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何為正邪
「為了一群毫不相干的螻蟻，你就願意以命相搏嗎？」聲音清冷低柔，但語氣極為平順，沒有任何情感。
「妖孽，你住嘴！」星河強撐著挺直身子，繼續道「他們不是螻蟻，他們都是有血有肉，一個個鮮活的人！咳咳咳.……這世間，本就不該如此的冷酷無情，每一個生命都極其寶貴，都應該被保護，而如今正是因為你們這種嗜血惡魔的存在，弒殺成性，草菅人命，才讓這麼多無辜的生命再也無法重見。」
「弱肉強食，強者生存亦是天道，人性本惡，今日你手下留情，明日他們或許便會讓你萬劫不復。」血公子淡淡說道。
「哼，對邪魔妖孽自然是要除惡務盡，但對那些無辜之人，你怎能……」
「那你如何能區分這世間，何為邪魔妖孽，何為無辜之人。」不及星河說完，血公子反問道，依然低柔，但卻不似先前清冷。
「.……」星河竟一時語塞。
「哼，你這妖魔滅絕人性，心如寒石，無藥可救，難道你就沒有父母兄弟，骨肉親情，天倫之樂了嗎！」星河厲聲道。
血公子不再言語，依然背對星河。
過了許久，低柔之聲再次飄起。
「呵呵，我這種人不配擁有那些吧。」一改之前的清冷平順，竟略帶一絲抖動。
但只是那麼一瞬間，立即又是恢復冰涼「你調息療傷吧，明日隨我回血族，譯出天元劍訣古文，保你不死。」
再也無聲，周圍只剩偶爾的蟲鳴鳥叫。
幾束陽光穿透濃密的枝葉，四周光線逐漸增多，又是嶄新一天。
星河經過一夜的調養修整，已大概恢復，行動自如。
血公子依然如初見之時，冰涼冷淡，只是目光在不經意間掃過星河雙眸時，會迅速移走，不知為何。
二人向西折返而去，一路急行，不知不覺便又到黃昏。二人於林中尋得一歇憩之處，落腳而歇。
甫一落定，遠處小路便傳來模糊的腳步聲，不時又飄來打情罵俏的嬉笑聲。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就有兩人出現在星河二人視線中，確是一對年輕男女，挽手嬉戲而來。
星河莞爾一笑。突感一陣寒意閃過，心中默念「糟糕，這魔頭又要作孽了！」
慌忙轉頭，只見那血公子寒光如炬，臉上雖然依然是高冷平淡，但掌心那淡紅的真氣已然開始若隱若現，看似即將出手！
星河心想不妙，慌忙閃身向前，擋在血公子身前，怒目而視，低聲啐罵道「你先殺了我再說！」
血公子稍作遲疑，隨即收斂內息，負手而立，殺氣立消，但並無任何言語，俊秀的臉上依然是清冷從容。
星河反倒是內心無比詫異，原本未抱太大希望，只是不忍見這對年輕男女慘死，不得不挺身而出，自以為又是一場惡戰，沒想到這血公子竟如此輕易收手。內心忽然倒覺得這高冷公子似乎也並非是那麼冷血無情，但此念頭剛一閃過，樹林中那群死狀凄慘的無辜獵戶別又浮現腦海，登時又對眼前這冷酷之人恨之入骨。
這對年輕男女似是對剛才的危險毫無察覺，依然有說有笑，向前走去，眼看便要走星河二人身邊走過。
「哼哼哼哼，臭弟弟，你讓姐姐我找的好辛苦啊」
一聲魅骨酥音划空而起。
這聲音慵懶妖嬈，讓人熱血沸騰。細細想來，卻又像是在哪裡聽過。
是她！錯不了，一定是這她，聽聲音這妖女近兩日已將此前與師尊交手時所受之傷恢復大概，星河暗自驚嘆這妖女不愧為神州十二聖之一的聖位級高手，真氣內力深不可測。
果然，在那對年輕男女走走來的路上，一個身形婀娜，性感妖嬈的身影出現，酥胸起伏，秀腿半掩。
「蘇清離！」
