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一、看客（四千字）
李釗的似乎話裡有話，而且眼中全是戲謔。
聶振作為一步一個腳印從底層廝殺上來的強者，其意志早已堅若磐石，對世界也有自己固有的見解和看法。哪怕李釗話中似乎別有用意，卻絲毫不能影響他的心智。
「彼黑暗大地罪奴，在聯邦起勢之初，便拒不想幫，其心向異族，其身懷罪孽，不可饒恕。陛下，此乃寫在聯邦奠基基點之上的律條，您難道對此有何不同看法不成？」
李釗粲然一笑，並不反駁。
「聶帥見笑了，吾身為帝，御座之下便是基點，鐫刻的律條也是我皇族存在的資本，怎麼有不同看法呢？」
李釗倒了一杯晶茶，又將聶振的茶杯中能量早已揮發的晶茶倒掉，給他也倒滿。
「聶帥之心，我已明了，請您安坐，我這就派遣第七、第八兩支艦隊前往馳援，您看如何？」
聶振接過李釗倒的晶茶，象徵性的喝了一口，沉吟片刻道：
「兩支恆星艦隊，自然可解基點之危，只是雲省上空如今大戰正酣，艦隊前往需要從外太空繞行而至，只怕夜長夢多，遲則生變啊。莫不然，老夫親自走一趟，區區高階恐魔，還入不得老夫法眼，一拳可破之。」
李釗急忙擺手，「萬萬不可！聶帥，你若出擊，豈不是給了異族借口，屆時真正撕毀盟約的可就不是他們，而是我們了。您一旦出手，您認為永夜城中那些無上真魔祖魔還能坐得住嗎？」
「聶帥，我們付出了二十萬人的代價才換取了同等數量祖魔尊者相爭的平等條約，一旦撕毀，一切的努力可就毀於一旦了。更何況，你怎知這不是異族的調虎離山之計？目前劍白尊者仍在彩雲，帝師又閉入死關，整個皇城安危，守護女媧的核心重任都在您老肩上，萬萬不可大意啊。」
「區區二十萬罪奴而已…罷了，便依你所言吧。」
聶振還欲再說，聽完了李釗的話，這才無奈妥協。超大基點，與關係整個聯邦命運的女媧核心，孰輕孰重，聶振還是能夠分得清的。
妥協之後，聶振刷地站了起來。
「陛下，還請馬上授權，我這就返回尊者塔內，盯好皇城之內的一切動靜，防止一切來犯之敵。還請儘快！」
說完之後，也不等李釗回應，聶振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宮殿。
雖然聶振貴為聯邦元帥，卻只不過是個虛銜而已，真正的調兵遣將，都必須要獲得皇帝的授權方可執行。每一台聯邦的飛船、每一支武器中，都有著女媧的安防程序，沒有得到授權的情況下，任何人都無法使用和調動聯邦的武力。
這種授權是一層一層往下的，李釗就是站在頂點，最根源的許可權。所以，他才能貴為皇帝，而不是一個普通的家族。
聶振走後，李釗端著杯子，一點點地把杯中的晶茶喝掉。他在喝茶，思緒卻完全不在晶茶上，早已隨著離去的聶振而心思飄飛。
「聶帥啊聶帥，你到底是在意聯邦的安危，還是在意基點的安危啊~」
李釗發出了似有似無的呢喃，身上穿戴的各種電子設備都在哪個瞬間閃爍了一下，而後又陷入沉寂之中。
雲省，西南道高天之上。
陳少陽仍舊遠遠地觀看著這場大戰，無極的掃描功能已經關閉，全部功率都放在了偽裝之上。
就在剛剛，因為開啟掃描功能的無極招來了無數炮擊和火力傾斜，甚至有異族和聯邦的戰機同時飛過來查探。也好在陳少陽在外圍，又開啟了全部的偽裝，加上陳少陽見機的快，這才躲過了一劫。
就這，同樣引起了艦隊之中高層的注意，至少他們知道有一台編號身份不明的機甲正在觀戰。恆星主艦甚至直接發送了命令，要求不明身份的機甲表露身份，並且參與主艦護衛任務。
顯然，主艦可能把陳少陽當成了雲省的武備機甲了。
陳少陽猶豫了一下，並沒有選擇回應而是繼續潛伏在一旁。
聯邦的戰鬥，陳少陽暫時決定不要參與。雖然從大義上看來，聯邦屬於人類陣營，但是從小節上，聯邦即將進行的收復戰爭對黑白營地有何影響還是一個未知數。
