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曆險記 第16章(梁川學村二)
天國曆險記(長篇小說)張寶同
如今,人們已安居樂業,食物、棲所與配偶已不再成為困難,但男人生命根部的遊動意識卻尚未消失殆盡,只是他已不能再經常地四處遊動。他只能把出外做事當成一種出遊,以來減緩他那會因閑悶與無聊而躁動的悲哀與孤獨。這樣一來,男人就得有事可做,那怕是像農人那樣揮鈀挖地,或是像國王那樣玩弄權術,都會給男人以充實和消遣。當你閑極無事,細細想來,也許會覺得做事幹活的作用並非只是養家糊口,同時,它還是一種讓人充實與調節的生活方式。如果一個人吃飽飯而無事可做,他的能量無處散發與釋放,他的技能與才智無處發揮與展示,他的心智與性情便會因此而枯萎變態。為了消煩和釋放能量,他也許會幹出許多是非之事,不但與人不利,對已也會有害。
而且,一個男人若是無事可做,也就會失去一定的人際環境。過去,我的身邊總是有許多鮮活而生動的人物與故事。那些人有的讓我愛,有的讓我恨;那些故事有些讓我喜,有此讓我憂。但不管是愛是恨,是喜是憂,都使我感到豐富充實,奇妙生動。可是,我現在能幹些什麼?誰又要我去幹事呢?
天國的冬季是漫長的,我不能老是這樣地閑呆著屋裡。我想出去做點事,並有所收穫與長進。最後,我決定去學村,跟大學士和高良學些真實有用的東西。從雲台到梁川學村約有三四十里的路程。連日來的漫天大雪,已將天國變成了雪國。儘管雪止天晴,但雪深沒膝,不宜出門。可我向來是個一旦下定決心,便要立刻實施行動的急性子人。我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便對著正在織布的依蘭說,「嫂嫂,我要去梁川學村。」依蘭沒有回聲,也沒有停機,只是臉上顯出了陰鬱不悅。
男人離不開女人,這是動物求偶與心靈充實的綜合需求。而這種需求得以滿足的具體體現便是建成一個家。家使人能夠安居樂業,舒適溫暖,卻也使人變得平庸懶惰,心靈麻木。家讓人更趨向文明,而文明卻在使人喪失著人的本性與本能。所以,男人不能老呆在家裡。在這個問題上,女人也許和男人不能苟同。她們只求與男人溫存廝守,共築暖巢。卻不知男人的夢想是在廣闊無際的天地之間。我知道依蘭的心情和感受,但我不能因此退讓與妥協。我是男人,如果我也同她一樣英雄氣短,女兒情長,那麼我也會變成女人的。於是,我將布袋往身上一挎,拉開了門,將白羊皮帽往頭上一戴,在門前站了一會,便大步地踩著積雪,咯吱咯吱地朝著潔白如毯的雪中走去。
天地銀白,一路無人。往日的草坡已變成了茫茫雪原。冰河早已被冰雪凝凍,而北邊遠處的熱河卻依然熱氣蒸騰,河邊處的一大片地方的積雪都早已被熱氣所融化。走過王宮前的坡地時,已過晌午,這時,天又開始落雪。起初雪兒似精靈出世,若有若無,只能從飄落在臉上的涼意感覺,然一會,便呈現出縷縷如絲,顫顫抖落的萬千細片。隨著這種細片的越來越密,天空中很快就被大塊大塊棉絮般的雪花所瀰漫,以致相距不遠的山嶺河川都在紛繁急落的降雪中變得迷茫模糊起來。
在如此清新茂密的飄雪中行走其實是一種很美的感覺,有一種乾渴遇甘霖般的暢快和滋潤。眼前那些熟悉的景物也因為落雪而變得迷濛縹緲,如夢如幻,彷彿有無窮的詩情和意境讓你玩味與抒發。過了桃村,很快就進到了冰河的支流清河的河谷中。清凌的小河在皚皚白雪中潺潺地流淌著,舉目所望之處儘是純潔的白雪,甚是美妙。觀著雪景,趕著路程,不覺間,就來到了被玉樹銀花所遮掩的梁川學村。在學村房屋的最後一排,有一排較為精緻小巧的屋子,這便是學村大學士的居舍。
進到大學士的屋裡,便見大學士大步來迎。大學士已是古稀之年,鬚髮已是全白,但神色矍鑠,容光煥發,周身透著一種儒雅通靈的氣色。讓人見了不由地要滋生敬仰之感。我知道大學士便是學村的校長,統管學村與整個天國的學術與法規。
我走到大學士面前,作揖大拜道,「久聞大學士精通史書,文采絕世,今得一見,可謂是三生有幸。」不想大學士卻也以重拜予我,說,「早就聽說龍華公子乃大漢使者,上知五千年漢史,下曉當今百國景觀,凡天文地理,歌曲書畫等,無所不通其曉,乃神靈聖賢之才矣。本該先去拜謁,卻不想卻讓公子搶先,慚愧慚愧。」我趕忙再次大拜道,「大學士所言過獎,世間萬象,博大精深,龍華尚不得其一,豈敢與大學士相比。」
大學士親自為我拂去衣帽上的落雪,忙拉著我的手,將我帶進客廳里的火盆旁入座,然後要侍女為我們取杯斟酒。舉杯飲酒時,我便用試探的口氣說道,「龍華近來閑極無事,想來拜大學士與高良亞父為師,以長進學識,加強技藝,不知大學士可願接納龍華為徒?」大學士說,「若公子有意,可暫居學村。一者可與老夫談古論今,二者可與高良習劍練藝。」
接下,大學士要帶我看一看學村。我隨著大學士出了大學士府,踩著柔軟的積雪來到了學村十二級的學堂里。這是學村最高的年級。學堂便是教室,裡面鋪著光亮潔凈的木製地板,地板上整齊地擺放著二十來個几案。几案上放著筆墨硯台和紙張。學生都剃著光頭,穿著青布棉衣,規規整整地把雙手放在腿上,一個個像寺院里念經的僧人那樣,盤腿坐在几案旁,因冬季寒冷,他們盤坐之處都鋪著一方形棉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