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船一
「這樣子，真的行嗎？」
在半舊不新的石木房屋之內。
看著記憶中那張同樣有些破舊的實木單人床。
幾乎就要把整個房間前半段全都擠滿的十多個小孩。
紛紛把擔憂的目光放在了那個，站在他們最前段，臉色同樣有些發白的黃髮中年身上。
「……放心，湯姆是絕對不會害自己妹妹的。」
伸手撫摸了一下自己身邊那個開口詢問的孩子。
低頭和對方對視了一會兒。
黃髮中年，也就是泰安達注視著那雙和枯骨到來之前的湯姆很是相似的淺綠色眼瞳。
微笑著，說出了這個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理想答案。
然後，也沒有在意這小傢伙立刻就開始變得複雜起來的目光。
掃視了一下身邊這些互相倚靠在一起的孩子們，那皆是有些蒼白的臉色。
因為本身膚色足夠「健康」，所以臉上那絲慘白並不明顯的泰安達。忍住心中的恐懼和噁心，再一次把目光放在了站在簡陋木床邊忙碌不休的那個消瘦身影之上。
你可千萬不要讓大家失望啊，湯姆。
…
時間稍稍倒轉。
之前在走入那座破舊的院落之後。
心情不知為何突然就平靜下來的枯骨在院落內眾多孩童滿含欣喜的注視下，仍舊選擇提著手中那略顯陳舊的醫療箱，徑直步入了那處被他們不知不覺間就擁擠圍堵住的小小房間。
黃昏的陽光畢竟是比較昏暗。
因此。
躺在房間深處的那個身影，即便是視力極強的枯骨也無法徹底看清對方的面容。
而當枯骨走進的時候。
之前同樣因為光線問題讓枯骨沒有注意的一個小小生命卻是蘇醒了過來。
「是…是誰！？」
「湯姆哥？你終於回來啦！」
在驚愕之後滿是驚喜的歡呼著。
睡眼惺忪的可愛小臉上，高興的情緒幾乎布滿了它的臉頰。
而看著面前這個揉著眼睛從薄被中起身的小小身影。已然打出一拳的枯骨倒也是鬆開了他那已經收不回來的拳頭。
「嘿嘿嘿，還是湯姆哥了解我……不對，湯姆哥，現在應該怎麼辦啊！」
被枯骨那依然還是帶著不少力道的手掌搭上了腦袋，那背生兩對薄翼的小小身影，臉上卻是露出了滿足的神色。
不過。
多少還是沒有忘記躺在床上那人的小小身影，在狠狠搖了搖頭之後小臉上立刻重新恢復了焦急。
「小事，不用擔心。」
平淡的述說了一句。
已經來到床邊的枯骨一邊掀開了薄被的一角，一邊輕輕推開了在床上不斷飛舞的小小妖精。
「……」
「光線太暗，用一個光亮術。」
看著乾淨薄被中，那滿頭大汗臉色卻又異常蒼白的幼小可人。
沒有理會妖精臉上出現的那抹詫異和疑惑的神色，枯骨命令起對方可是不需要什麼遲疑。
「好的。」
點著頭，異常乾脆的就給出了回答。
讓自身懸停在空中的小妖精，雙手前推，暫時把疑惑壓下的小腦袋上，一臉凝重的低聲念叨著什麼。
在一陣並不屬於正能量的波動閃過之後，一道明亮的光芒開始從妖精手中源源不斷的釋放出來。
雖然因為體積的關係還不足以照亮整個房間。但是那道純粹的光卻是讓已經聚到了房間之內的眾多孩童紛紛驚呼了起來。
以前，那道可愛的小小身影在和他們玩耍的時候，可是從來都沒有顯露過這種本事。
而也多虧了這道光線。
現在連使用一個清潔術都費力的枯骨，也終於是看清了在床上那可人蒼白肌膚下暗藏的點點黑斑。
看起來，這不是普通的蛇毒啊……。
心中這樣多餘的想著。
伸手觸摸、按壓了一下黑斑的枯骨，輕而易舉地打開了手中那在還是巨龍時怎麼也打不開的醫療箱。
果然，熟練的解剖也是醫學的一種。
臉上出現了一絲笑意。
在把右手伸入醫療箱后五指之間便已然出現了一把明亮手術刀的枯骨，眼中好像就已經出現了下手的線路。
「湯，湯姆哥，你這是要……」
看著那在枯骨手中來回紛飛舞動的手術刀，再看著他左手中那剛剛才從醫療箱中拿出來的袖珍形酒精燈。
雖然不太清楚酒精燈的用處，但是看那手術刀上鋒利的寒光。
在發動光亮術后臉上就一臉輕鬆的妖精本能的就感覺到了一陣不妙。
