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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章 物是人非

  隋帝也算是費了苦心了,千挑萬選地給魚非池選了個遠離太子府的府邸,但也方便她上早朝,不至於上個早朝要走上一兩個時辰。


  有多麼遠呢,大概也就隔了三五條街繞了七八個路口,抱著鄴寧城兜一圈才能到的那麼遠,石鳳岐知道隋帝定然不樂意他去找魚非池,所以倒也按得下性了了,在宮中陪他們說了許久的話,看了許久的摺子,最後從容不迫地出了宮。


  一直到確認自己已經甩開了隋帝派來跟著他的人,他才掠開身形,去看一看魚非池的新宅子。


  他一看這路啊,繞得啊,他走了多久,就把隋帝罵了多久,就算是以他的腳程,從太子府走到魚非池的府邸,也得花上一個時辰的時間。


  隋帝太陰了!

  他在高處檢視了一番這宅子,宅子不大,但勝在清幽,裝點也很別緻不落俗套,魚非池跟南九遲歸住已是綽綽有餘,隋帝還安排了幾個下人方便她起居,也算是盡心儘力了。


  倚在高樹上,石鳳岐打量著魚非池與蘇於嫿兩人並肩走進來,蘇於嫿的府邸離這裡倒不遠,隋帝看來這是有意要讓她們二人齊心為大隋出力了。


  兩人進得魚非池府邸來,抬看了一番,蘇於嫿看著面色淡漠得像是無悲無喜一般的魚非池,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他真的忘了?」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魚非池轉過身,往幽靜的亭子中走去,她一進到這宅子,一眼相中的就是那個涼亭,很是別緻清雅,而且沒有高高的護欄,是個跳水自殺的好地方。


  蘇於嫿與她一同前去,懂事知禮的下人送來熱茶,安靜地立在一旁,蘇於嫿看著魚非池安然不動的眉目,問道:「小師妹真的想好了?」


  魚非池喝一口茶,平靜地看著她:「還請師姐多多提攜。」


  「我可不敢提攜你,不過如果小師妹能放得下以前那些毛病,正經地與我一同攜手,為須彌一統而儘力,我相信,沒有我們兩個聯手之後,做不到的事。」蘇於嫿的語調很平常,並不猖狂。


  她總是可以很平常地說一些聽上去很狂妄的話,因為她有這樣的底氣,大家就不會覺得,這是痴人說夢。


  魚非池放下茶杯,沒有繼續說一些無用的廢話,只對下人道:「把遲歸公子請過來。」


  下人帶著遲歸過來,遲歸給蘇於嫿行過禮之後問魚非池有何事,魚非池也不說,只對蘇於嫿道:「說說商夷國近來的動向吧,他們與后蜀聯姻之後,不可能毫無動作。」


  「小師姐?」遲歸有些訝異,這種事情以前小師姐從來不會叫上自己。


  魚非池卻只說:「阿遲,以後我就要與這些事打交道了,你今日旁聽,如果覺得可以忍下去,就留下,如果不能,就離開。」


  「是,小師姐。」遲歸低了下頭,安靜地坐在一邊再不出聲。


  蘇於嫿看了看遲歸一臉聽課一般的表情,不由得想起了以前在無為學院鬼夫子教授學業時,遲歸也是這樣認真努力的表情。


  「商夷與后蜀聯姻之後,之前商夷佔據的后蜀三城,歸還了一城,留下了兩城,而且后蜀水路四通八達,但是商夷在水路上多有不通,為了與后蜀更便捷的來往,疏通擴張了很多以前不是很大,或者有些淤泥的河道,再加上后蜀國都偃都本就是一個港口,商夷更是能快速擴張水路。」


  蘇於嫿靜靜說著,這些事她的消息一向很靈通。


  「想來他們打的幌子是為了有利於兩國貿易往來,畢竟后蜀是個做生意的地方。」魚非池也平聲靜氣地接道,「不過,我倒覺得他們是在為攻打南燕做準備,從后蜀有河道直達南燕,我以前坐船經過,河道極寬,足以容納數條大船通過。」


  「師妹說得在理,而且后蜀與南燕之間如今還有些船隻貿易的來往,就算后蜀與商夷突然在河運之事上用心,只要同時加強與南燕的往來,南燕怕是也不會起疑。」蘇於嫿又道。


  「這樣做,還能打探南燕如今的情況。只不過,他們想得怕是過於簡單了些,南燕音彌生並非愚人,生意之事也多與葉藏有關,如果他們打著做生意的幌子行事,葉藏必然能發現端倪,也就會給音彌生通風報信。」魚非池喝了口茶,繼續說道。


  「正是……」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如今須彌大陸上的這些事,遲歸在旁邊一聲不響地悶頭聽著,他記性極好,就算他暫時理解不了魚非池與蘇於嫿說的這些話,也可以把這些話全部記下,等到晚上回去了他再慢慢揣摩出道理了。


  只是他看著侃侃而談的小師姐,看小師姐說話的犀利刁鑽不輸蘇師姐半分,有些恍惚。


  以前的小師姐就算說這些,也是嬉皮笑臉的樣子,沒分正經的模樣,怎麼現在她說起這些事的時候,神色像極了一個老謀深算的,謀士?

