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拚命
趙老太爺一死,趙興業又被捕快從趙家馬廄找到、帶回公堂,杜決和趙家的糾紛塵埃落定。
馬縣令當堂宣判,著趙永壽即刻賠付杜決紋銀十萬兩,若有不足、家產抵付。
另從趙永壽身上搜出銀票兩萬三千兩,先壓縣衙,待戶房將趙家資產清算完結后一併統計,賠付杜決。
趙老太爺偽造文書一事,因其身死不予追究,但在文書上署名作證之趙氏族老,即刻拘押,按律入罪。
戶房典吏孫則卻死咬不認,直說前去取花名冊核對人戶,不過馬縣令恨他入骨哪裡會留情?受不了板子的孫則又見給他行賄的趙家家丁到案,終於鬆了口。
典吏雖不入流品,卻也是朝廷命官,馬縣令著萬捕頭即刻調查,待查明孫則全部罪責後上報御史台,再行判決……
消息一出,舉城轟動。
「這下趙家完了,落到馬縣令手中,只怕趙家全族都要脫層皮。」
「馬縣令?杜決才是狠角色!他武人高手身份一出,又借趙家一事和縣令搭上了關係,以後這陵城誰還敢動他?」
「就是,沒看見告示上清查的趙氏族老有多少?這下馬縣令賺大發了,他能不感激杜決?」
「你他媽小聲點……不過趙老太爺也真是老糊塗了,他死了不打緊,害了整個趙家村。」
「不過他最後那一下,對,就是摔玉佩,那是什麼意思,真是老糊塗了嗎?」
「哥幾個,別到處說啊,我可聽說趙家老大趙興祖,從小就被高人要去做了徒弟。」
「當真?難怪他說『喚祖兒回來』……不過這和摔玉佩有什麼關係?」
「且不說趙興祖,難道你們忘了刑虎?武人最重名聲,他在杜決手中吃了大虧,怎會善罷甘休?」
「不管怎樣,杜決可千萬不能有事啊。雖然他跋扈了一點,至少這糧價不會動。」
「正是正是。」
……
從縣衙出來后,杜決心中大快。
這番經歷讓他明白了一件事——囂張跋扈沒有錯,錯的是沒去結交一些能罩他的人。
要是以前他能和馬縣令交好,趙家在動他之前只怕也得掂量一下。
「還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他得意不已,但想起接下來要重開糧米行,還得接收趙家家產,他又一陣頭大,馬上找人帶信,讓被趙家趕走的才叔和一幹家仆夥計回來,然後才和韋胖子去百味軒要了酒席,請萬捕頭和縣衙中幾個大小頭目喝酒。
至於馬縣令自然是請不動的,他得維護「清廉」名聲。
紅包開路,美酒在後,一桌人賓主盡歡。
直到華燈初上,一行人從百味軒出來,萬捕頭都和杜決稱兄道弟了,直說佩服杜決一招擊敗刑虎,得空后要去找杜決討教一下功夫。
「捕頭」只是大眾稱呼,正式官名是「縣尉」,掌一地治安捕盜之事,正是陵縣官面上的二把手。
見萬捕頭有意結交,杜決怎會拒絕?當場就叫了哥哥,恨不得馬上斬雞頭燒黃紙……
等萬捕頭一干人走後,韋胖子肉痛道:「決哥,這下可是去了小一萬兩,有必要嗎?」
杜決笑道:「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以後你就知道了。別忘了我的一身本事,想要銀子還不簡單?」
韋胖子哼了一聲:「和官府搞好關係你就能去搶了?」
杜決眉頭一揚:「哎,主意不錯。要不,咱們這就去把刑虎的賭坊青樓給搶過來?」
說完,杜決拉著韋胖子就往天香樓跑,韋胖子嚇得大叫:「哥哥唉,我說著玩的,你還當真啊?」
杜決嘿嘿一笑:「我也說著玩的。怎麼,你不是憋得久了嗎,不想開開葷?」
胖子一聽頓時眼冒綠光,身子一縱反而跑上了前:「走,趕緊的!」
兩人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胖子憋得久了按捺不住,杜決則是經過這麼一系列亂七八糟的事後需要發泄放鬆,一說起「開葷」,兩人火急火燎往天香樓跑。
但他們的開葷之行,註定又要延後了……
往常這個點,天香樓門前已經熱鬧非常,但今天卻冷冷清清,天香樓葉門窗緊閉。
只有掛在外面的那些燈籠隨風搖曳,柔柔紅光從燈籠里透出來,將門前街道映得一片緋紅。
換做以前,這紅光還讓人心生遐思,現在胖子卻覺得一片肅殺、如同鬼蜮……
「那是誰?」
胖子突然大叫。
就在這片緋紅中,一個勁裝大漢站在天香樓下,持刀肅立、如同雕塑。
「想不到你們還真的敢來,果然夠狂。」
聲音有些沙啞,莫名刺耳。
杜決上前一步,將胖子護在身後,皺眉道:「你是?」
「劈山刀門下,田猛。」
「田猛!」
胖子一聲驚呼,杜決也是心中一緊。
沒想到刑虎的動作這麼快,更沒想到田猛會來——田猛是劈山刀大弟子,雖然才三十多歲,卻已是絕頂之境。
難怪這街上冷冷清清。
雖然田猛一動不動,卻散出冷冽煞氣,就如地獄中爬出的惡鬼,誰敢在他視野中出現?
