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通敵之罪(二)
明嘉二十五年春
這揚州府的總兵,正是祁家的家主祁燕然。祁家在宗室和落家來說算不上什麼大族。在江南卻是十分顯眼的大族了。
祁家掌控著江南的兵權,這算是唐家唯一懼怕的,也是祁家與唐家分庭抗禮的本錢。
鍾離啻不明白初如雪為什麼要請府兵來,就算是要抓人,那也是提點刑獄公事的責任,雖然唐家年是唐家的人,但是果真到那一步,他是不得不執行的。
「諸位大人,我可能不是那麼和善,處理問題的方式也與諸位有所不同。徐大人還有什麼說的嗎?」
徐越看著初如雪:「初家主,您說下官通敵,就這樣把下官抓走,不再列些證據,到底有些說不過去。」
徐越怎麼說也是朝廷命官,當然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就抓走。祁燕然也懂,但是他不能違逆初如雪的意思,因為這人頭頂是主相,誰也不敢輕易開罪。
「徐大人,」初如雪這時看著徐越,字字鏗鏘,「大人有無冤枉,大人自己應該有數。這些信件有無造假,有無一個字冤枉大人,大人果真是清清白白?如果非要證據,那麼果真真相大白的時候,徐大人便知道這其中利害了。」
她這一句說的徐越不敢再回了。那些信件也是的確存在的,不能抹殺。只是徐越氣悶,他不明白為什麼會被抓,那些信件他隱藏地很好的,難道是家裡出了內鬼了?
唐雲這時看那些府兵真的要抓人了,本來想說兩句的,但是這會又不敢了,因為如果這時候如果被懷疑與徐越有染,可不是鬧著玩的。唐家家大業大,總不能因為一個徐越給扣上什麼帽子,那並不是什麼划算的事情。
在唐雲心裡,徐越算是個好謀士,對一起對付鍾離啻,落氏君染都有幫助,但並不代表唐家有義務和徐越一起去下大獄。
這時,祁景看著唐雲對初如雪道:「唐大人似乎與徐大人十分相熟,不知……」
這話很明顯,唐家和徐越走得近,徐越犯了事情,唐家怎麼可能不知情?所以唐家也是有責任的。而且這責任還不輕,如果龍顏震怒,說不定唐家也會步當年初家的後塵,一個通敵謀逆,整個家族皆被屠戮。
唐雲這時道:「祁大人,說話要講證據。本官幾時同徐大人走得近了?」
祁景這時笑道:「大人何必緊張,下官也只是猜測。大人果然沒有干係,也是應該。」
初如雪並不在意這兩家的爭鬥,揚州最後落到誰手中,這也不關她的事情。
鍾離啻這時看著初如雪,有些不明白她這麼做的用意。唐家與白家勾結私自吞併鹽稅的事情,自然是比不得徐越勾結胡奴致使北疆戰事失利來得重要,但是這事情來得太巧了。這案子剛有了眉目,就出了這樣的事情,鍾離啻不知道該怎麼查下去了。
明嘉帝對白家,到底是什麼態度?那日在國宴上看著是寵愛有加,但是又叫他來查鹽稅,這會出了事情,又似乎很維護白家。
鍾離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江南稅案道現在已經快一個月了,二月已經到了尾聲,煙花三月就要來了,但是這案子卻似乎又鋪上了一層水霧,似乎兜兜轉轉,又繞回原點了。
徐越被押出去后,江南府兵並沒有就此離開。祁燕然站在初如雪身邊,等著她說話。
初如雪看著鍾離啻難得帶著那麼一點點迷茫的眼神看著自己,她也這樣看著鍾離啻,兩人就這麼看著,不言不語了。
初如雪大概能想到鍾離啻的迷茫來自哪裡,但是她有些無能為力——這算不上考驗,也並不能立時看出他這個人是不是聰明,是不是果敢。
到這時,宇文素戟也有些看不明白,明嘉帝這一番是為什麼。宇文素戟不是宗室,他要考慮的,不僅僅是明嘉帝,還有整個朝廷對這件事的態度。
宇文家代表的朝廷,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自然不能站錯邊。但是對白家,那就不一定了。明嘉帝對白家的態度,直接決定了朝廷對整個江南鹽案的態度。
如果明嘉帝真的繼續寵幸白家,那麼朝廷的態度暫時還不能生變故。
「家主,您看,現在……」祁燕然皺著眉看著初如雪提醒。
初如雪這時朱唇微啟:「宇文公子不是在核對江南賬目么,在下阻礙你們了?」
這話是對著宇文素戟說的,但是初如雪卻沒有看宇文素戟,她仍舊看著鍾離啻。
宇文素戟聽她這話,似乎是一種逼迫了,逼著他代表宇文家,代表朝廷表態,明確地說出來宇文氏的選擇是什麼。
宇文素戟看著初如雪,終於明白這個女人為什麼看著那麼可怕了,因為這時候,她所代表的,是明嘉帝。所以方才的問題,也算是明嘉帝對朝廷的逼迫了。
宇文素戟這時想了想,看著鍾離啻:「那麼,依王爺所見,該如何處置?」
處置什麼,他沒有說。是處置這個案子,還是處置什麼人?當然,這並不重要,關鍵是選擇。
宇文素戟現在實在是看不透這裡面到底是什麼,他只能求助於鍾離啻,因為鍾離啻至少比他多出來那麼一層,鍾離啻是宗室,他可以不用考慮什麼表態的問題。
這並不是投機取巧,或者是藉助宗室,是宇文素戟自己知道,他現在的能力並不能承擔選擇錯誤的後果,這不僅僅是為了宇文氏一族,還牽扯著北疆戰事。
於是宇文素戟一開口,所有人都看著鍾離啻。祁家自然是希望這案子能繼續審下去,這樣一來,唐家就算不能被扳倒,其勢力也必然會被削弱,這是祁家喜聞樂見的。
唐家卻不這樣想,因為他們知道,這算是個契機,只要明嘉帝的主意能轉移了,那麼唐家就有轉圜的餘地。白家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鍾離啻的第三盞茶到這時幾乎已經完全涼了。鍾離啻這時才想起來,於是只好作罷。鍾離啻這時有些無奈,轉來轉去,又轉到他這裡了。手裡的茶已經涼了,但是因為已經點了,所以應該喝完的。
但是鍾離啻沒有喝那茶,因為涼了的茶,喝起來總有些不適。
但是事情卻不是想喝茶那樣辦的。因為他知道,茶涼了可以不喝,但是這事情卻不是他向不解決就不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