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犧牲
到底發生了什麼？這也是我此刻最想知道的事情。不過現在更讓人擔心的是鬍子的情況。我一看鬍子在地上被拖拽的時候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當時就有點兒急了，踉踉蹌蹌的跑了過去，原田未來也跟著跑了過來。我跑到鬍子身邊，立刻跪在地上用手試了試他還有沒有呼吸。
「胡大哥沒什麼大事兒吧？」小順兒關切的問到：「他剛才就是大火燒起來的時候護著我們倆來著，胡大哥福大命大不會有事兒的！」
我確認鬍子還有呼吸，他的身上除了一身土，臉上有點兒淤青之外也沒什麼其他的傷，應該只是昏過去了。我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了一些，一邊告訴小順兒說鬍子沒什麼大礙，一邊趕緊跟小順兒把他拖到牆角的位置。我們身後那高漲的火炎仍然不斷的有大群的飛蛾瘋狂的往裡沖，而且這會兒似乎已經開始漸漸地壓制住了火勢。
到了牆角之後，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靠著牆，閉上眼睛狠狠的晃了一下腦袋，試圖喚醒一些相關的記憶，但是完全沒有用處。這會兒我就像宿醉醒來，不僅頭疼的很而且之前的事兒完全斷片兒了。我看了看小順兒又看了看原田達也，便問到：「你們誰知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順兒搖搖頭，說他也不知道，他剛才分明看見他爺爺老山頭站在十字路口中間向他招手，他剛想跑過去，可是沒跑兩步一陣頭疼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剩下的就只看見鬍子擋在他面前，後面一團火光衝天。
原田達也在一旁一直直勾勾的盯著火堆，突然他一把抓住原田未來的手，用另一隻手指著火堆。原田達也想要說什麼，可是話還沒出口，眼淚已經噼里啪啦的掉了下來，然後從他嘴裡斷斷續續的說出了幾句話。原田未來聽了之後沉默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說：「岩田嗎……」接著便也說不下去了。
聽原田未來這麼一說我才意識到岩田不在附近，我也意識到了剛才那渾身是火沖入地獄錦羅花叢的也許就是岩田。
「達也還知道些什麼嗎？」我輕輕的問原田未來。原田未來聽了這話看了看我，然後擦了擦眼淚，雙手搭在達也的肩上用日語問他事情的經過。接下來原田達也斷斷續續的向原田未來說出了剛才發生的事情，他一邊說原田未來一邊翻譯給我們聽，我這才知道剛才都發生了什麼。
達也告訴我們情況大概是這樣的，我拿著固體酒精站起身來準備和鬍子衝上去燒了地獄錦羅的時候，突然我、鬍子、小順兒、原田未來和岩田就都不動了，然後一個個也不說話便徑直向地獄錦羅走了過去。原田達也一陣頭疼之後才發現其他人已經走了出去，他看著我們就像沒有意識一樣往前走，我手裡的固體酒精也掉在了地上。原田達也趕緊站了起來，衝上來一把拉住離他最近的岩田，可是岩田根本就不理他，不管原田達也使多大的力氣，岩田還是繼續的向前走著。
看著我們馬上就要自己走進地獄錦羅那纏人的纖毛里了，原田達也無奈之下抓起了岩田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這一下真的使岩田清醒了過來，此時我跟原田未來已經走進了層層吸血餓的裡面。岩田一看眼前的情況便立即朝天鳴槍希望能喚醒我們，可是我們好像還是沒有完全清醒，於是岩田孤注一擲用他的八九式突擊步槍拚命掃射那一堆地獄錦羅。
地獄錦羅被打之後，那暗紅色的光芒立即消失了，我們好像也有些清醒了過來，但是可怕的是吸血蛾也清醒了，它們瘋狂的沖向開槍的岩田。岩田見狀想跑已經來不及了，他很快就被無數吸血蛾圍住，身上爬滿了這種恐怖的大蛾子。這些蛾子瘋狂的吸食著岩田的血液，岩田跌倒在地，卻正好摸到了我掉在地上的固體酒精。
