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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山鄉教師

  清純的歲月(中篇小說)張寶同 2016.1.2

  也許命里註定就容納不下粗糙庸碌的俗人,哪怕他再富,再有錢,玉秀都不喜歡。她只喜歡那種精緻而有情調的伢子。他們的言談舉止和音容笑貌讓她有浪漫和詩意的感覺,能產生美妙深厚的共鳴,從而使眼前的一切變得充實而美好。可是,這種伢子在茶嶺,乃至紅花都真是太少了,幾乎難以見到。難怪人們都說茶嶺和紅花的妹子太漂亮了,太聰明了,風水靈氣都讓她們佔去了,留給伢子們的就極少極少。所以,把整個茶嶺和紅花轉上一遍,很難能見到讓人眼睛一亮的伢子。


  不知是前世有緣,還是老天想要安慰她,竟然讓她給碰見了一位。


  那是映山紅開遍山間的一天。玉秀去了一趟敬老院,看望一位表親,吃過午飯,才踏著山間小路朝回走。這裡離她和陳傑一起去過的密雲水庫並不遠。因為整個下午都沒有事做,所以,她想再去那裡看看。於是,她有意繞道上到了五嶺山峰,在山頂站了很久,回想著與陳傑一起來到這裡賞花觀景的情景。


  她已經有將近兩年沒有來過這裡了,這裡依然是花紅滿山,陽光燦燦,但卻讓她看不開什麼情趣和興緻,只是覺得平平淡淡,景色如常。她知道賞花觀景要有情緒,否則,再好看的花兒和景色也看不出美感。但她來這裡不是來賞花觀景的,而是故地重遊,重溫曾經失去的那些記憶。


  站在山頂,看著滿山遍野的映山紅,她還是禁不住唱起了《映山紅》。唱到那句「惹要盼得呦紅軍來,嶺上開遍呦映山紅」時,她已是淚流滿面。陳傑曾說過:「《映山紅》表達了冬子媽在革命的困難時期,對紅軍親人的思念和對美好未來的嚮往,也表達著紅軍一定會回來,革命一定會勝利的堅強信念。」可不,映山紅年年都會開放,冬子的父親也終於在嶺上開遍映山紅的時候回來了。可是,陳傑你會回來嗎?她悲觀地搖了搖頭,因為這裡不是他的家。


  陳傑是不會回來的,要是他想回來早點就回來了。她在山頂呆了好一會,才慢慢地下山,順著一條小路往家回。從山中下到山邊時,她看到了一棟兩間的土坯房,就坐落在山邊的一條小河的岸邊。小河不寬,河上有一條石板橋。小學叫後山小學,是為茶嶺十一、十二和十三隊低年級孩子辦的學校。她過去就在這裡上過三年學,到了四年級才去了大隊部的學校。那時,老師是一位被人叫作地主婆的老太婆,五十來歲,有點矮有點胖,邋裡邋遢,披頭散髮,但人卻很和善很卑微,書也教得很認真,特別是每到下雨和漲水季節,她就會小心翼翼地拉著每個學生的手,把他們帶過小河。


  去年,聽說她兒子接替了她,而她自己被調到了別的學校。她的兒子叫朱發奮,和玉秀是高中時期的臨班同學。他人膽小懦弱,默默無聞,可他的名字去赫赫有名,大家都叫他「豬發瘟。」


  因為回家的小路要從學校門前過,她就從山上下來,朝學校那邊走去。可是,走到離學校不遠處,她就聽到清亮的竹笛聲,是那支當下流行的笛子獨奏曲《揚鞭越馬運糧忙》。山裡的好多伢子都會吹笛子,可是,從未聽過這等流暢悅耳的聲音。接著,笛子又吹起了《映山紅》。那樂聲婉轉悠揚,情意深長。


  本來,玉秀是要從學校門前快快走過,可是,聽著這美妙的笛聲,便由不得地順著半開的屋門朝里看。也許是屋裡人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就敞開門,走到了門前。


