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零、盟約與罪奴
陳少陽不敢靠近戰場,雖然無極作為古機甲,盔甲的防護等級很高,但是那些恆星巨艦主炮的威力仍舊不容小覷。
恆星主艦不知為何,只守不攻,只是撐著厚實的能量盾任由那隻巨獸炮擊。
兩邊的主艦都是安慰如山,但是下方的護衛艦卻展開了激烈的廝殺和爭奪。無數輕便的護衛艦與驅逐艦激烈交火,更小的突擊戰機更是發展到了近身肉搏的層次。
能量盾並非萬能,小型的艦艇可以實體穿過,護衛艦隻能拚死防衛。饒是如此,還是有悍不畏死的異族駕著自己的異魔飛行器朝著主艦猛衝。
大部分異魔飛行器都死在了衝鋒的中途,少數能夠靠近的也只能在主艦上爆出一點點的火星,而後很快被蝗蟲一般的小型戰機消滅。
這樣的戰鬥看起來很沒有意思,主艦根本沒有死斗的決心,小型的戰機只不過是在做無謂的犧牲,送死而已。
兩邊互有傷亡,卻不傷及根本。在決定性的力量顛覆兩方力量平衡之前,這場戰鬥根本分不出結果。
那隻巨獸似乎也沒有真的要攻下整個恆星艦隊的意思,它的目的好像就是為了將這支艦隊留在這裡。之所以一直開炮,就是為了擾亂空間,用劇烈的亂流防止有人或者東西被短距離空間接引離開。
恆星主艦上的指揮官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所以它只是撐起能量盾按兵不動,盡量保存實力。
陳少陽在戰場的外圍悄然行動,機甲在接近太空的大氣層之中更加如魚得水,速度比在地面之時快上一倍還多。陳少陽甚至都有些懷疑,這些機甲難道原本就是為了在外太空作戰而建造的嗎?
這邊陳少陽打著渾水摸魚的主意,另外一邊的皇城之中卻引起了一場巨大的震動。
皇帝李釗正在自己的靜室之中修鍊。
皇帝權傾天下,他的意志通過聯邦核心智腦傳遞到聯邦的每一個角落。但是關於皇帝本人的修為層級,卻始終是個謎。
有人說皇族只是代行智腦的管理權,自身並無強橫的實力,也有人說皇族便是除了明面上那些尊者之外人類的最強戰力,只是聯邦之中猛將如雲,更有實力強橫恐怖的尊者存在,皇族一直都沒有什麼出手的機會。所以一直以來,沒有人知道皇族,也就是這位皇帝的修為到底如何。
身處皇城之中的李釗擁有絕對的威懾力,哪怕是尊者級的強者也要對李釗保持必要的敬意。
雖然不知道李釗的修為如何,但是基本上有些身份的人都明白,皇帝在皇城之中擁有絕對的權威。那台埋在皇城地底的智腦,可不僅僅是一個智腦那麼簡單。
皇城之中,本來駐守著三位尊者,劍尊者劍白,帝師袁守城,聯邦元帥聶振。劍白去了彩雲,帝師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人前,目前活躍著的也就只有元帥聶振一人。
今日的聶振全無往日三軍統帥的威嚴,目中有一些焦急之色,急匆匆地闖入了李釗的府邸。
有穿著全身外骨骼的皇家守衛進入靜室之中,李釗的靜室可不是一個小房間,而是一個接近一平方公里的超大練功房。只是內中空無一物,又安靜得可怕,這才被稱為靜室。
實際上,這間房間是李家以前用來懲罰宗室弟子的,後來李釗登基之後才改成了他的練功靜室。
「陛下,聶帥來了,有要事稟告。」
一平方公里的靜室,守衛並沒有找到李釗在哪裡,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大聲通報,李釗一定能聽到。
果然,守衛說完不到十秒,眼前一花,李釗便站在了他面前,臉上還有些汗漬。
