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章 交易(一)
嬑貴妃生下皇長子的事很快傳遍了皇宮上下,全宮上下都得了恩賞,連身在冷宮的沈懷風也收到這陣恩賞的波及得到了較好的優待,她們被安排到了另一處僻靜和冷宮一樣破敗宮殿,並且得到了醫治。
感激之餘,心中卻怪怪的不舒服了一整天,雖說她們冷宮走水的消息被嬑貴妃生子的新聞頂下了頭條,可楚傲寒身為皇帝怎麼能不前來探視一下她們這群受災群眾呢?別說探視了,居然連派人來慰問一下都沒有,這算不算過分了?
「蓮心,這段時間怎麼都沒見過你的子都哥哥?他不是會武功么,來冷宮悄悄看看我們也不是難事吧。」一邊由孫太醫為她上藥,一邊扭頭去問蓮心,若論起沒良心楚傲寒算一個的話,那尹子都就算第二個了,主僕二人一個德行。
蓮心一個大大的白眼送到沈懷風面前時她就知道自己又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如果楚傲寒上次夜半探視算一次,那尹子都可連一次都沒有,自從她們來了冷宮,就再也沒見過尹子都的影子,沈懷風簡直懷疑他是不是另結新歡,再續別緣了,和他那金貴的主子一樣,此刻不知正抱著那個如花美眷樂得合不攏嘴呢。
「托皇上洪福,我和尹子都現在算是天人兩隔。」蓮心一臉不屑的翻了個白眼,天人兩隔?這措辭是不是有毛病?看出沈懷風的疑惑,蓮心「好心」為她解惑道:「就是,我已經當他是死的了。」
寒露優雅的抿了一口手中的清茶,看著兩個蠢蛋你一記白眼我一記白眼互相翻得開心,不由暗嘆,果然還是早早離開這裡才是上策,這兩隻豬一樣的隊友早晚會拖他了的後腿,現在大敵當前,不想著怎麼解決自己的性命之憂,盡在這裡說些無聊的閑話。
孫太醫為沈懷風包紮好后,起身就要告辭,這破差事現在也就一股腦丟到他的身上了,若換做以前就是借這起子小人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如此對待他,一群見風使舵的東西,等他哪日重新奪得皇上重視時,定叫他們好看。
孫長竹提起藥箱就要走人,卻被一句且慢定住了腳尖,他回過頭扯起笑問道:「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自己在那場火災中受到了火氣的灼燒,傷了手臂,本也只是小傷,傷些藥膏估計幾日就好,可她想到現在自己被困在冷宮無法動彈,就如那砧板上的魚肉隨人宰割,他聽寒露說起她們前些日子的吃食被下毒以及那些時不時會出現的毒蛇飛蟲,不由后怕,所以她執意向內務府要求找太醫為她診治,來冷宮為冷宮的廢妃治病都是太醫院最末等的太醫才會做的事,她知道現在孫長竹今時不同往日,太醫院定派他前來看診。
看著孫長竹那言不由衷的表情,沈懷風內心也是很鄙視的,可事到臨頭也由不得她挑剔了,只得悠悠自然道:「自從王太醫去了后一向都是由孫太醫為本宮請平安脈,如今本宮大不如前,怎的連太醫也落魄至此呢。」
孫長竹的臉明顯比剛才差多了,可他還是有分寸的,眼前的女人即使現在身處冷宮,可再落魄畢竟那一道廢后的指令還沒有下來,她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他不能貿然對之不敬,他在宮中多少年,見慣了大起大落,任何人在落魄之時都是不能隨意踐踏的,因為他們總有一天會重新奪回屬於自己的位置,眼前的女人是,他也是。
「微臣如何能和娘娘相比,娘娘人中鳳格,非一般人所能比擬。」他說得謙虛,好像真心是這麼覺得一樣,那雙眼低垂而恭敬,沒有半分讓人覺得不愉快。
沈懷風淺淺一笑,宮中多年,也是見慣了阿諛奉承的,孫長竹這點子拍馬屁的功力和後宮那些人比有過之無不及,她很難想象如果沒有這次倒霉的事件,只怕這老人精現在還位居院首,自己難以在冷宮與他費唇舌吧。
「孫太醫過獎,只是你我二人如今深陷困局,不知應當何解?」她將手腕上的綳布整理好,看似無意抬眼看了孫長竹一樣,凝眉靜待他的回答。
孫長竹保持著恭敬的姿勢彎著腰,沈懷風看不出他的表情,但她知道孫長竹聽懂了,他只是在權衡,在思考幫助一個廢立的皇後到底能不能幫助自己,而她也只是靜靜的等待他的回答,她不能在這場談判中失了上風,無論怎樣都要在孫長竹這類人面前保持皇后儀範,不讓他小瞧了去。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蓮心和寒露很識相的將空間留給二人,他們知道,這件事上他們的存在是多餘的,關上門只有沈懷風含笑看著孫長竹老邁的身形默默不語。
「娘娘天性聰慧,定能在此困局中殺出一條血路。」他放下藥箱,坐到了沈懷風的對面,扯起一抹笑,讓他的臉愈加謙卑。
「再聰慧也得有人從旁協助,若是孤軍奮戰只怕也是枉然。」她莞爾一笑,眉間銳利,眼神依舊平靜如水,只是看著他那身末等醫官的官服勾起一抹輕視而鄙夷的笑容,那一抹笑看似無意,卻刺激了孫長竹脆弱又敏感的神經,他原本是何等的高傲,出生名醫世家,三歲熟讀醫經,七歲便跟隨祖父行醫問診,不到三十就已經是太醫院的院首,這樣的殊榮是史無前例的,獨他一人,他本該在年老之後衣錦榮歸得到朝廷最高禮遇,可如今這一切卻讓一個小小的鄉間來的赤腳郎中擊碎,叫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惱。
他的一雙手從緊緊捏住了自己的末等官服,她知道,她成功了,她點燃了他的復仇慾望,沈懷風沉靜的看著他的眼神從恭順到怨恨再到毒辣,「娘娘不必與臣打啞謎,若是有囑咐還請娘娘明示。」他淡淡一笑眼睛里早已沒了剛才的情緒,渾濁的眼珠讓人看不清,沈懷風當然明白如果是從前憑她的三言兩語想要打破一個老辣狠烈的人精的心理防線不太可能,可現在他的心中充滿了仇恨與欲/望,那麼就有她能夠鑽空子的機會。
「孫太醫曾為太醫院院首,想來弄一份醫志不難吧。」她目光如炬,小心的思量著自己想說的話。
孫太醫搖搖頭,「娘娘想的太簡單了,醫志不是那麼簡單就能拿出來的,專人看管若無必要是不能帶出來的。」這件事,想來就連現在的院首都沒法做到,畢竟醫志是後宮每位貴人看診后各自看診的太醫為其診斷,開藥,恢復情況的一種記錄,屬於貴人們的隱私,都是由專人看管,哪有這麼簡單說拿就拿呢。
「務須拿出來,本宮只是希望孫太醫幫本宮看一眼,嬑貴妃中毒當日所服之葯以及事後所服的葯都有哪些,若有異處,身為太醫的您定然一眼就能看出來不是么。」她就是想確定自己當日所看是否與自己找到的證據有吻合之處。
「娘娘囑咐微臣自當儘力效勞,只是不知微臣為娘娘盡心儘力,又能得到什麼。」他眼角皺紋叢叢,一笑起來便如老樹盤根,極盡精明之色。
「孫太醫,本宮複位后,還有什麼是不能得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