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弟弟
躺在床上明明是經過了這麽折騰的一天祾瑤卻一點也不困，腦子無比清晰。
腦中回憶起以前的往事來。
以前的文祾楓囂張，無法無天，頑皮的要命。天天我行我素做什麽都按照自己的喜好來，平日裏看誰都不服氣，看誰都不順眼，誰的話也不聽。
但有一件事祾瑤記得很清楚。
祾楓平日喜歡和隔壁家比他大了兩歲的一個孩童玩，但是有一天不知什麽原因的文祾楓按著這個比他高大強壯的孩童不管不顧死命的打，旁邊的人誰拉架也不行，直到最後文祾楓被急急忙忙趕來的文父拉回去。
回去文父問祾楓為什麽不要命的打人家，結果文祾楓的倔勁兒也上來了，他不說就是一個勁兒的重複自己沒錯，隔壁家的那個孩子就是該打！打死都不虧！
直把文父氣得渾身顫抖，怒道，你小小年紀便如此狠毒我若不好好教訓你豈不養個禍害？
命人把他綁在椅子上打了好幾板子，文母心疼得直落淚，一直追問他為什麽打人家。
他被打的氣息奄奄，卻仍倔強地咬著牙，就是不鬆口。
祾瑤當時在旁邊安慰著娘，卻也一肚子火，想著自己怎麽會有個這麽不聽話的弟弟，天天惹爹生氣，讓娘傷心。
這事之後祾瑤便許久不搭理他，直到有一天文母把她拉進房。
文母說，這件事發生的第二天祾瑤剛出家門，隔壁家的人便領著兒子上門賠禮道歉。文父文母納悶兒了，他們本想著今天他們倆先去給人家道道歉，等祾楓的傷好到能下床了，在帶上文祾楓一起再去給人家道個歉，可……這怎麽人家先登門賠禮了呢？
這一問一下才知道原因。
原來那日文祾楓跟隔壁家的那個孩子玩著玩著不知怎麽就討論起這鎮上的女子誰更漂亮，兩家中皆有女眷，自然各說各的好。
這自然便起了爭執，文祾楓伶牙俐齒不管說到哪一點都把文祾瑤往天上誇把那隔壁家的孩子說的無言以對，卻唯獨這樣貌上。
那年祾瑤臉上無緣起了好多痘痘，文母請了好多老先生吃了好多藥可總是不見好直到遇到了祾瑤現在的師傅白藥才把她醫好。
現在想想能一笑而過，但當時真的是天塌下來的感覺，那個女子不想自己容顏較好，日後好嫁一個好人家，嫁一個如意的郎君，可她這滿臉的痘……
隔壁家的孩子見說起這難得能把文祾楓噎住，一時得意便有些口不擇言，說祾瑤這樣日後絕對嫁不出去，就是嫁出去了，也絕不是個好人家，還說要把祾瑤的模樣畫一幅畫像讓街坊的每個人都看看，看看祾瑤有多麽不堪入目。
文祾楓這下就再也忍不住了，抓著人家就是一頓暴打，文祾楓雖不比人家高大，但是自幼練武學了些拳腳功夫，打得人家嗷嗷直叫，然後便有了後來之事。
如今人家上門帶著兒子便是向祾瑤賠禮他家兒子說的那些混賬話。
文氏夫婦這才知道事情的起因，等人走之後便匆匆趕去弟弟的房間。
文母奇道：“我當時問你你為什麽不說？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祾楓當時若是說了，也就不會挨這麽重的打了。
文祾楓用被子捂住頭在裏麵翻了一個白眼，這才開口悶悶的說道：“姐姐當時也在，她本來就因為臉上的痘痘而傷心不已，我好幾次都看見她照完鏡子躲在房間裏偷偷地落淚，我又怎能在當著她的麵把那些混賬話說出來惹她傷心呢。”
想了想，祾楓又把頭探出來，一本正經地說道：“反正人本來就是我打的，要殺要剮我也認了，其餘的也多說無益。”
文母對祾瑤講著講著自己也笑了，那個母親不想自己的子女相親相愛呢？看著祾瑤，說道：“這兩日你不去看他，你別看他嘴上不說心理難受著呢，悶在房子裏天天生悶氣。”
說著又慢慢把祾瑤臉上的麵紗摘去，慈愛的看著她：“你弟弟可還對我和你爹說了，就算以後你臉上的痘痘好不了，也不能隨便把你嫁出去，一定要經過他的點頭才可以，大不了以後的你他養了！”其實她女兒長得不差，沒長這臉上的痘痘時誰不知道私塾先生文家的女兒模樣標致？