「把壞掉的血液和組織排出來啊，你之前應該用治療術之類的法術試過了吧。」
聲音和臉上皆是理所當然。
轉頭看著妖精臉上那有些害怕的神色，枯骨說出了一些自己的推斷。
「是那樣沒錯……」
「不過湯姆哥，你怎麼知道我會治療術的？」
回想著之前自己即便使用過治療術之後也只能是壓制一下自家契約者體內那洶湧毒素的過往。
雙手抱住光源的小小妖精獃獃地點了點頭。
然後，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從來都沒有在湯姆面前展現過治療術的小妖精立刻驚訝的問道。
「我又不傻。」
用輕輕的淡語將話題結束。
枯骨手上的動作卻是沒有絲毫停緩。
——因為之前使用過清潔術的關係，所以即便枯骨現在並沒有仔細清洗過手掌，卻也並不會影響手術的進行。
只是。
隨著枯骨手中那把銀光閃閃的手術刀，在被酒精燈加熱之後輕而易舉地破開了床上那可人「仍舊」細膩彈滑的肌膚，露出了她血管中那不但變成了黑色還有一部分呈現果凍態的腥臭血液時。
不說近距離觀看著枯骨施展屬於巫妖精湛解剖技術的小妖精。
就連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的泰安達和那群小孩子，也都在害怕的同時，腹部升起了一種翻江倒海的感覺。
……
「湯姆，你應該確信這樣子做沒問題吧。如果失敗了，你應該知道後果。」
小小的臉蛋上有些發青。
看著枯骨在將薄被掀飛之後沒有一絲停頓和猶豫，就將床上那人的睡衣扯碎。然後就像是剝皮一樣直接將床上那可人的酮體劃開大半的行為。
手中光芒有些波動的小妖精，話語嚴肅了起來。
如果說艾琳之前的傷勢它還能夠依靠治療術和魔力強行壓制下來的話。那麼現在被枯骨劃開身體的她，卻是讓小妖精沒有多少辦法了。
畢竟。
治療術雖說是由使用者魔力作為燃料發動的魔法，也不需要對方如何如何。
可是受治療者癒合的整個過程卻也不可能是不需要付出的。
肌肉和肌膚的生長，死亡細胞的更換，乃至於更快的新陳代謝速度都是需要非常多的能量和體力作為支撐的。
而能量的問題小妖精自己就可以解決，畢竟魔力這種東西本身就是一種擁有很多特性的神奇能量。
但是。
體力這種和整個身體都有關聯，性質還更為廣泛的東西，可就不是它這個現在只能使用低位魔法的小小妖精能夠輕鬆搞定的了。
因為，好歹體力也算是一種相對殘缺的生命力…
…
「別晃，做好你應該做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交給我。」
瞥了一眼懸停在半空中，整個身體都有些僵硬的小妖精。
正用手術刀將床上女孩體內的粘稠血液和壞死組織一點一點挑出來的枯骨，寶藍色的瞳孔中閃過了一道寒光。
他似乎……沒有在手術開始之前給躺在床上的艾琳打上一針麻醉劑？
「……希望，如此吧。」
如同蚊蠅的鳴叫一般低聲自語著。
看著在光芒照耀下呼吸變得更加微弱的幼小少女。
再看著不但在她身上為所欲為，現在還又加快了速度的枯骨。
強忍住心中嘔吐感的小妖精在這個時候其實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了。
……
緊張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
雖然因為忘記注射麻醉劑的關係，枯骨在手術進行到後半段的時候幾乎沒有一刻是放鬆的。
但是結果，卻終究還是和預想的結局有些偏差。
「這一覺睡的還真是熟啊。」
將手中那個叫做納米級人體皮膚修復器的注射裝置放回醫療箱內。
剛剛才用生理鹽水為床上的少女清潔過一次傷口的枯骨，臉上出現了一絲笑意。
而看著此刻躺在床上那除了臉色更加虛弱了一些之外，根本就看不出被人切開過身體的少女。
枯骨在臉上浮現了笑意的同時，他口中的話語也出現了些許調笑的意味。
「湯姆哥，你真是太厲害了！」
環繞著枯骨的頭頂飛舞了一圈。
