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開戰

  「我會回去換鞋。」曉曼說。

  「李小姐，我做投資快二十年了，每天在做的都是這種事情，選擇判斷，是回去換鞋？還是穿著涼鞋跑？如果穿著涼鞋跑，也可以得到滿意的成績，我就不會回去換鞋。謝謝您來找我，我投資項目，其實是投資人，我相信他們，才會把事情交給他們，我不能憑您一句話就否認我之前的判斷，就算您說的是事實，我也得搞清楚，到底是他們的判斷出了問題，還是我對他們的信任出了問題。但我想讓您知道的是，我和您在一條船上。您今天來，是因為相信我，那就請您繼續相信下去，也請給我一點時間。」

  曉曼抬眼和王憲的視線相遇，他的眼神深不可測，表達的意思也非常明確：你可以信任我，我不會騙你，因為根本沒那個必要。

  其實曉曼之所以冒失的跑過來，是因為白浪為她做了那麼多事，她突然覺得自己不能這樣湊活，雖然可能無法改變什麼，她也要盡全力一搏。而她原本的想法是湊活拍完這部戲的，她也不是沒拍過爛片。沒想到的是，王憲倒是很真誠，但是錢已經投了下去，所有劇組人員的檔期、片場都已經約好，這就像一輛高速行駛的火車，是沒用辦法輕易停下來的。

  那幾個年輕演員把股票賣給白浪的事，很快就傳到了李萍那裡，所以曉曼回家看到李萍坐在自己的沙發上，並沒有太意外，她也看到了放在邊桌上的照片，那是姑姑全家和自己一起拍的，李萍應該也看到了。

  「不要搞一些沒有意義的小動作，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李萍似乎很平靜。

  「你放我走吧，我會拍完這部戲，我什麼都不要，你放我走就行。」

  「跟顧國強說的話都一模一樣，想走是嗎？可以，李曉曼這個名字是我給你的，現在我要拿走了。我會讓你失去一切，我會讓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場。」

  第二天，李曉曼和旭輝基金聯合要求召開臨時股東大會的信函就發到了李萍手裡，股東大會的內容，是要求更換公司的管理團隊。在李萍收到這封信函的一個小時之後，網上就出現了這條新聞：

  李曉曼背叛親媽自立門戶，文章全都是描述李曉曼如何背信棄義，如何忘恩負義，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此類文章更是改頭換面，變成了不同的標題出現在各個公眾號里。

  當天晚上，《宮女如意》的官方微博突然發消息稱：本定於下周開機的新劇，因為製作原因延遲，具體計劃另行通知。雖然沒有明說，大家都把這個新聞和李曉曼的新聞聯繫起來，媒體紛紛猜測，是因為李曉曼母女內戰，導致了李曉曼被劇組換掉，曉曼關了手機，她用ipad登錄微博，卻發現無法登錄，她的賬號密碼已經被修改，她現在無法替自己發聲。莉莉終於打通了《宮女如意》製片人的電話，對方卻支支吾吾說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再次跟他聯繫的時候，他說自己被開除了。

  新聞很快鋪天蓋地的襲來，曉曼不回應，更像是坐實了這件事。記者們長槍短炮的圍在曉曼公司樓下，本來要舉行的股東大會不得不改期。

  曉曼這幾天都沒有出門，為了躲避電話，她把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有什麼事只通過微信聯繫。白浪在哈爾濱連軸轉拍戲，收工后，會給曉曼打電話，他每天只能睡五六個小時，為了演出前後不同的人物狀態，他每天還要抽一兩個小時健身，一想到這些，曉曼總是長話短說。

  這天晚飯的時候，她突然接到白浪發來的視頻通話，這個時間他一般在拍戲，曉曼趕緊接通了電話。

  「你還好嗎？」視頻里的白浪已經穿上了羽絨服。

  「恩，怎麼這個時候通話？」

  「燈出了點問題，可以說幾分鐘。」白浪說道，「我寄到你那的快遞，你可以打開了。」

  「是給我的嗎？是什麼？」曉曼想起前些天收到的快遞。

  「武器。」

  曉曼邊講電話邊拆開了快遞，發現裡面是兩份財務調查報告，曉曼公司和另外一家公司簽的諮詢合同，支付給一家公司兩筆款項，一共1200萬，但是對方公司什麼都沒做，這是典型的轉移資金的行為，而合約和所有的財務手續，簽的都是李萍的名字。

  「這是經濟犯罪。」白浪告訴她，「是你可以贏她的武器。」

  「可是，我真的要這樣做嗎？真的要把她送進監獄嗎？」

  「不是讓你去傷害她，而是讓她停下來，二戰也是因為發明了原子彈才停下來的，她是你媽媽，我之所以沒有直接交給你也是這個原因。到底該怎麼做，你自己決定。我要過去了。」白浪朝曉曼擺手，掛斷了電話。

  曉曼猶豫著，她想到那些罵她的文章里用的惡毒的辭彙，她以為自己做好了反擊的心理準備，但真的到了這個節骨眼，她絕對做不到像李萍那樣果斷，她到底還是不會公開和李萍開戰，所以任憑媒體如何轟炸，李萍如何污衊她，她都選擇了沉默，她想等到拿回公司的經營權，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做打算。