陳少陽決定兩不相幫，是想等局勢明朗一些一些再做打算，錦上添花始終不如雪中送炭，更何況，萬一聯邦不喜歡這個送炭人，只喜歡送來的炭那就尷尬了。
恆星艦隊和高階恐魔都在僵持，這樣的局面短時間內不會打破。真正讓陳少陽感到疑惑的是，大戰已經持續了接近一個小時，兩方的反應哪怕再遲鈍，也應該有支援到場了。然而到了現場，局勢仍然沒有變化的趨勢。
一個是縮頭烏龜，只是被動防禦絕不還擊，另一個火力又不夠猛，也砸不碎那層厚厚的龜殼。這場面，怎麼看怎麼詭異。
就在陳少陽心中驚疑不定的時候，恆星艦隊的後方忽然又出現了新的變化。
哪怕陳少陽隔著一兩公里的距離，也能清晰地看見外太空漂浮而來的兩隻巨獸。巨獸身旁，密密麻麻。如同蝗蟲一般的小型戰機圍繞，一時之間，竟然鋪滿了半片漆黑的太空。
異族的援兵終於到了，而且一來就是兩支恆星級的高階恐魔，帶來的次級輔助艦和近身搏鬥的戰機數量也是最先抵達戰場的兩倍之多。
處在包圍圈中央的恆星級主艦終於感受到了壓力，蔚藍色的光盾強度立馬增加了數倍。
甲板上升起的那台巨炮也坐不住了，開始進入火力準備狀態。一旦這三隻恐魔完成合圍，那麼主艦再想脫離包圍圈就將難如登天。
在近外太空的地方，比恐魔更加靈活的異族戰機已經鋪了過來，紛紛揚揚地撞進能量罩之中，和那些從甲板上匆忙起飛的鷂級戰鬥機顫抖在一處。
人類的生命和戰機的存亡，在一場空前的恆星級戰鬥面前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相較於巨大的主艦，戰機的毀滅便如同巨山之上爆出一點點的火星。對巨艦如此，對恐魔也是如此。
在戰鬥力上人類的艦隊明顯要高於異族的恐魔編隊，然而恐魔編隊在數量上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尤其是在後續兩支恐魔編隊相繼加入之後，戰鬥更是呈現出一邊倒的趨勢。
原本艦隊還能反攻恐魔，鷂級飛行器作戰也是在能量罩之外。現在他們的活動空間已經被壓縮到了最小，不敢脫離能量罩的防護。
因為活動空間被壓縮，又有三支恐魔在外側虎視眈眈，他們一旦被限制了飛行軌跡，很有可能就是一發暗能炮。
之所以這些艦隊主艦列裝的全是能量炮而不是實體的炮彈，列裝的防衛盾也以能量盾為主，是因為帶有實體的炮彈飛行速度遠遠不及能量流。
能量流的速度可做到接近十分之一的光速，實體的炮彈則完全不行。擁有超高運算能力的智腦處理器會在瞬間算出攔截軌道，脆弱的實體彈只要一發小小的能量束流就可以將之提前擊落或者引爆。
除非是特別製造的子彈，擁有著超出尋常物理本質的能力，比如黑白營地製造的刺客系列子彈，雖然速度不算快，但是很難阻擋。
「不明武備機甲，請報上你的編號機甲等級。我主艦請求你，前往攔截編號三恐魔。」
陳少陽仍然在看戲，主艦上面已經飛出了兩具武備機甲，一具是暗金色的，和林諾諾的機甲明顯同出一脈，明顯是制式的戰地機甲。
另一具則讓陳少陽有些眼熟，因為它和改造之前的戰刀有著三分相似，主要是韻味上的相似，讓陳少陽感受到了一種若有若無的聯繫。
接收到主艦的通告之時，陳少陽以為自己又被發現了，正要再度轉移隱藏的時候，無極卻告訴他，這是所有機甲的通用廣播頻段，不必在意。只要在這個區域的機甲都能夠接收到。
陳少陽這才冷靜下來，靜看戰場之中的變化。
以前陳少陽在聯邦的時候就聽說過，林諾諾曾經駕馭著黑玫瑰，有著獨立阻擋一支恆星級艦隊的輝煌歷史。
這麼想來，這兩具戰地機甲才是主艦敢於和恐獸編隊僵持的底氣所在。
