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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偏途

  圓陽低落,光線柔和,映著層層林葉,一陣清風,窸窸窣窣聲也沒有掩蓋住石城的顫抖驚慌的聲音。

  風由遲心下大驚,已然起身,而雲鶴仙人和三位道長卻沒有動作。

  「孩子,你看到了什麼?」尊位老者開口問道。

  「我……我看到。」石城磕巴道,「大師兄執劍站在湖中心,身前曲卷卧倒一個人,應該是小師叔,看起來像在發抖。」

  「然後呢?」雲臻問道,把石城嚇得一哆嗦。

  「然後,都是血,到處都是血,我聽見小師叔說。」

  「石城,別怕,聽到了什麼?」

  「小師叔說大師兄變了,變得很殘忍。」

  北修和雲臻看了眼對方,平誠抬手讓石城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腦袋試做安慰。

  看見沒人動靜,風由遲有些猶豫,問道:「仙人,道長,不去看一看?」

  老者又捋了捋鬍子,沉思一二刻,平誠、北修和雲臻,連著風由遲都在等著。誰知這老者說道:「無事,吃飯吧。」

  風由遲驚訝,看向三位道長,另他更驚訝的是這三位道長完全不似剛才滿面擔心,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開始吃飯。

  但石城口中的大師叔和小師叔,會不會就是伏妖大賽的那兩人,如果是,那麼正如師傅所料他們並沒有去往鹿門山。

  風由遲猶豫坐下,看了眼還在驚慌的石城,平誠道長正在安慰他。

  那後山湖中,會發生些什麼? .

  此時小鏡湖中心,果真如同石城所言,薄鹽地上的中心處,湖水被血染紅,在夕陽一圈一圈粼粼散開。

  旬無執劍站在湖上,摻著血水的湖水浸濕了他的靴子。

  他看著手中的劍,那劍柄上刻著的六道錄痕。

  錄痕是伏妖師級別的代表,從一錄到十錄伏妖師或者道人,其錄痕的數量代表在伏妖界的身份和地位,刻紋越多越受人尊敬且證明其仙途實力。

  伏妖師的錄紋是特殊製作,是唯一蘊含了伏妖五法的……且叫做法器吧。是由所持之人的生命氣息、精神力、已經修鍊法力為基礎,伏妖得多少也有關係。

  旬無記得之前看到這劍柄上的錄紋在虞七手中消失了五道,雖然虞七做了解釋,但旬無還是覺得可疑。

  「呃……」一聲痛哼。

  虞七滿額汗水,眉頭緊皺,抿著唇,曲卷在一起,血從他的毛孔中滲出,染透了衣袍,擴散在湖水裡。

  「師兄,我好像要死了。」

  旬無蹲下身,看著痛苦的虞七,眼裡閃過了什麼,隨後,旬無伸出手,按在虞七的肩膀上,兩人接觸的地方又一圈一圈法陣從旬無手臂上落擴大,傳到虞七身上,將他包裹。

  不一會兒,虞七的疼痛似乎減少了許多,反而旬無滿額汗水,面容嚴肅。

  逐漸,就連湖水都平靜了,旬無看著虞七,他已經睜開了眼睛,一瞬不瞬得盯著旬無。

  旬無沒有說話,收了手,盤膝坐下。

  虞七艱難翻身,躺在那開口說道:「可惜只重塑了七成。」

  虞七扭頭又看著調息的旬無,扯出一絲笑,問道:「哈,不是說,不管我怎麼喊怎麼罵,師兄都不要插手嗎?」

  「七成也足夠了。」

  「這麼說,師兄是有別的什麼辦法?」

  「破關,筋骨只是基礎,還可以從其他方面提升。」

  虞七撐起身子,他衣服上混合的血水滴落在湖上,滴答滴答。抿著嘴心下吐槽,既然有其他辦法,還讓我在這受苦。

  忽然,虞七開口問道:「師兄,我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你想當神仙嗎。」

  「.……」旬無沒有回答。

  虞七又說道:「我又不想當神仙,為什麼非要破八關?我能不能不修鍊了,我覺得就這樣也挺好,還不如去遊歷山海,等七老八十了品茶論道,回憶過去風光無限,最後血骨歸土,世間不枉。」

  「.……」旬無睜開眼看向虞七。

  「當神仙有什麼好的。想想活那麼久,身邊滄海桑田無盡變換的,自己一人,多無聊啊。」

  就在滔滔不絕說著所以能逃避修鍊的理由時,旬無開口說道:「破關並全非人為,若你富有仙途,躲也是躲不掉的。」

  虞七愣了一下,反口說道:「哪的說辭,有仙途的人多了去了,總誰不想做神仙天帝還有逼迫一說!」

  旬無眼光一暗,低眸不再言語。

  虞七沒注意到旬無的異常,自顧自說道:「總有那前世今生積福積德的人忽而飛升,或頓悟開明的先士,最慘也不過誰抹一抹脖子以正道救世飛升,怎麼就我,總得擔心不知道什麼時候要命的破關。」

  「虞七。」

  「嗯?」

  「伏妖道上升仙的人,會因滿身殺氣,飛升時要過地獄火,若未挺過,就會身死神滅。」

  虞七覺得旬無說的就像是他親眼見過親身經歷過一般。

  「哈,師兄你這說的好像你見過一樣。我怎麼沒聽說過這一版的說法。」虞七不信,又說道,「那你這麼說,有些飛升的武神,原是哪國的將軍,他們不也是殺氣滿身,怎麼沒聽說過要走地獄火。」