  遲歸以前覺得,他們無為七子之中,就以蘇於嫿蘇師姐的性子最冷,最不易親近,所以身上總是有著淡淡的冷漠之意,讓人不敢與之相近。


  但是他現在坐在這裡,看著蘇師姐與小師姐這兩個人的時候,他卻驀然覺得,小師姐好像比蘇師姐變得更不易親近,渾身散發著冷淡的拒絕之色。


  因為,她好像變了一個人。


  就跟當年蘇於嫿需要立刻做出一些事讓隋帝對她刮目相看一樣,魚非池也需要趕緊拿出些東西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


  所以她回到鄴寧城之後一刻也未歇息,便與蘇於嫿談起這些事,這些以前魚非池連看都不想看的事。


  她必須留在鄴寧城,留在他身邊,她必須變得有用。


  而石鳳岐不知這些,他很疑惑魚非池為什麼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大隋的朝堂之上立足,她渴求這些東西嗎?她喜歡權力?

  他不確定魚非池是不是這樣的人,因為他並不知道魚非池為什麼會來鄴寧。


  他聽了許久魚非池與蘇於嫿的高談闊論,兩位都說得十分在理可行,可是石鳳岐聽到後來,興趣索然,便離了大樹回了自己府上。


  只是當他回到自己的太子府的時候,很是自然地走到了太子府里一個僻靜的院子里,這兩條腿像是有慣性,自己就走到這兒了。


  他站在那個小院子里,看了看自己這兩條腿,也看了看府上的下人,有些疑惑:他的太子府里,居然有這麼個古怪的地方?


  他以前最是怕麻煩事不過,居然還在這院子里扎了鞦韆?


  「這裡有人來住過嗎?」石鳳岐問著下人。


  「回太子話,並沒有,太子嫌這裡太過偏遠,一直空置。」下人恭敬回話。


  「哦,原來如此。」石鳳岐嘴上應著,心裡卻有疑惑,他回太子府是回自己的家,自然是回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可是卻走到此處。


  他在院中看了一會兒,然後他進到屋中,這屋子裡的一切他居然完全不記得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像從來沒有在這裡住過。


  可是他卻能準確地回想出這屋子裡各個柜子中放著什麼,他走到衣櫃前,自言自語道:「這裡面應該放著我的外衣,如果有,就說明以前我是睡在這裡的。」


  他拉開櫃門,裡面空空如也。


  石鳳岐伸手晃了晃,低頭看了看:「不應該啊,難道我記錯了?」


  然後他又拉開旁邊的柜子,所有的柜子里的東西要麼不存在,要麼跟他的記憶不吻合,他翻騰了半天,沒有找到任何與記憶有關的東西。tqr1

  他有些沮喪地坐在床上,摸了摸這床榻,依然覺得陌生,全然忘了他在這裡,與魚非池有過多少個纏綿的夜晚。


  他也不知道,他之所以對這裡有些模糊的印象,是因為這裡實在有他與魚非池太多美好的回憶,那是他跟魚非池在一起,最好的一段時光。


  如今,他全忘了,而魚非池,不敢想。


  「唉,罷了。」石鳳岐無奈地嘆一聲,最後拍拍大腿站起來走出了院子。


  下人跟在他身後,他說:「把這地方封了吧,太偏遠了,以後府上來了客人也不好安排在這裡住,平日里打理著也浪費人手。」


  下人心驚肉跳,大汗淋漓,恭敬地說:「是,太子殿下。」


  他住回了他自己的寢殿,正統大氣,空曠幽靜,旁邊的書房裡點著熏香,書架上放滿了書,還有一本書翻到了一半,正像是他看到一半的時候突然離開。


  他握起這卷書,往前翻了翻,前面的地方還有不少地方用筆勾出來的圓圈,是他看書的習慣,他每看到不解之處,或者覺得有趣之處,都會拿筆勾起來。


  「果然還是這地方適合我。」石鳳岐挑挑眉,坐下來繼續翻起了這卷書,接著看下去。


  這一天看著,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只是這太子府里的下人嚇得夠嗆,險些把魂都嚇沒了。


  到了後半夜,他們侍候著石鳳岐睡下了,才提了盞油燈小心地從後門繞出去,繞到無人的角落裡,對著那裡的人道:「陛下。」


  「太子可有異樣?」隋帝的聲音緩緩傳出。


  「並無異樣,那院子也是太子殿下親自下令封的。」下人恭敬地說道,「寢殿也是按陛下吩咐地準備的,太子殿下此時已經在寢殿里歇下了。」


  「照顧好太子,若有什麼事,立刻告訴寡人。」隋帝的語氣很是沉重。


  為了讓石鳳岐不起疑,他刻意留下了那院子沒有拆去,否則他自己找過去了反而麻煩,如今他自己親眼見了,不記得了,陌生了,反而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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