星河不自覺得向後退了兩步，挨近血公子，低聲道「嘿，這妖女雖重傷初愈，但實力不可小覷，咱們要當心！」
「一會我可沒功夫管你，你自己小心，可別死了。」血公子淡淡說道。
依然是不帶任何感情的冰涼，星河倒也習慣了。可是這冷酷無情，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竟然會關心別人的死活？星河竟又一次感到詫異，抬眼便向那高冷俊秀的臉看去。
一瞬間四目相對，那雙原本一直冰冷無情的雙瞳竟有些躲閃，急轉向別處，從容淡定的玉面上竟也還有一絲慌亂。
「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怎麼還忸怩起來了，我說血公子，幹活了。」星河嗤笑道。
星河話音剛落，瞬時周圍殺氣騰騰，血公子已然渾身暗紅色氣霧瀰漫。
蘇清離幾乎是同時，玄水真氣肆溢奔騰，裙姿擾動。
周圍空氣被二人真氣所激，頓時熾熱聒噪，壓迫感十足。
蘇清離本就是神州十二聖之一，雖重傷初遇，實力不在巔峰，依然是令人恐怖的頂尖高手，而這血公子名為仙位，實則也已具備跨入聖位級的實力，因此此二人之戰不相伯仲。
不知不覺間，二人大開大闔，凝血刺與血玉簫劍縱橫纏鬥，轉眼已激斗良久。
只見那蘇清離眉頭緊鎖，雙唇緊閉，似是胸中早已翻江倒海，幾在強撐。而另一邊，血公子卻依然高冷平淡，呼吸平順，真氣激昂，暗紅色氣霧愈發強烈。
血公子竟已佔據上風！不出意外，蘇清離即將支撐不住。
果然，血公子也已捕捉到戰場形勢，蘇清離已在勉力支撐，一念及此，雙手緊握血玉簫，急催泣血錄，真氣立時暴漲，暗紅氣霧強盛刺眼，看來是想在此時已佔據上風的局面下硬拼真氣修為了！
星河心中歡喜，但卻又是緊隨而來的自責「自己怎麼倒好像還希望這魔頭贏呢，最好這倆個妖孽同歸於盡，也算是老天有眼。」
正在思量，忽然瞥見血公子身後兩個鬼魅身影正急速靠近，心中一沉，暗想糟糕。
「小心，後面有.……」
話未說完，血公子驟然氣霧減弱，踉踉蹌蹌退後幾部，面色慘白，雙唇緊咬，雙手捂住前胸，強撐站住，然後突然一大口血噴涌而出。
星河慌忙上前扶住血公子。
竟被那對年輕男女暗中偷襲！
只見那片刻之前還是善良單純的無辜面容，現在竟已經浮現出陰邪惡毒！
電光火石間，蘇清離果斷出手，凝血刺瞬時殺到。
血公子奮力一把推開星河，雙手握起血玉簫，直插雲霄，血色氣霧瞬時炸起，血玉簫劃破夜空，奔騰而出。
隨著一聲劇烈震動，蘇清離轟然倒地，竟已無氣息！那對青年男女更是早已屍首異出，爆裂而死。
氣霧立即消散，血公子發簪早已崩掉，披頭散髮立在原地，緩緩扭過頭，望著星河，氣若遊絲。
「你……沒事吧」
突然又是一口黑血噴出，抽絲一般飄倒在地。
星河不顧一切的撲向血公子。
內心此時已經悔恨至極，因為自己的心慈手軟，被奸佞之人騙取信任，導致血公子身受重傷，生死未卜。在那一瞬間，他甚至都懷疑自己的心中大義難道也是不值得堅守的嗎？自己平時總以俠義自詡，立志拯救蒼生，維護正道。可現在看來，何為正道？何為邪魔歪道？自己向來慈善待人，可卻因為自己的善念幾乎斷送了這血公子的身家性命！而這血公子雖殺人如麻，行事詭異，卻也能在自己的諄諄勸誡中放下屠刀，直至生死關頭，這個被自己認定為妖魔的人，卻仍拚死相救，倒下前還在記掛自己的安危。
到底什麼是正，什麼是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