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梁辰
【你不知道,咱們老大這個憨批,力氣又小,還拿著把鈍了還卷刃的刀去砍人,第二刀就造成點淤青。也幸虧第一刀是朝脖子砍的,雖然沒砍中也好歹弄出了輕傷,不然遲了的話,到醫院都好了。】
【第二刀砍下去,力氣耗脫了,又長期營養不良,直接暈了!】
【一同操作猛如虎,一看戰績0:5】
系主任笑得癲狂。
易勝:……媽得,這個憨批還記得他是咱們老大嗎??
易勝:「也就是咱們老大沒事?!」
系主任頓住笑聲。
【有啊,陳學良是命運之子,家裡有背景。咱們老大拿刀砍人造成輕傷,按程序來講是可以被刑事起訴的。現在的世界線顯示,咱們老大肯定會被起訴判刑,而且陳家篡改了醫院的診斷證明,將輕傷改成了重傷,咱們老大被判了三年。】
易勝在破沙發上挪了挪,她就猜到這裡面肯定還會有操作空間,畢竟是反派Boss和命運之子打擂台,雖說由於她的蝴蝶效應提前了不少,但是太早將結局釘死,將反派Boss的戲份全部刪減掉,顯然對命運之子也沒什麼好處。
就連甜寵文還得有個奪愛男二呢。
男主遇不上反派Boss,連娶女主這項活動都開始黯然失色。
這男主還當得有什麼意思?!
「陳學良啊,也就是只要陳學良不起訴,私下和解的話,咱們老大也就沒什麼問題了吧。」
【理論上來講是這樣,畢竟只是輕傷。】
易勝從沙發上彈起,想到就做,她將身上的軍大衣扒下,神色沉冷地跳到橋洞的另一個角落。從一堆垃圾一樣的物什里翻出一個和她目前乞丐形象形成強烈反差、包裝極為齊整的盒子,她一言不發地將紙袋裡的東西取出。
裡面的東西很平常。
易勝摩梭著盒子里放著的米白色毛衣,又看了眼放在毛衣旁邊的錢包。
她打開錢包夾,裡面零碎地放著幾張紙幣。
她抽出放在一側的銀行卡看了看,銀行卡里二十幾萬,她來到這個世界一直沒動過,裡面是這個老人的寶貝,這個老人落到那種地步還是一樣堅韌,卻為了卡里的這些東西停下了腳步,沒理由她有資格來打破。
緊挨著銀行卡是一把鑰匙。
易勝伸出手卻終究還是沒有動。
她看向了錢包夾另一側的照片,照片上是老人精神矍鑠時和她的直系學生文寧願的照片,男孩笑得像個小太陽,很暖心的樣子。
易勝放任心中的悲哀和心酸湧上,那個老人的眼淚順著臉上的溝壑蜿蜒著、落不到地上,似乎走不到盡頭,也沒有個結局。
易勝等心中那種異樣的情緒過去,眼淚終於自己收住,才緩慢地站起身來。
這具身體或許從這一刻才真正屬於了她,雖然系主任是直接將她的靈魂塞進了老人的身體,可老人心中難過,守著她的遺憾期盼著明天。
易勝其實並不能完全理解原身的所思所想,哪怕她繼承了原身的記憶和感情。
她的靈魂曾經過無數年的漂泊,在那些不分今夕何夕的歲月里,她也曾見過其它的任務者。
他們有些是主動、有些是被迫的,在各種目的的驅使下,多數都對他人的命數視若草芥,翻手覆手肆意改變。
她在還犯中二時期的時候,也向這些她看不慣的人動了手。
那時候道子雖逝,但她的殘存意念還在影響著易勝的言行舉止。
如今道子的影響近乎消失,易勝終於對之前的所作所為產生了困惑。道子交給她的理念乃是「因果循環」,所以她當年痛恨一切逆天改命的人和事。
所以,在進入這個世界,她代替原身成為梁辰的時候,她就將原本梁辰的一切物品封存,代表著過去與現在的完全割裂。
她本想著靠自己新的身份來接近余成,可現在方案失敗,余成自己又作了個大死。
當她發現自己或許能靠著梁辰的身份重新為余成謀划之時,卻對當年道子教給自己的東西產生了疑惑。
如果梁辰的命數中確實應該成為余成改變的踏腳石,那麼她的到來對余成來講又意味著什麼?
如果她的到來是梁辰的命數,她為余成所做的一切是余成的命數,那麼之前系主任推演出來的,不就完全沒有意義了?
她究竟是站在未來去改變過去。
還是站在現在去改變未來?
她當初一口許下系主任的活兒,或許就是錯的,她就不應該從封印中出來。
可是,易勝茫然地想:軟塌塌地窩在封印裡面,動彈不得的每一天,都太苦了。
道子那個傢伙死得太快,留下她一個人有太多事情不明白。
於是,啥也不懂的小可憐易勝,抱著盒子坐在地上,問系主任:「系主任,你說,咱們做任務的,是不是能完全不顧當事人的意願,肆意更改他人的人生?」
梁辰一輩子學者本色,性子自傲、清高。
她的前半生可以說輝煌的令世人艷羨,從小喜歡星象,在天文方面的成就也獨樹一幟,青年時期便取得了領域內幾乎一切人們可以想得到的獎項。
中年時期有喜得高徒,師生共同走過了最輝煌的三年,這三年,是梁辰成就最多的三年,也是梁辰如噩夢一般的三年。
三年後,在新得獎項的領獎台上,最得意的弟子突然舉報老師學術造假、人品有問題。
不僅三年內的所有學術成果,都是盜取的自己弟子的想法,私德上又對自己的弟子起了不倫之心,還多次以畢業和打壓相威脅。
說出類似於「不聽我的,就讓你這輩子在這行混不下去」之類的話。
生活就像一盆狗血,還有各種調料不計價地往裡加。
自此之後,梁辰靈感枯竭,愈發讓這一切看起來理所應當。
從人人敬仰的天才道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梁辰花得時間少得可憐,對她來講,世界的顛覆,或許只是某日清晨,早間新聞的那麼一段時間。
她前半身的積蓄和後半生的時間,最終全部交付給了司法審判。
除了她自己,沒有人再相信她。
六年七場官司,這是滿打滿算的。
越往後打越艱難,花費的時間反而越來越少。
她的證據彷佛長了腿一般,在她不斷與對方嗟磨的過程中,也越來越少,越來越站不住腳。
到易勝到來,她終於把陪了自己多年的那套天文設備全部抵押,原本想著再拼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可她最終是後悔了。
她捨不得她漫天的星光,捨不得她浩瀚的宇宙。
她沒勇氣將設備贖回來,也沒勇氣將錢花出去,拿著一筆巨款卻活成了乞丐。
她把漫天的星光當作是信仰,也是讓易勝明白人的靈魂,究竟怎樣才能脫離塵世,亘古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