穿華麗哥特式禮裙的美麗幽靈一同向著布置簡約的第九層之內邁進。
拖著已經失去雪跡的披風。
幾步就走過玄關來到一處客廳的枯骨，異常熟練的就在看起來光滑柔軟的黑色沙發上坐了下來。
和第七層相同。
這間幾乎沒有外人來過的白色客廳也是由幾盞燃燒著不滅燭火的銅製吊燈來提供光亮的。
不過。
也和作為遊樂園而誕生的第七層不同。
在建立時就被確認為私人空間的第九層中並沒有幾個被巫妖施展活化魔法的物品。
至於要問為什麼？
想來那些只要是被噪音，又或者自家貓狗打擾過休息的人。不用我說就也能夠明白巫妖所想的東西。
「主人，您要開始遊戲嗎？」
看著一身華麗盔甲還頭戴奢華王冠的枯骨陷入了黑色沙發之中。
一提華麗衣裙。
自然而然地坐在旁邊陪伴巫妖的美麗幽靈，微笑著，開口向著枯骨問道。
「遊戲么……」
「也好。不過這次你要陪我一起嗎？」
聽著幽靈那冰涼，卻絕對悅耳的聲音。
並沒有在意對方話語似乎有些太過簡潔的巫妖自語著，陷入了一陣沉思。
然而。
看著視線中那除了一些作為裝飾的美麗花草和細碎物件之外，就整個都由黑白灰藍四種顏色構成的簡約客廳。
從魔法塔乃至身邊這道美麗身影的一切都已經從記憶中了解到的枯骨。
也還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畢竟。
在這分化為三層空間的第九層魔塔之中。
除卻作為私人待客廳，因此才布置的和普通人家庭相差彷彿的一樓之外。
整體色調都被白色和黑色主導的二樓和三樓分別就是屬於巫妖自己的私人圖書館和寢室了。
而在這基本都被巫妖的實驗日記以及一張四周開滿了黑色鬱金香的巨大床鋪佔滿全部空間的三四樓中。
也只有那條從三樓門戶處的落地鏡中，直通第二層實驗室的鏡子通道能夠讓枯骨稍微提起一些興趣。
所以。
很自然的。
面對對自己同樣了解的美麗幽靈所詢問的事情。並沒有在心中想起什麼可以當作談資的有趣話題的枯骨，自然給予了對方肯定的回答。
不過。
在點著頭同意之後。
注視著幽靈璀璨雙目的枯骨，也向著對方發出了這具身體在以前幾乎不可能做出的邀請。
「主人？」
似乎，是對於枯骨發出的邀請有些驚訝。
美麗絕倫的幽靈小姐在雙眼稍稍瞪大的同時也微微張開了薄唇，露出了她那潔白的貝齒和如同粉紅色果凍般的可愛舌頭。
不過。
不等枯骨再多看一會兒這幅美景。
放下抬起一半的縴手，再一次露出了迷人微笑的幽靈小姐。便一邊微微額首，一邊同意了枯骨的邀請。
「…我明白了，當我處理好手中的事物我就會立刻動身去找您的。」
「好。」
用渾厚又帶著一絲威嚴的嗓音同意了對方的請求。
注視著身邊這位美麗小姐那好似月牙兒一樣彎起的美麗雙眸。
從沙發中起身的枯骨，在離開之前。
莫名其妙地伸手揉了揉那被幽靈少女精心盤起的順滑髮絲。
然後。
在少女滿是愕然的神色之中。
大步來到樓梯旁邊的枯骨，就已經扶著同樣雕刻著華美花紋的白石扶手，沿著好似能夠當成鏡子來用的白色石階走上了第二樓。
「您，變得奇怪了呢，主人。」
清冷空靈的聲音略微有些卡殼的自語著。
不自覺抬起的右手也被放在了散發出濃郁芬芳的髮絲上緩緩重複著枯骨剛才的動作。
臉上的微笑早已消失。
那如同星空般美麗的雙目也在枯骨的背影遠去之後失去了剛剛的靈動。
這位將左手放在雄偉左峰處不斷按壓，彷彿那早已消失的心跳又重新出現的九號塔靈。
周身在不知何時悄然出現了一股不下於骸龍枯骨的危險氣息。
不。