接下來岩田的行為讓原田達也驚駭無比，岩田將固體酒精一用力拍碎在自己的身上，然後掏出打火機瞬間點燃了自己和自己身上成百上千隻飛蛾。烈焰灼燒讓岩田發出了凄慘的叫聲，但他卻掙扎著站了起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帶著渾身的火沖向了那一叢地獄錦羅。
聽完原田未來的複述，我們都沉默了。十字路口中間的火堆已經慢慢要熄滅了，飛蛾瘋狂的衝擊壓制了火勢，但也燒死了絕大部分的飛蛾，所剩不多的飛蛾慢慢的散開飛走了。我的腦子裡也漸漸將一些事情串了起來，可是還是有不少疑問。就在這時候那棺材也被燒的差不多了，突然嘩啦一聲徹底散架子了。裡面滾出來一具腹腔大開，但卻栩栩如生的屍體。這屍體打開的腹腔裡面竟然生長著剛剛被岩田燒毀的地獄錦羅。
我們被這屍體嚇了一跳，剛剛鬆懈下來的神經一下子就又繃緊了，突然那屍體一下一下的抽搐起來，而我卻明顯感到他每抽搐一下我身上的金屬製品就跟著被扯動一下。屍體抽搐了十幾下之後，便一下子停止了動作，剛剛還栩栩如生的皮膚瞬間便變成了一堆腐爛散發著惡臭的膿液。屍體徹底消失了之後我身上的金屬製品才恢復正常。
在這一陣惡臭的刺激之下，鬍子竟然咳嗽了幾聲之後慢慢的醒了過來。我看見鬍子醒了，高興壞了，伸手扒拉著他那一腦袋厚實的頭髮說：「你要再不醒，我就得琢磨給你辦追悼會的事兒了。」鬍子一聽這話掙扎著坐了起來，輕哼了一聲跟我說：「那也得是你給我捧照片！」
原田未來給鬍子喝了幾口水，鬍子便問我：「老李，啥情況啊這是？」
於是我大概跟他說了岩田的事情，鬍子聽了之後真的挺難受的，他一直覺得岩田是個好哥們，如果能出去是能一起喝酒擼串的好哥們。鬍子對原田未來說：「你知道岩田的父親在哪裡嗎？」原田未來點了點頭，鬍子抹了一把眼淚說：「我一定要去看看老人家，還要吃一頓他做的生魚片，就是再也不可能不知道他們爺倆誰做的好吃了。」
沉默了一會之後，鬍子抬頭問我：「老李，這些東西到底怎麼回事兒啊？」
「我能猜出個大概吧。」我說，於是我給大家分析了一下之前所有的情況。
這古城其實就是一個迷魂陣，而這個迷魂陣最重要的一環就是剛才那具屍體。我以前也看過一些靈異報道，說有人天生能產生磁性，勺子什麼的貼在身上掉不下來。這具屍體生前應該就是這樣的特異功能者，但是死後卻被這座城的修建者當成了一種機關。因為他的磁性能干擾指南針，如果有人進入迷魂陣而又無法使用指南針的話肯定會被困死在裡面的。
而其他的一切都是為了保持這具屍體的生理機能而設置的，那些地獄錦羅直接生長在那磁性屍體內，地獄錦羅不斷的吃掉飛蛾只是為了給屍體提供營養使它的生理機能不衰竭。那些吸血蛾就像被放牧的牛羊一樣，在外面吃著紅色的苔蘚長大，然後被地獄錦羅吸引再被吃掉。
不過這地獄錦羅看來不止能吸引吸血蛾，它還會影響我們的意識。那暗紅色的光芒一出現，大批的吸血蛾就瘋狂的飛向地獄錦羅，而當時我們也都產生了幻覺。我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出路，小順兒看到了他爺爺，我們似乎都會看到我們心裡最想要的東西。如果不是岩田徹底燒毀了地獄錦羅，可能我們早就變成了磁性屍體的營養了。
大概的情況應該就是這樣，但我心裡還有一個疑問，我看著原田未來和原田達也問到：「其實我還有一件事不是很明白，那就是為什麼達也不會被地獄錦羅所迷惑？」
原田未來看了一眼原田達也說：「我弟弟並不想把這件事對其他人說。」但這時候原田達也拉住了原田未來的手，語氣輕柔的對原田未來說了一句話。原田未來聽了達也的話眼中露出驚訝的神情，並用眼神注視著原田達也，似乎想跟他再確認一下。原田達也輕輕的點了點頭。
「達也他不受地獄錦羅的誘惑是有原因的。」原田未來說到，說的時候她的目光仍然注視了原田達也一會兒才慢慢的轉向我們。
原田達也師從日本天皇御用的風水師九菊一族的族長，九菊宗次郎。可是他學的並不緊緊是風水之術，還包括其他的東西。對於忍者部族來說，本身就是領主的隨從，而且在等級森嚴的日本，忍者甚至將自己看著領主的一件武器。他們對自己的身體不抱有任何感情，而是僅僅當做一個完成任務的道具來看待。
因此九菊一族除了風水之術外還會修習一些秘術，其中就包括原田達也之前攻擊李謹行時所有的技能，然而這些秘術是十分危險的。原田達也所修習的秘術其實是類似於中國所說的蠱術的東西，蠱術其實就是一些民間傳承的巫術，這些巫術來歷早就沒人知道了，但卻一代一代這麼傳下來。九菊一族的很多秘術也是這樣。