文母的手摸著祾瑤的臉，輕輕柔柔的如雲彩掃過就像祾瑤此時的心境：“你也放寬心，有爹娘在，由你弟弟在，不管你以後怎麽樣，你都是爹娘的掌上明珠我們都會護著你一世平安，不讓你受一點委屈。”其實文母在知道祾楓打人的原因時，她心中已經不覺得自己兒子做錯了。
雖然祾楓出手狠了點，但是還是有分寸的那隔壁家的孩子隻是受了些皮外傷罷了，不然也不可能第二天就上門道歉。並且那個孩子的嘴也確實有些不幹淨，她的祾瑤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她和老爺一句重話都沒說過，如今平白被人如此羞辱也難怪祾楓按耐不住性子。
祾瑤此時已經忘了後來她是怎麽回答文母的，隻記得當時心中就像綻放了朵朵鮮花，美不勝收：像是吃了一塊蜜糖，甜滋滋的，對臉上長的那麽多痘痘一下子也釋然，就感覺長得這些痘痘沒有這麽重要了，嫁不嫁一個好人家也變得無足輕重了。
說來也奇怪，這以後祾瑤臉上的痘痘便自己開始慢慢的消，然後又遇見了師傅白藥，開了兩貼藥後痘痘很快就變不見了。
祾瑤記得師傅當時對爹娘說，本來這些痘痘是小事，可惜碰見了些庸醫拖得時間久了便成了心結，如今心結打開了，痘痘自然也就好了。
還記得等痘痘徹底好的那天，祾楓守在她旁邊一蹦三尺高，抱著她笑了好久，活像是自己的病被醫好了一樣。
想到這兒祾瑤忍了一天的淚卻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以前的弟弟鮮衣怒馬，有著少年兒郎的灑脫和果敢，敢作敢為，笑聲可震雲霄，可如今……
祾楓跪在地上挨著打卻不去躲避的弱小身影映在她的腦海中，爹娘在世時，他哪受過這樣的委屈。
挨了打也不敢還手，還要天天小心翼翼的掩護著自己的傷口怕被她發現，怕她為他擔心，每每在那喬氏的鞭子下又是何等的絕望。
她這個姐姐當的是有多麽不稱職啊，若是可以早一點發現弟弟也就少受一天的折磨，難怪他在熱時也不肯掀開袖子，天天捂的嚴嚴實實。
弟弟從小就護著她，誰的話都不聽可一但她生氣，弟弟就會變得老老實實，哪怕是他受了委屈，他也會在她麵前認錯。
還記得弟弟曾經對她說過，他不要我生氣，因為我一生氣他就會覺得愧疚，覺得委屈，覺得……反正就是各種難受。
爹曾經說過，他從小教了弟弟很多東西，他做的最好的也就是愛護姐姐這一點了。
娘說過，弟弟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姐，姐姐。
他其實脾氣不是很暴躁，隻要別人不主動招惹他，他就不會先動手，可是隻要一沾上我就不行了，隻要誰說我一點不好，他就一拳打過去，他容不得別人說我一點不好，他打了那麽多場架一大般都是因為我。
剛出生時隻要我抱著他的時候別人不管是誰要他他都不給，有時候他一時找不到我便會嗷嗷直哭。
等他剛學會走路時最喜歡跟在我後麵，我去哪兒他去哪兒有時候我嫌他煩了趕他卻都趕不走。
等他大了不再那麽粘著我了，可每次發現什麽好玩意兒都先拿給我看，下學堂了也先問句姐姐在家嗎，若我在，他便忙自己的，若我不再他便不管在哪他都要找過來，守著我。
這便是我那從小想著我，寵著我，不容別人說我一句不好的弟弟，長大要養著我的弟弟，可如今我卻連一個安寧的日子都給不來他，讓他這般小心翼翼的活著，處處看別人的臉色，我這個姐姐當的是有多沒用！
爹娘，女兒不孝沒將弟弟照顧好，您在九泉之下定不會原諒女兒吧.……
祾瑤想著哭著，對未來的迷茫，對祾楓的愧疚，對文父文母的思念也一下湧了出，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說來說去她也才隻有十一歲啊！
平日裏的堅強也隻是強忍著裝出來的罷了，如今就讓她好好的發泄一場吧……
伴著眼淚和回憶，祾瑤終是在這個注定難眠的夜晚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