杜決眉頭緊皺。
他擊敗了刑虎不假,但對一身本事根本就沒搞清楚,不但感覺不到「內氣」的存在,而且還一點武學基礎都沒有,更不用說武技秘法。
他憑藉的,只是一身巨力和爆發出的速度,還有近乎刀槍不入的強橫身體。
但畢竟不是真的刀槍不入。
刑虎只是內氣大成、就可以在他身上斬出傷口,絕頂境界的田猛自然要厲害得多,要是被斬中要害,只怕他要重回地府……
隱約間,杜決聽見周圍房中傳來許多變得急促的呼吸身,他知道有人暗中觀看,咬了咬牙上前道:「都說武人一諾千金,我和刑虎已經說好了一筆勾銷,他這是要反悔嗎?」
田猛哈哈一笑:「你和他的事老子怎麼會管?不過劈山刀一門和你有些恩怨需要了結。」
「什麼恩怨?」
杜決實在想不出除了刑虎,他和劈山刀有什麼過節。
「難道你忘了『砍柴刀』?」田猛一聲厲喝:「辱我師門者,以血洗之!」
杜決一愣,這才想起他打暈刑虎后一時得意,好像是說過什麼「砍柴刀弟子」……
他連忙給胖子打手勢、讓他快去叫人,胖子也知道他是累贅,掉頭就跑。
田猛並不阻攔,「當」的一聲丟過來一把砍刀,冷冷道:「事關一門聲譽,又是武人之事,官府來都沒用,你儘管叫人!老子也不欺你空手,撿起來。」
聽見這無比自信的話語,杜決心中一沉,彎腰撿刀大聲道:「我可不是什麼武人,而且我就是開個玩……」
但他話沒說完、手剛觸到刀柄,只聽田猛那方「砰」的一聲,破空厲嘯頓起,他抬頭一看,一道璀璨刀芒劈空而至,激得皮肉隱隱作痛。
見這一刀如此威猛,他大驚失色,暗罵田猛卑鄙,不假思索就要逃。
誰知他剛生出要逃的念頭,身體瞬間僵硬一頭栽倒。
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心中巨震的同時,那道刀芒卻擦著頭皮掠過,帶起一蓬頭髮,一陣發涼。
這突然一刀,竟然被杜決堪堪避開!
但田猛咬牙一笑,刀光一折又向杜決當頭斬下。
眼看寒芒閃爍刀勢激人,杜決卻避無可避,他心中一橫咬牙大喝:「老子跟你拼了!」
死志一出,他瞬間感覺恢復了自由,身子一震一彈而起,也不避讓,手中砍刀自下而上狠狠一撩,就要和田猛拚命。
但田猛成名多年身經百戰,臨敵經驗豈會少了?
他一聲冷哼,腳步錯動間杜決砍刀落空,他身子又如電一轉,寒芒一閃,砍刀自後方直奔杜決脖頸。
杜決頭皮一麻心知不妙,卻一聲大喝倒轉砍刀,雙腿一蹬身子疾退,刀鋒從腋下探出直指田猛。
這下又是以命換命的打法,田猛心中一驚咬牙飛退。
杜決得了喘息機會轉過身來,聽見周圍房中的隱約驚呼,他砍刀一橫哈哈一笑:「怎麼,怕了?」
對付刑虎時,他純粹仗著巨力和強橫身體碾壓,現在遇到了田猛,心懷死志之下腦中卻靈光連閃,神來兩刀居然將田猛生生逼退,他怎不得意?
田猛砍刀斜指地面,點頭道:「看來刑虎輸得不冤,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話音剛落,田猛雙腳一踏發出砰然大響,街道都好像晃動了一下,而田猛卻如電竄出,轉眼已至杜決身前,直到這時,低垂的砍刀才猛然一跳,一片璀璨刀芒如水潑出。
這一刀,不管是速度還是蘊含的勁力,怎是前幾刀可比?
杜決才剛剛將刀抬起,只聽「當」的一聲,一截斷刀呼嘯射出,緊跟著「噗」的一聲悶響,杜決巨震拋飛,胸前灑出大片鮮血,飛出去幾丈遠才狠狠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