其實原田達也可以說就是在養蠱，他養的蠱叫做鐵幽血甲。鐵幽血甲是一種甲蟲，其外甲堅硬如鋼鐵一般，刀砍斧削都破壞不了。而且這種甲蟲爬行速度奇快，當它被釋放出來以最快速度往前沖的時候，就像旋轉的金剛鑽一樣碎石破木無堅不摧。當時達也用來攻擊李謹行的就是這樣的鐵幽血甲。
但是要養成和控制鐵幽血甲卻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鐵幽血甲需要捕捉一種叫鐵幽甲的母甲蟲，這是一種身體分兩段，灰白底色上面有黑色斑點的甲蟲。這種甲蟲的外殼本身已經非常堅硬，但是捕捉之後還要進行進一步的強化和變異。大部分甲蟲是以樹木內的汁液為食，然而捕捉到鐵幽甲之後就不會再給它吃樹汁了，而是以整塊帶血的肉類餵食直到它習慣吸血，然後再將鐵幽甲裝在一個裝滿鐵砂的罐子里埋在地下七七四十九天。
這樣鐵幽甲將逐漸變異成鐵幽血甲的母蟲，然而養成母蟲才只是第一步，接下來要做的類似於對自己種蠱。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將鐵砂罐開封，並倒扣於想要施蠱者的後背上，在脖子下面大約三寸的脊椎的位置。這時的鐵幽血甲母蟲會爬出罐子，其鋒利的身體很容易就能鑽進人體內，並附著在脊椎之上不斷的吸取施蠱者的血液和精氣。
鐵幽血甲的母蟲將每隔一段時間產下一顆蟲卵，這些蟲卵將在施蠱者體內生長，最終變成如武器一般的鐵幽血甲。然而鐵幽血甲會大量吸食施蠱者的血液和精氣，因此一個人最多同時在體內養三隻鐵幽血甲，如果一段時間沒有使用還要定期放出多餘的甲蟲，否則施蠱者將被鐵幽血甲吸干精氣而亡。
鐵幽血甲一般是靜止不動的，釋放鐵幽血甲的時候它可以從手臂衝出體外，但鐵幽血甲在皮下移動的過程是非常痛苦的，因此每次釋放可以說要忍受巨大的疼痛和消耗大量精力。衝出體外的鐵幽血甲可以受母蟲的控制，母蟲在施蠱者的脊椎上可以跟施蠱者心意相通，因此施蠱者可以操縱鐵幽血甲攻擊任何目標。這種秘術可以說極其殘忍，但卻因為其強大的攻擊力而不斷被九菊一族傳承下來。
這次地獄錦羅的迷幻作用對我們雖然有效，但原田達也體內的鐵幽血甲母蟲卻在地獄錦羅迷幻作用的控制下不停蠕動，劇痛使得原田達也並沒有被地獄錦羅所迷惑，這才救了我們大家一命。
原田未來講完這些，我、鬍子和小順兒都聽傻了，誰能想到這麼一個有點兒瘦弱的少年竟然是一件人間兵器。我跟鬍子有點兒驚訝大於同情，不過小順兒卻是同情大於驚訝。他居然忘記了他們之間之前所有的不愉快，直愣愣的跟原田達也說了聲謝謝。
這其實也是我想說的，但面對原田達也我卻不知道這話怎麼說出口才好，不只是面對原田達也，現在大家的情緒都很低落。我們一路走來經歷了不少事情，但大家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消沉過，我知道現在我應該做點兒什麼，否則這樣的狀態很難再繼續前進。可是該做些什麼，我真的也毫無頭緒，這樣的情況我這輩子是第一次遇到。
我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看著大家說到：「我知道大家現在狀態都不好，我也是一樣。我們一路走來確實經歷了不少事情，未來，你之前說過要我相信你們是想活著出去的。」我看著原田未來繼續說，「我想說我相信，我們都想活著出去。但是我們究竟能不能活著出去，確切的答案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我堅信我們能活著出去，我堅信我們能找到出路。因為我知道岩田也是這樣堅信的，他堅信我們能出得去，才願意放棄自己的生命給我大家換來一個出去的機會。」
我停了一下看了大家一眼，然後繼續說到：「總之，我想說的是，岩田想告訴我們的是他沒放棄。那我們就不能放棄，因為我們已經不能再跟他說我們想放棄他給我們的機會了。」
鬍子聽了我的話，一骨碌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說：「走吧！老子還要出去吃岩田他老爹做的生魚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