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貴人相助
我倒不是怪他,也不是留戀,好歹多年夫妻,就算緣盡,情分也是存了的,再說這腹中又有他的骨血,在我身體內成長,一旦成人,便是我們之間永生的聯繫。
「清華,感覺如何?」
恰時,臻夫人從簾後轉了進來。
她便挨著清愁坐在我的床頭,一如既往的和善。她仔細瞧了我一遍,便欣慰地笑道,「氣色好多了。」又吩咐身後的侍女,「你們,去把那參湯端上來,再通知殿下說姑娘醒了。」
見她始終殷切,我心中備受感動,剛想說些什麼,她悄悄按捺住我的手,神秘而謹慎道,「等等。」
待所有人退下,她方輕聲道,「我原沒有想到你有身孕,幸好無礙。」
只見她把手慢慢伸進了袖口,拿出來的,竟是當日慕椋給我的匕首。
「它,怎麼會在您手裡?」我有些慌神。
臻夫人平靜道,「是你昏迷的時候,清愁給我的。」
清愁向我點頭。
這丫頭,竟瞞著我交出了如此重要的信物。
我不由得捏了一把汗,有些手足無措,嘴張了半天,卻不知從何說起。
臻夫人擺手道,「先聽我說。你們來找我,想必對我的身份早已瞭然。」
她娓娓而道,「我本是魏國公主,也就是,當今魏王的親姑姑。多年前,我奉王命赴趙國和親。雖然這些年,我未曾給趙王添過一兒半女,但他始終敬我,重我。」
她滿足地笑了笑,道,「於我而言,邯鄲已經不再是那個文書上冰冷的陌生的字眼,而是我的第二個家。」
我默默點頭。
臻夫人嘆氣道,「我實不想做任何對趙國不利的事。只是我一生未曾有機會報答王兄,和親多年,未替母國獻出半點功績,心中著實有愧。慕先生既是奉兄長之令,我無可推脫,只好應了他,救你們出去。」
「慕椋?他在哪裡?」我激動問道。
「他現在躲於城中,前些日子,他託人找到我,求我救你們姐妹兩個出去。」臻夫人解釋道。
我默默聽著,只要知道慕椋平安我就放心了。
「昨日去看你之前,我在花樣上塗了一種葯,人若沾上便會昏厥,放心,並不是毒,對身體無礙。此舉也只是為了讓你先搬出吾靜湖。」
「原來如此,夫人費心了!」我感激道。
「三日後,便是長秋登基大典,屆時人多眼雜,我會安排你們藏於祭祀舊物,從西門押運出宮,慕先生會在此接應。」
聽起來有臻夫人相幫,逃出去好似不難。可我有些擔憂,「倘若我們出逃,殿下會如何處置夫人?」
若最後連累夫人受罪,我也過意不去。
臻夫人道,「不必擔心,長秋畢竟是我一手帶大,他再生氣也不至於降罪於我。」
話雖如此,但我能明顯感受到她深沉的負罪感,大概她已經把自己當成了趙人。
然而,這是我目前唯一可能逃走的機會了,我必須要抓住。
我堅持下床,和清愁一道,給臻夫人磕了頭,「夫人大恩,我們姐妹沒齒難忘!」
臻夫人連將我們扶起,神情一轉,幾度欲言又止。
「夫人還有什麼需要囑咐我的么?」我便主動問起。
她婉言道,「休書的事,我已聽說了。」
一提休書兩個字,我心中著實難堪,整個臉頰火辣辣的,又極惶恐。
她卻柔聲道,「長秋是趙國的嫡王子,可到如今仍不曾議過婚娶。外人只道他或有隱疾,或戀男風,傳得很是,不堪入耳。趙王為此傷透了腦筋,最終也沒能說服他,父子之間不知多少次因這事鬧得不歡而散。他父王對他始終懷著愧疚,亦不忍下死命逼他。」
「他父王不知,長秋每一次不留情面的拒絕背後,只因在等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清華啊。」
她篤定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似乎期待我能說些什麼,可我終究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你如今是自由身了,留下來,也未嘗不可啊。」她再次問道。
清愁忽站起身來,眼裡含著淚,道,「夫人,您別說了。姐姐的心,只有我知道。」
臻夫人微微一怔,將我細細打量一番,隨後便似乎窺測到了我心底的秘密。她便只是輕輕拍了我的手,道,「既如此,三日之後,我送你出宮。」
我感激地點頭,「一切聽從夫人安排。」
沒有多久,長秋便也來了。
臻夫人悄悄起身,他便坐在了我身邊。
睡了這一日,倒像是很久沒有見過他一般,再看他,既不像阿元,也不像君長秋,說到底,只是我不再固認他,成一個童年模糊的影子,亦或是別人口中的形象。
「想吃什麼,我吩咐給你做來。」他輕笑著問詢道。
我搖頭,「不了,才吃了葯,嘴裡有些苦。」
他便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包來,道,「嘗幾顆試試。」
原來是蜜餞,真是有點喜出望外,我笑道,「可真是好東西。」
「待胎位穩了,就可不必再吃藥,所以這兩日,你暫且用這個緩一緩吧。」
他要喂我,我自知躲不過,便張口接了,他滿足一笑,我便急著將剩下的一手抓了過來,道,「多謝。」
他無奈笑笑,也不說什麼,只是看著我。
這時臻夫人進言道,「依我看,登基大典,清華還是不去的好,好生歇著要緊。」
長秋便點頭,望著我道,「所以我想,將日子往後延一延,待你全好了再說。」。
我一番思索,搖頭道,「這如何能延?眼下這是你的頭等大事,豈是說變就變的呢?」
臻夫人忙也道,「這日子是奉常令合了許久,乃是天時之期,不可妄動。」
長秋眉頭微微一鎖,沉吟道,「你若不到,好似我白忙活了。」他臉上一籌莫展,像個滿腔歡喜卻未得到讚揚的孩子。
就在這一瞬間,我忽然明白了他所做的這一切。
從一個羸弱質子,到現在一國之君,耗了多少精力和算計,這一路,他走來不易。
我不忍掃他的興,可也別無他法,只得跟著沉默起來。
清愁忽道,「這宮裡不是有陸離台么?姐姐不能親去大典,便站到陸離台上,遠遠瞧著,和親去是一樣的。」
這陸離台很高,星辰曉月,觸手可及一般,是絕佳的宴會,休閑之地。站在上頭,幾乎可以俯瞰整個邯鄲王城。
臻夫人便勸道,「這個辦法也不錯。」
長秋仍是不悅,但無可奈何,只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