  自從曉曼和李萍的矛盾激化后，莉莉在李萍的眼裡就失去了利用價值，莉莉先跟了曉曼一段時間，又被調到行政部，現在完全被邊緣化，所以她只能眼睜睜看著發生的一切。

  時隔兩三個月，莉莉再次接到了刀刀的電話。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哪一邊的？」電話里的刀刀直接問道。

  莉莉沉默了片刻，說：「和你是一邊的。」

  「為什麼不發表官方立場？」

  「我被調到行政部了，現在的工作是每天記錄考勤。」

  「至少做個回應，不能這麼乾等著。」

  「回應什麼呢？說這是假的？大家很快就會知道真相，到時候挨罵的還是曉曼。」

  「找幾家媒體寫有利於曉曼的新聞，我聽說她幾萬幾萬的給記者塞錢。」

  聽到這話，莉莉突然頓了頓，「我會想辦法。」

  「什麼辦法？」

  「打倒她的辦法。」

  莉莉把牛哥約在了自己的家，這是一套九十平米的兩居室，在東三環一個不錯的小區。莉莉拿出一瓶紅酒，給自己和牛哥倒上。

  「我上個月買的房子。在北京十幾年，都沒買房子，上個月，我當上了經紀部的總監，還獲得了公司的股份，才買了這套房子。」

  「你找我是公事還是私事？」牛哥擺弄著紅酒杯，並沒有喝。

  莉莉沒有回答他，繼續說著自己想說的話。

  「曉曼的公司，應該說是李萍的公司，跟曉曼簽的是十年的合約，把曉曼栓的死死的，曉曼想出來，找了幾家公司，人家都不接。」

  「你是在給我獨家新聞的素材嗎？」

  「曉曼和公司的十年合約，是我拿給她簽的，她問我有沒有問題，我說沒有，她才簽的。」

  「看來是公事。」牛哥饒有興趣的聽著。莉莉一口喝掉紅酒，牛哥又給她倒上。

  「聽說你當年收了三百萬，是真的嗎？」莉莉問。牛哥沒有回答，認真的看著莉莉。

  「你為什當娛樂記者？你不是專業第一名嗎？為什麼不做財經，金融記者，非要當娛記？」

  「我推了重要的會，洗了澡，颳了鬍子，換了衣服，我到這來，不是和你討論這些人生問題的。」

  莉莉被他認真的表情逗笑了。

  「我上的是個理工科的三流大學，偶然的機會進到這個行業，剛開始覺得只要努力，沒有做不到的事，慢慢發現不是這樣的，不知不覺到了三十五歲，我已經走到了職業的盡頭，除了擺一張臭臉，什麼都不會，如果離開這家公司，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工作，就在這個時候，李萍找到我，讓我當總監，升職加薪，還給我股票，我突然覺得自己還很不錯，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為什麼給我升職加薪。我覺得我的使命就是平衡她們母女之間的關係，我覺得自己又找回了自信，但其實這一切都是有代價的，我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藝人和經紀人之間最重要的東西。」

  「是什麼？」

  「信任。」莉莉苦笑，眼角流出了眼淚，「我讓她簽的合同，勸她不要跟公司作對，我失去了立場，失去了判斷。」

  「你喝多了，沒必要跟我說這些，我們兩個之間的關係，還是單純一點比較好。」

  「我沒喝多，跟你說這些，也不是想和你拉近關係，我要把我失去的東西拿回來，我要給曉曼翻盤，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為什麼要幫你？」

  「你不幫我我就到處說你把我睡了，沒錯，我在威脅你。」牛哥無奈的看著她。

  「就算我肯幫你，這件事也不是我寫一篇稿子就能翻盤的。」

  「我不是讓你寫稿子。」

  「那是什麼？」

  「稍微有那麼一點卑鄙的事情。」

  第二天，牛哥就坐到了李萍的辦公室里，以他的江湖地位，想約李萍一篇獨家專訪還是綽綽有餘的，李萍看上去有些憔悴，她讓其他人都離開了房間，自己坐到了牛哥的對面，牛哥拿出手機，打開語音備忘錄，開始錄音，李萍拿起他的手機，準備關掉錄音按鈕的一瞬間，手機被牛哥重新拿回手裡。

  「記者的手機，有很多秘密。」

  李萍表示理解的笑了笑，「今天不需要錄音。」

  牛哥會意的點了點頭，按掉了錄音按鈕，把手機收了起來。李萍遞給他一張紙，牛哥迅速的掃了一眼，根據牛哥的採訪提綱，這是李萍提供的官方答案。

  「我要說的，都在這上面了。」

  「如果是這樣，我沒必要跑一趟。」牛哥把紙還給李萍。

  「怎麼會讓您白跑一趟呢？我相信牛記者可以處理好的。」李萍從旁邊拿出一盒茶葉，遞給牛哥，「一點心意。」

  牛哥打開茶葉盒，裡面擺滿了十摞鈔票。

  「十萬嗎？一篇稿子而已，您還這是大手筆。」

  「您的身份值這個價。」李萍非常自信的看著牛哥，她知道這些錢對任何記者來說都是致命的誘惑。

  「您沒聽說那個傳聞嗎？有人三百萬買我的照片。」說完，牛哥把茶葉盒子蓋上，把茶葉還給了李萍。「看來我今天是白跑一趟了。」

  牛哥拎著自己的包離開了房間，上了電梯之後，他從兜里掏出錄音筆，錄音筆依然在走著秒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