散去光亮術后，身上散發出乳白色和墨綠色光芒的小妖精一邊開心的稱讚著枯骨。一邊對著手上插著一根輸液管道的艾琳撒歡似的釋放著低等治療術和驅散毒素。
——在輸液管道中那源源不斷進入少女體內的葡萄糖的支持下，沒有等待多久，少女艾琳那原本幾乎已經快要沒有的呼吸聲就再一次清晰了起來。
而對於小妖精的誇讚。
在做完這場簡陋的手術並為少女紮上輸液管道，又蓋上了薄被之後，就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發起呆來的枯骨卻是沒有多少表示。
聚精會神的做過了一場手術之後。
因為這具身體那只有7點的體質而難免感到有些虛弱的他，看著左手兩指之間那枚從艾琳體內取出的潔白顆粒。
口中不由得喃喃自語了起來。
「沒有見過的毒素。能夠在大面積破壞身體組織的同時讓血液凝固、腐壞…又是蛇類…雖然毒性未免有些小了，但這應該是海蛇斯拉伯德的後代才會擁有的特性。」
「這個城市被那個交配狂盯上了嗎？」
翻動著腦海中那屬於巫妖還有巨龍的記憶，坐在破舊椅子上沉思起來的枯骨再一次無視掉了緩步來到他的面前，並對他來回招手的泰安達。
夜晚，很快就降臨了。
畢竟之前枯骨來到這裡的時候就已經時至黃昏。
那本身除了中毒和失血過多之外基本就沒有什麼其他問題的少女艾琳，也在這夜晚到來的時候清醒過來一次。
而也多虧了她的這次清醒。
被她那動聽的呻吟聲結束髮呆的枯骨，才沒有讓這位剛剛逃離致命危機的美麗少女被輸液管道吸光血液。
「剛才有什麼事嗎？」
將輸液器扔回了小小的醫療箱內。
看著睡眼惺忪的虛弱少女重新睡下，也沒有理會某些小妖精坐在自己肩上的枯骨轉過身，向著泰安達問道。
「倒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剛才忙活了那麼久湯姆你也應該餓了吧。」
看著枯骨那仍舊沒有多少波動的寶藍色雙瞳。
不由得回想起自己之前是如何被對方一下子打倒在地的黃髮中年，摸著頭，露出自己另一隻手中拿著的黑色麵包。
「…還挺柔軟的。」
聲音中有些驚訝。
將黑色麵包在從泰安達的手中接過，並捏了捏的枯骨稍稍有些意外。
原本，他還以為這塊麵包會像巫妖生前所吃的那樣，又硬又苦的。
「嘿嘿，這個可是愛麗絲那丫頭從貴族府邸里寄回來的，當然柔軟了。之前我還聽她說過這種黑麵包比起沒有奶油的蛋糕都貴呢。」
「真是羨慕那個隨時都能吃到這種美味的傢伙啊。」
看著枯骨有些發愣的樣子。
從衣兜中拿出一塊只有大拇指大，上面還有些撕扯痕迹的黑麵包，扔到口中細細品味的泰安達，那原本有些緊張的糙臉上露出了些許的笑意。
只是，在他那略帶感懷的話語之中，他在背後狠狠握緊的拳頭，卻是說明了他此刻真正的心情。
「是么？」
聽著泰安達口中做出的介紹。
枯骨雖然有些不置可否，但是卻也因為這具身體確實需要食物支撐的關係，把黑麵包放到了嘴邊。
不過。
當他正要下口的時候。
在麵包上略微聞到一絲腥臭味的枯骨，不但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
就連眼睛也再一次閃爍起了寒光。
那光芒，絕對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冰冷刻骨。
啪的一聲將黑麵包扔到地上並整個踩碎。
把肩上那隻小妖精嚇了一跳的枯骨，也沒有理會面前的泰安達逐漸由驚訝轉換成憤怒的面容。
此刻，無論聲音還是臉色都讓人不敢違抗的他，對著那些蹲坐在院落和房間前半段，臉上滿是羨慕和可惜的小孩們發出了第一個命令。
「扔掉你們手裡的那些垃圾，跟我去虎鯊酒館吃晚飯。」
說完。
也沒有等其他人做出什麼反應。已經越過了泰安達的枯骨，就開始徑直向著他最開始出現的那家酒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