就單純的等級來說。
這股純粹的死亡氣息甚至要比還是骸龍時的枯骨更加強大！
……
而在此刻魔塔第九層的二樓。
重重疊疊的黑色書架之中。
讓幽靈小姐陷入奇怪狀態之中的枯骨，正站在白色的寬大書桌旁邊和一本擁有鋼鐵封皮的厚實書籍對話。
「我的創造者啊，您剛剛到底做了些什麼？九號可是除了一號之外最穩重的塔靈了……」
周身釋放出一股透明的波動讓自己懸浮在空中。這本在封面上被刻畫了一個骷髏頭的奇異書籍，此刻的表情滿是訝異。
雖然它的話語在還沒有說完的時候就化為了沉默。
但是。
就像它那在鋼鐵封皮上做出怪異表情的骷髏頭一樣。
它這沉默中包含的濃濃困惑，卻是異常清晰的向著枯骨表達了出來。
「一個突然想到的惡作劇而已。還有，我說過多少次了，別總是用魔力操縱你的身體去做那些無聊的事情。」
「即便它的主材料是秘銀合金，也不可能在魔力的侵染和改變下一直保持堅固。」
搖著頭。
幽藍目光直視厚重書籍的枯骨。
言簡意亥的結束了這個，其實它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稍微有些明白的問題。
而看著在厚重書籍封面上的銀色骷髏頭好像還想要說些什麼。
將身旁寬大白桌上散落的書籍整理好，又一本一本按照記憶放回各自的書架。只在手中留下一本棕色繪本的枯骨幹脆利落的轉移了話題。
「…您就會拿這個來說我。」
聲音和話語中皆有些是無奈。
聽著從巫妖周身響起的渾厚又威嚴的聲音。
雖然口中多少有些不願，但是作為魔道書被創造出來的厚重書籍卻無疑是暫時聽從了枯骨的意見。
畢竟。
在不能拿本體作為媒介的情況下。
即便是阿爾伯德的狂語之書也沒辦法在分化出擬態分身之前開口說話。
——只要那作為封印，也作為保護的無形之鎖還沒有被枯骨從厚重書籍上拆下。
「不過我的創造者啊，您這次的遊戲不帶上我一起去嗎？」
就像是一個光點一樣。
雖說是分身，但是完全沒有想過要保持人形的狂語之書，在說出這段暗含期待的話語之後就開始一邊不斷圍繞著枯骨亂飛，一邊等待著它的回答。
「不了，我這次只是去散心的。如果帶著你我別說散心，只要是走到人群里我就會被那些認出你的老朋友圍追堵截吧。」
搖了搖頭。
奢華王冠一如既往地沒有絲毫搖晃。
看了一眼光點之後就將目光繼續放在狂語之書上的枯骨不但拒絕了對方。還讓以前確實闖過不少禍事的厚重書籍啞口無言。
…
在狂語之書略帶失望和惋惜的目光下向著顏色逐漸變深的三樓邁進。
同樣沒有多久。
也就是枯骨在拿在手中的棕色書籍上虛寫了幾個神秘符文的功夫。
腳步不停的它就已經來到了擺設物件相對客廳來說異常稀少的自家卧室。
不過。
其實也不能說是稀少。
畢竟。
對於亡靈來說。
一個擁有落地鏡、衣櫃、桌椅、乃至一張奢華大床的卧室其實已經相當完美了。
因為哪怕就是血族那類在亡靈中異常注重外表的笨蛋，大多所擁有的也不過是一個外表少許鍍金的棺材而已。
側過頭。
看了看視線中那面整個都鑲嵌在黑色牆體之內，就好似銀膜一般的巨大落地鏡。
在壁燈燭火的搖曳下掃視了一圈卧室的枯骨。幾乎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立刻就想要踏入鏡面開始實驗的衝動。
走過旁邊，那有著一根手骨粗細的蠟燭緩緩燃燃的小圓桌。
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從桌上拿起任何一樣東西的枯骨，自然也就沒有停下腳步。