「知道了,請聶帥到議政廳稍待,朕這就前去。」
「喏!」
通傳的守衛躬身退出了靜室,李釗隨手一招,手上便出現一張毛巾,在臉上胡亂的擦擦,又招出一身衣物,更換完畢便前往議政廳。
皇城的議政廳可不是黑白營地那種小場面所能比擬的,整個議政廳就是一個巨大的宮殿,內中有房屋數千,整個聯邦的要害部門,基本全在這座宮殿之中,除了那個神秘至極的生物研究所。
聶振被請到了最高規格的會客室,早有侍者送上了蘊含著豐富能量的瓜果和晶茶。聶振全無胃口,只是靜靜地坐在太師椅上,整個人散發出陰冷霸道的氣勢,令人不敢接近。守在旁邊伺候的侍者好歹也是個神王強者,卻完全承受不住聶振無意之間顯露出來的一縷氣息,兩股戰戰,看樣子過不了多久他就要尿褲子了。
聶振雖然心中有事,仍然注意到了侍者的異狀,揮揮手便讓侍者下去。
「不必在此等候,你下去吧,有事我自會喚你。」
聶振輕聲說道,聽在侍者耳中卻猶如驚雷霹靂,恭敬的行禮告退,出了會客室之後全身就跟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聶振的尊者之位和劍白帝師都不一樣,他們二人來歷不凡,身後都代表著一個流派。只有聶振是從聯邦成立之前的一個部落小兵一點點成長起來的,一生征戰,殺人無數,才成就了今天的尊者之位。
在他的神座之下,不知有多少骸骨冤魂在掙扎,卻永世不得超生。也因此,這位名義上聯邦最高軍事統帥,一直都是孤家寡人一個,連個隨從都沒有。不是他不想要,而是沒人能陪侍在他身邊超過一年,而且不瘋掉。
聶振滿腦子都是剛剛收到的情報,永夜城撕毀了和李釗定下的盟約,悍然派出巨星恐魔攻擊運送智腦核心的恆星艦隊,目前尚在僵持。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難道永夜城已經不顧自身安危,要和人類拼個魚死網破了嗎?
那支恆星級艦隊運送的可是一整個行省的核心,這樣的核心整個聯邦也才十五個。這個剛剛才生產出來,就引得了永夜城的覬覦。
聶振並不在意這個核心的得失,他在乎的是永夜城背後真正的態度。
感覺像是等了很久,實際上不過十分鐘,李釗穿著黃色的冕服便來到了休息室。在這種地方進行的都可以定義為極其正式的朝見,所以李釗穿了冕服,聶振也站起來拱手見禮。
李釗請聶振坐下,溫言道:
「聶元帥,有何事能夠勞動您到我這皇宮來一趟?」
聶振明顯愣了一下,而後帶著難以置信地口吻問李釗:
「陛下,發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難道沒有人通知您一聲嗎?」
這回輪到李釗發愣了。
「何事?」
「聯邦軍部秘密押送,預備投入雲省使用的核心基點在雲省西南道上空被一隊恆星級恐魔攔截了。目前兩方正在僵持之中。」
聶振說道此處,停頓了一下。
「陛下,按照慣例,異族這可是破壞了盟約。雲省的核心基點乃是一個超大基點,不容有失,一旦落入異族之手,不但咱們損失慘重,屆時智腦也…」
聶振滿臉的焦急,卻見李釗的面色十分平靜,忽然閉了嘴,思索了片刻才又問道:
「陛下何意?」
「啊…啊?不好意思聶帥,我剛剛想了一點事情走神了。您繼續說,我聽著呢。」
聶振眼底閃過一絲慍怒,卻被他很好地掩藏了起來。作為崛起於草根的軍人,聶振對於聯邦的情感其實比其他的尊者都要來得深刻。所以才會親自急匆匆地跑到皇宮議政廳來求見李釗,所求也不過是聯邦能夠快速反應,盡量止損而已。
卻沒有想到,李釗竟然是如此的態度,莫非是皇位讓這位不可一世的皇帝陛下迷失了嗎?