  「那是因為,伏妖道是偏途。」

  虞七沉默看著旬無,似乎想從他面上看出什麼,但是沒有。旬無表情讓虞七沒有找到任何破綻不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那既然伏妖是偏途,為何四界山海盛行伏妖,卻無任何神意阻止,莫不是要說天界不作為?況且當年可也是天界派下五神官伏妖的,說伏妖為世,仙途永盛。」

  旬無說道:「是有些原因。」

  虞七看出了些端倪,但沒有追問下去,反而問道:「師兄,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不待旬無回答,虞七接著說道:「和復州城災有關。」

  「是。」旬無沒有否認。

  「看來複州城災背後果然有著什麼秘密,那我要去鹿門山,為什麼師兄要阻止我?」

  旬無調息之後,將一旁的劍還給了虞七,說道:「還不是時候。」

  虞七嘆了口氣,看著旬無心想:以往師兄什麼事都會告訴自己,毫無隱瞞。但如今看他這模樣,就是有什麼事瞞著。所以,虞七更加好奇,旬無消失的這五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但虞七並沒有問下去,也沒有接過旬無遞來的劍,而是隨手撈起衣角擰了擰血水,看向岸邊。

  「我餓了,靖安怎麼還沒來。」 .

  次日。林中鳥鳴,蟲音鬧。

  昨晚的驚嚇被雲臻道長早上炸了毛的在山中追打虞七轉化為一場鬧劇。

  原是昨日,旬無在幫助虞七重塑筋脈,場面是驚悚了些,倒也是一些修仙人士知曉但不常用的修行法子。

  風由遲不禁懷疑,莫非這二三觀的人修行,其實是多靠外力,不然如何解釋那二人年紀輕輕就那般實力。可是若說是靠外力,三十門派中哪一個門派似乎都比這二三觀富裕,單靠外力又解釋不通。

  「風小兄弟真是對不住了,一早要忙些這個。」平誠道長說道。

  虞七昨晚偷鵝的時候,忘了關門,以至於雲臻道長養的鵝散布後山。現在除了雲鶴仙人和旬無,所有人都在後山捉逃跑的鵝,當然風由遲也在。

  「無事。」風由遲扯出一絲笑,他還真沒想到有一天會做這個。

  「石城!」虞七沖著草堆里的石城招手,「聽說昨天嚇到你了?」

  「小師叔。」石城眼睛偷偷打量著虞七。

  「我沒事,真沒事,是你大師叔在幫我修行呢。」虞七解釋道。

  石城說道:「師父告訴我了。」

  虞七摸了摸石城的腦袋,抬頭遠遠看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想起來,喊道:「誒,風兄!」

  風由遲停下,轉身過去,看到了虞七。

  虞七笑著說道:「在下虞七,之前隱瞞也是情勢所需。」

  「虞七道長。」風由遲行禮。

  「可別,可別。」虞七拒絕道,「可千萬別對我這般。我們這小觀建立時間短,位份上確實佔便宜。我入觀的時候大家都是小青年,沒得合適的師父,不然我也和石城靖安一輩了。我與你差不多年紀,伏妖大賽上對風兄英姿也是欽佩,不如你叫我虞七,多親近。」

  風由遲思索一二,稱呼道:「虞兄。」

  「風兄。」虞七抱手也行禮稱道,隨後摸著頭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說道,「昨晚疏忽,勞得風兄一起受累了。」

  「虞兄卻是真性情。」

  就在虞七和風由遲對話時,山門方向傳來扣門的聲音。

  風由遲問道:「這是?」

  「叩門聲?」虞七一時沒反應過來,因為他們入觀就沒敲過門,都是直接開門進的。 .

  靖安幫劉大娘擺好攤,就告別回觀,他將數好的銅板小心的裝在錢袋裡,因為還小,小細胳膊正好穿過手提的籮筐,一邊一隻背在肩膀。

  靖安心細,上山沒走多久就察覺道上不對。

  地上泥土被踩壓的緊實,兩道草植也被踩歪,再往上,石頭雕刻的台階上的落塵都乾淨了,起碼七八人有餘走過這。

  靖安看了一會兒,還是按照原來的速度往山上走,直到石階盡頭。

  靖安站那,看到一群人,數了一下有八人。五男三女,衣著都很精美,至少一直只穿道袍的靖安是沒見到過的精美樣式。

  「誰在那!」有一身穿石青色衣袍,衣領袖角紋樣是麒麟的男子說道。

  眾人看過去。

  靖安站在石階口,這觀門前就那麼大點地,站滿了人,他也不想擠,主要是這些人的氣場太強。

  靖安不過十二,是觀中年齡最小的,不知是道袍大還是他太小,總覺得撐不起來。在這八人的目光下,靖安扯了扯禿嚕下來的籃子。

  靖安問道:「各位是信者?要來二三觀上香嗎?」

  眾人似乎安靜了一瞬,其中有一人,身穿暗黑色的束衣,金線繡的暗紋,雖是暗色衣著,卻給人一種正氣磅礴的氣息。

  這人說道:「這位小道長,我們是來貴觀問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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