走上綉有黑色文字的白色地毯。
看著兩旁那在長方形的白色盆栽中，幾乎佔滿三樓三分之一空間的黑色鬱金香。
屈身坐到鑲有金絲的紫色床鋪上嘆息了一聲。慢慢后挪直到來到大床正中的枯骨漸漸陷入了「沉睡」。
「果然，我對於建築的設計還是不如九號么……」
…
咔嚓！
乒乓！
「哦哦哦哦！」
…
「這是，怎麼了？」
揉著因為眩暈，怎麼也停不下搖晃的腦袋。
在這一個依靠著海洋為生的城市之中。
一個身著麻布單衣。
除了年輕以及那還算俊秀的樣貌之外就只剩下了一頭棕色短髮，和懷中那一本棕色書籍的宿醉青年。
開始在這間只有一張破舊單人床和一個破損床頭櫃的小小空間之中慢慢支起了身體。
散發出破敗和一種酸腐氣息的實木單人床，隨著那不算健壯的青年慢慢起身而不斷咯吱作響。
不過。
雖然有些輕微地搖晃。
可是直到因為暈眩感，比平常多花了一段時間才坐到床沿的青年，雙腳接觸到潮濕地面的時候。
他身下那張仍舊咯吱個不停的單人床，卻是反而沒有了任何一點就要突然散架的意思。
「我，這算是成功了吧。」
狠狠搖晃了一下腦袋。
也沒有理會身下單人床的咯吱聲和床頭撞到另外一個隔間時，對面傳來的叫罵。
感受著皮膚左右移動的感覺。
雙眼閉合了數下之後又重新睜開的青年。
那從淺綠色轉化成寶藍色的瞳孔中已經失去了迷茫。
「這裡，就是芬蘭德了么？那個最近發展最為紅火的沿海城市。」
低聲自語著。
青年略微黝黑的手掌伸向了夾在懷中的那本棕色書籍。
就像是曾經的某些倒霉蛋又或者幸運者一樣。
青年的身體已經被本身還在魔塔內的枯骨通過巫妖早已布下的媒介直接佔據。
只是。
和枯骨本身只會從死者身上重生的機制完全不同。
巫妖的魔法如同重鎚般，相當霸道的擊散了這具身體的靈魂。
而也托這靈魂散落的福。
一點記憶都沒有獲取到的枯骨。只能是從剛剛出現，經驗條就瞬間升到了三分之一的那個副面板上了解到這具身體的名字。
「湯姆啊，有點熟悉的感覺。」
看著在前方半空中懸浮的半透明面板。
現在已經知道那只是從自己靈魂之中投射出來的枯骨，聲音中稍稍有些懷念。
不過。
當確認了一下棕色書籍沒有變化的他看到面板技能上那一連串的使用後果自負之後。
原本應該古井無波的枯骨，臉上卻是冒出了一個充滿了無奈的笑容。
獲得了巫妖記憶的枯骨明白。
這就是同樣屬於亡靈的巫妖不怕世人識破它身份的倚仗。
也是這具身體那被魔法擊散的靈魂在世間留下的最後痕迹。
將棕色的皮質書籍放在只鋪了幾層破舊麻布就當做鋪蓋的單人床上。
抬起手用力捏了捏臉頰。
枯骨雖然感覺到了一種略顯粗糙的手感。但是，他卻仍舊沒有感受到常人所能感受的疼痛。
就像是屬於巫妖的那份記憶中記載的那樣。
這個並沒有在變化方面下過多少功夫的方便魔法，終究還是不能改變使用者的種族。
而當終於檢查完自己現在並沒有出現什麼脫離記憶的未知變化之後。
無視掉隔壁那還有些罵罵咧咧的粗狂低語。
趁著這處空間中，那些從隔板縫隙處滲入的微弱光芒，很快就在床邊找到了一雙麻布鞋的枯骨。
拿起書，墊著腳。
徑直走出了這間在地上堆滿了渾濁酒瓶的木質隔間。
當然。
在穿上那雙同樣有些破舊和腐臭的麻布鞋之前。
不是潔癖但同樣不喜歡骯髒的枯骨，也沒有忘記施展一個歸屬在宮殿魔法之下的低等清潔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