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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一章 昏迷

  窗外,西北風呼嘯,夜幕低垂之下,月光都懶懶得泛著昏黃的光暈。風樹齊鳴,將楚傲寒的心拆成數塊,再難拼湊,他滿臉倦容,看著沉睡的沈懷風懊悔不已。


  自從知道她母親逝世的消息后,她已經沉睡了很多天,連她母親的葬禮都無法參加,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睡著,論睡叫她都叫不醒。


  幾十盞長明燈光輝熠燃,點照著他凹陷下去的臉頰,打出一層薄薄的黑影,將他的身姿消減得越加清瘦,他牽起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間,那樣冰涼而無力,她氣若遊絲的呼氣,若有若無,如果不仔細辨別,甚至會以為她已經斷了呼吸。


  他眷戀且溫存著她的體溫,湊近她的臉頰,感受著她微弱的呼吸。


  長明燈的燭光明滅,仿若星辰跌落凡間,閃耀著晃過煩悶的空氣,灼燒出縷縷細煙,將楚傲寒的背影曲折成孤寂的模樣,他原本挺拔的身姿此刻彎曲得不像樣子,如萬斤巨石碾壓肩頭,半點抬不起來。


  眼中暮靄重重,疊巒出無限感慨,他一次次埋怨著自己的無能,即便這樣,懷風依舊只是沉睡不醒,就像是想這樣睡下去,再也不用面對這個世界的現實一般。


  「懷風,你醒醒啊,別留我一個人在這個皇宮中。」他靠近她,像個被拋棄的無助孩子,哀求著。


  他不能想象沒有她的世界會怎麼樣,如果連她都不在了,自己又如何能抵抗得了這座冷漠的孤城?

  長明燈依然耗燃著,不止不休。


  她眉眼平和,柔情盡顯,如同夏蓮開翠,芙蓉滿園,在燦若星辰的燭光中,依依裊裊,美不勝收。


  她並非聽不到楚傲寒的聲音,可是她太累了,她整個人如同陷在了泥汪沼澤之中,無法動彈,只是任由著濕軟的沼泥一口一口將她淹埋,她從來沒有這麼累過,從進宮后她就如刀尖悅舞,不能停止,無形肅殺,片刻溫柔,每一段節奏都被人帶著走,半點不由自己做主,她不敢停下,那些刀尖越凜冽,那面上越是清艷無方。


  現在的她已經不想再去管這些事了,她已經是斷翅的蝴蝶,飛不到遠方了,她只想就這樣慢慢沉下去,沉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這樣她就能不去想母親的逝世,叔父的追打,那些畸形而無狀的陰謀。


  冷雨過後,天氣愈發的冷了,玄衣輕裘披上身,太醫們來了又去了,幾番下來楚傲寒也殺了不少,可沈懷風任由不見起色,他比之從前更加殘暴,也更加缺乏耐心,對於眾臣的上奏一概不看不顧,朝堂之事也輕慢了許多,雖惹得下臣頗有微詞,可他們卻不敢多言,因為他們知道如今的皇上誰也不能惹。


  他走出鳳儀宮,與迎面而來的阮雲墨相視一眼,便錯身離去。


  錯身一瞬,他冰冷的話語滑入雲墨耳中:「你最好能夠喚醒她,否則.……」他也不知否則會怎麼樣,他甚至有一瞬間想過是不是當初放她離去了,天高海闊她一定活得比現在快活,他是不是做錯了,他將她自私的獨佔在身旁,看著她曾經那樣芬芳變成如今破敗的模樣,零散入泥,消弭失香。


  她一開始就不屬於皇宮,也不屬於他楚傲寒。


  一口烈酒入喉,麻痹了他整個繃緊的神經,古人總說,一瓮香醪入愁腸,百事盡除,可今日他這酒卻喝得他心中難抑,他獨自一人在這正陽宮中品嘗酸澀,為自己再斟滿一杯酒,酒杯上潸然而下的水珠,欲蓋彌彰著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羞愧與無奈,懷風沉淪在迷失的痛苦之中,而他又何嘗不是一遍遍飽嘗那一寂的疼痛,他的心被自責瓜分無幾,他期盼著她醒來,又害怕她醒來,他害怕看她喧囂過後枯槁的眼神,那眼神會折磨著他,不斷告訴他自己的無能,告訴他,他楚傲寒就只是個無能的男人,不能守護自己的所愛,不能給她周全,所有的諾言都是謊言。


  他害怕她恨他啊。


  幾杯烈酒轟然倒入堅硬的地頭,在地上砸出一窩水花,他的神思已經被辛辣所麻痹,眼前也模糊得看不清,他抱過手邊的一壺酒,一飲而盡。


  最後一滴酒滑入舌頭,楚傲寒氣惱得摔了那酒壺,叫嚷道:「拿酒來,人都死哪裡去了。」


  殿門被打開一道小口子,冷風和一個粉色身影一齊進入,她嬌嬌怯怯端著一壺酒幾步走到楚傲寒身邊柔柔道:「皇上,請用。」


  粉衣女子身上有好聞的香氣,一縷浮香,暖暖得像六月的陽光,熏人慾醉卻不自知,她窈窕走到楚傲寒身邊,放下手中酒杯,替他斟滿一杯,送到他的唇邊:「皇上請用。」


  他盡量眯起眼去看眼前的女人,可他實在是太醉了,眼前的女人似乎被蒙在一層薄紗之中,模糊迷離,只覺得似曾相識。


  他接過她手中的酒,想要推開她逐漸倚靠過來的身子,可是她身上實在是太香了,那香氣如同有靈氣一樣,將他整個人包攏在其中,無法逃離。


  「皇上,您醉了,奴婢扶您去歇息吧。」女子幽魅的聲音軟糯甜膩,再度響起,像是來自耳邊,又似乎遠自天邊,眼前恍恍惚惚百十來個光影環繞,他一個不穩險些跌坐在一旁。


  「皇上,是我呀。您可有想我。」粉衣女子鬢角紛亂,小臉微酡朱顏嬌嬈,雙目如星月,香脂艷骨,極盡媚態,嫵然別樣風姿,只是那怯雨羞雲的輕易卻讓楚傲寒似曾相識,他此刻的思緒已經被那香氣擾得無法聚散,只是一手扯過粉衣女子:「懷風?」


  不可能的,懷風還在沉睡啊,亦或者是?


  「芊芊?」他大概是喝得實在太多了,芊芊已經燒死在纖雲宮中才對,也不可能是她。


  粉衣女子身姿若游蛇,盤旋至上,一雙纖細的手緩緩伸入他的胸膛,滑膩冰涼,讓他覺得十分難受,他試圖推開,卻如何都使不上力氣。


  唇瓣順著他的脖子順勢而下,一抹嬌笑。


  「皇上,您想讓我是誰,我便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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