仔細地想了一下，戰地機甲相較於恐獸和主艦，在體型和能量強度之上都不佔任何優勢。任何戰地機甲，哪怕駕馭者是一位神帝級的強者，和艦隊硬剛正面的話，也逃不過被一炮炸成飛灰的命運。不要說恆星級的主艦，就是那些次艦火力都遠超機甲的配置。
機甲的優勢在強大的單體作戰能力和超高的機動性。
普通的軍隊之中，講究所謂王對王將對將，真要把將帥拉出來和一個小兵對砍，將帥也占不了太多的優勢。問題的難度在於，如何把小兵送到那些將帥面前，讓小兵和將帥對砍。
機甲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它超高的機動性可以避開大部分的火力封鎖，直接威脅到恐獸本身。
在戰場中央，這兩台機甲就是這麼做得。
他們拔出雙劍，在主艦的火力掩護下迅速沖向最開始攔截的那一隻恐獸。帶著光焰的機甲極速飛行模式下，在黑暗的太空中拉出兩道長長的弧光。
悍不畏死的異魔飛行器衝上前阻攔，用自身組成一道道封鎖線想要阻攔戰地機甲。
駕馭這兩台機甲的強者顯然非同小可，陳少陽預計哪怕是自己和他們對上也討不到太多的好處。恐怕機甲之內的操控者，都有著神皇級別的實力。到了這種程度，再加上機甲的增幅，異族的真魔級強者都難以阻攔他們。
弧光過處，異魔飛行器盡皆毀棄，漂浮在太空之中，又被覆蓋而來的火力一一擊毀。
高等級的異魔發動攻擊了，兩具機甲也不得不做出反應，不斷地做出Z字型機動，那些從高級異魔口中噴吐出的暗能束流抓不住他們，只能擦肩而過。
事情不會那麼簡單的，陳少陽看得清楚，因為單單艦隊這邊有著機甲，恐魔之上定然也有真魔駐守。真魔實力雖然只在人類神皇層次，但是抵不住人家人多勢重。而且異族真魔本就不需要什麼機甲，其本身的身體強度，就與機甲相差無幾。
果然，砍瓜切菜一般突破到了恐魔近前三百米之時，兩具機甲都被纏住了。
二十幾個異族真魔和兩具戰地機甲打得難解難分，後方的支援的兩個恐魔編隊卻已經極其靠近，馬上就可以進入攻擊範圍了。
三隻高階恐魔同時開火的情況下，恆星主艦的護盾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陳少陽心頭一動，終究還是起了相助的念頭。且不論聯邦將來如何對待黑白營地的態度，在異族面前，人類與人類之間總歸才是同一陣營。同為人類，陳少陽斷然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若是聯邦要處理黑暗大地上的原生勢力，那也是他們打贏了收復戰爭之後，人類與人類之間關起來門來處理自己的事情。對待外敵，總要同仇敵愾。
陳少陽看得清楚，那二十幾個真魔也僅僅是纏住兩具機甲而已。只要他加入戰團，那邊就會發生一邊倒的傾斜。很快他們就可以突破到恐魔的本體之上，大肆破壞之下，主艦也就有了一絲逃生之機。
陳少陽只是不懂，為什麼一開始主艦不選擇逃離，或者說，逃離也沒有用？
正當他要驅動無極潛入的時候，卻感覺肩頭忽然一重。偏頭一看，瘦削挺拔如同一柄利劍，昂首站在無極肩頭的赫然就是劍白。
他正朝著無極的巨大的頭顱看來，與陳少陽的目光對視。劍白知道，無極所見，即為陳少陽所見，二者並無任何的差別。
陳少陽心頭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劍白何時至此，還停靠在他肩頭，緣何他一點察覺都沒有。陳少陽關閉了一切的掃描手段，只是用肉眼去看，若不是他想要參戰，恐怕劍白也不會提醒於他吧？
「莫要動，該你出手時，你自有出手機會。現在，看戲即可。」
劍白清冽的聲音徑直傳入完全隔絕的駕駛艙中，陳少陽的本體聽到，而不是用機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