聶振心頭閃過種種念頭,又想起皇族的更替,他們的來回更替,總是沒有任何徵召的。好在不論皇族如何更替,聯邦的秩序不會因為他們的更替而發生動亂。
皇族的更替都是在極為隱蔽的情況下進行的,哪怕是貴為尊者,也對之知之甚少。眼前的這位雄偉義烈的李釗陛下,在位已經長達四十年,已經是聯邦第三位皇帝。在位的時間卻比他那不成器的長兄要長的多。聯邦立國成立以來,不過區區八十三年而已。
四十年裡,李釗曾經親自帶兵收復失地,也曾面對大片領土淪陷面不改色。按照聶振的了解,他絕對不至於是會因為什麼事情失神的人物。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但是他聶振還沒有察覺到。
聶振不說話了,場面就尷尬起來。堂堂尊者,面對國之帝王,身份地位都不會弱於後者,自然有這樣凝固話題的資本。
好在李釗不愧是久經朝堂的人,知道怎麼把尷尬的氣氛盤活,彷彿忘記了自己方才的失神坦然地接續道:
「基點核心事關重大,我這就會簽發命令,令第七艦隊前去支援。聶帥,還請您繼續坐鎮皇城。相比之下,皇城不容有失,特別是,整個邦國的核心命脈,女媧可就在咱們的腳下。一旦失去女媧的庇護,咱們淪為奴隸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大意不得啊。」
李釗說得鄭重,但是聶振也是多年軍旅拼殺出來的老人,敏銳地發現了李釗似乎迴避了一些問題。他可不打算就這麼輕易揭過,不依不饒地問道:
「陛下,當初在戰域談判之時,咱們可沒有允許他們前來襲擊阻截核心,否則怎麼能叫公平戰約呢?還請陛下代表聯邦,發函質問異族君主,究竟是何企圖,否則休怪我殺上永夜城親自質問了。」
聶振話說得慷慨激昂,竟有金鐵交擊之聲傳出。只是人類尊者帝王,竟然私下和異族高層談判妥協之事其實隱秘,一旦傳揚出去,恐怕很多人的信念都會崩潰。
很多人都和異族有著血海深仇,只有最頂尖的那一撮人,以及被早早選定的某些人知道人類和異族的戰爭不過是一場殘酷的淘汰賽而已。
李釗見聶振的態度強硬,苦笑了一聲。
「聶帥,當日談判你可是在場的。咱們的盟約上籤訂了,爭奪雲省,全憑實力,異族收取我族二十萬人口作為勞力,咱們獲得公平攻打雲省的機會。只是怎麼個公平法,其實還不是人家說了算。只能有一個相對意義上的公平罷了。敵方有親王和大公,咱們出動兩位尊者,這就是公平。咱們出動恆星艦隊,人家出動高階恐魔,這也是公平。」
「您應該明白,戰爭不是兒戲,異族也不想丟掉嘴裡的肥肉,您說是也不是?」
李釗一口氣說了一長串,似乎有些口渴,端起桌上的晶茶一口抽干,就看著聶振。
聶振多年鐵血,難以接受這樣的說法。按照李釗所說,這不就是在吃力不討好?聽完李釗的解釋,聶振非但沒有消氣,反而怒意更甚了。剛要開口,卻又聽見李釗說:
「您也不要意氣用事,我知道您和異族作戰多年,恨不得他們全部死光。但事實就是形勢比人強,異族畢竟整體實力遠超我聯邦,咱們能有一個公平爭奪的機會,甚至能夠苟延殘喘下來,還是託了戰域的福。這種關鍵時刻,就不要強求太多了。」
「不對,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交換,但是沒有一次是像這次這樣憋屈的。老夫總覺得其中有詐,說不定異族的目標就是咱們這個超大基點。否則,異族怎麼會提出主動交換戰奴的事情?那些黑暗大地上的罪囚死活,老夫並不關心,老夫關心的是,聯邦和異族多年以來的誓約,是不是已經被異族打破了。這可不是一個好的徵兆,說不定,異族正對咱們全聯邦虎視眈眈!陛下,不可不防啊!」
聶振打斷了李釗的話,說出了自身的憂慮。
李釗卻神色詭異,有一句話想說卻終究出於某種深深地顧慮沒有說出口。
聶振卻二人目光對視的瞬間看到了李釗目中那一抹嘲笑,他讀懂了李釗的意思:
黑暗大地上,那些人同樣是人類,為什麼您就可以不關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