  兩人一見面,都笑了。


  朱發奮說,「是秀妹子啊,怕不是來我哩邊遠學校視察呢?」


  玉秀說,「視么子察,我從敬老院那邊剛過來。」然後,又說,「我已不大隊部了。」


  朱發奮就說,「只怕是高升吧?」


  玉秀笑了笑,說,「升到生產隊里勞動改造了。」


  朱發奮說,「不會吧?」然後就發出邀請,說,「莫嫌我屋裡邋遢,進到坐下。」


  玉秀反正沒事,就進到了他的屋裡。


  他的屋裡還是那麼大,但收拾得蠻幹凈,屋裡有一張小床和一張辦公桌。屋裡沒有凳子,所以,玉秀就坐在床邊,而朱發奮則靠在門邊站著。玉秀見地下放著一個煤油爐子,爐子上放著一小鐵鍋。就問,「你平時就在這裡,也不回家?」


  朱發奮說,「我媽在別的大隊教書,我爹一人在家,你說我回家有么子意思?」


  玉秀就說,「那你晚上一人在這山上也不害怕?萬一有人把你害了,連個救命的人都沒得。」


  朱發奮笑了,說,「害我做么子?我又沒得錢沒得財,又不去招惹別人,誰來害我?」


  玉秀就說,「那你一個人呆在這裡,孤單一人,也好沒意思。」


  朱發奮說,「自尋其樂嘛,可以吹笛子,寫大字,看山觀景,還可以寫寫詩,釣釣魚。生活有沒有意思,還是靠自己安排。」


  玉秀就說,「這樣看,你的日子蠻好過呢。我看這種寂寞的地方也只有你這種人才能呆得住,要是別人,不是憋死了,就是離開了。」


  朱發奮說,「人都想活得熱鬧,都想有個妹子陪在身邊談情說愛,可是,我家成份不好,沒得辦法。不過,我現在也都習慣了。」接著,他又拿起一本不知是從哪裡撿來的十分破舊的中學地理課本,對玉秀說,「聽說今年要恢復高考,我想去試試。」


  突然,玉秀看到床上枕邊放著一本書,從封面上一看就知道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她起身把那本書拿在手中,就說,「這是陳傑的書。」


  朱發奮說,「是我從陳傑那裡借的。」


  玉秀就問,「你和他蠻熟?」


  朱發奮好是興奮,說,「去年秋季,陳傑下鄉路過這裡,還在我這裡住過一個晚上,和我一起吹笛子,講人生,還把我的一首詩拿去在報紙上發表了。」說著,便把打開抽屜,拿出一本日記,把從報紙上剪裁下來的那首詩讓玉秀看。


  玉秀把那幾句詩看了看,雖然只有七八行,但能在報紙上發表出來,就讓她感到了不起。她把日記本還給他,說,「看樣子,你還是個進步青年,將來會有出息呢。」


  朱發奮聽玉秀表揚他,受寵若驚,就說,「我還把這首詩譜成了歌曲。要不,我吹給你聽。」說著,便用笛子把那曲子吹了出來。


  玉秀聽完,就說,「蠻不錯呀!真沒想到你才教了半年的書,就進步得這麼快。」


  朱發奮越發得意了,卻謙虛地說,「沒得辦法,我不但要自己學,還得要教學生呢。」接著,又說,「秀妹子,要不,你也寫首詩,我把它譜成曲子,讓學生們都學著唱。」


  玉秀說,「我可不會寫詩,也從來沒寫過詩。」


  朱發奮卻說,「你和陳傑在一起也有蠻久,只怕光是熏陶也都熏陶會了。」說著,便把本子和筆遞到玉秀的手裡。


  玉秀為難地說,「我真地不會寫詩。」但是,手裡卻已經接過了本子和筆。


  她思考了一會,就寫了起來。然後,遞給朱發奮,說,「莫要見笑。」


  朱發奮把本子拿在手裡,大聲地朗讀著:

  杜鵑春曉,雲飛雨斜,

  黃鸝兩隻,笑語相依;

  你說你愛我,

  在那花紅滿山的春季。


  春光幾度,落日有情,

  長夜漫漫,真愛難棄,

  你說你愛我,

  在那花紅滿山的春季。


  讀完,朱發奮讚不絕口地說,「極好極好,真有詩人般的才氣。」說著,便對玉秀說,「好,你先坐著,我要好好地為你的詩譜曲。」


  玉秀就笑了,說,「莫要那樣認真。」然後,又提醒著他說,「這種東西,千萬莫要教給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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