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話 心裡已經演了一齣戲
電話響個不停,但是普雲並沒有醒過來。
袁小鹿慌忙接起電話。
「 Jason,我……是袁小鹿。」
「你們在哪兒?「
「步行街。「
「快帶他回家,八點以前!」
Jason說話的口氣異常著急,袁小鹿心中有了些數。
她迅速背上包,繞過桌去把普雲攙扶起來。
他的上身承重在她纖細的肩膀上,臉已經開始發青了。
一定要迅速帶他離開這兒,袁小鹿心想,不然這周圍無辜的人都會陷入危險!
由於他們體重與身形懸殊太大,她感覺舉步維艱。也管不了周圍人們異樣的目光和商場工作人員的詢問了,好不容易盡自己最快的速度把對方攙上了車,袁小鹿突然莫名有一些成就感,感覺自己「英勇」無比。
車開得很快,沒過多久就沖回了別墅。
Jason已經等在了大廳的一樓,幾人相互協作著,把普雲攙上了卧室的床,出卧室門的時候,袁小鹿順手將門用鑰匙鎖上了,轉頭,她迎上了jason非常不爽的目光。
她趕忙解釋:「不好意思Jason,我不知道他八點以後的情況,不然我們早就回來了。」
Jason伸出右手,從袁小鹿的肩膀上空穿了過去,手掌扶住了她身後卧室的門把手。
:「袁小姐,我不是怪你這個。」他輕鄒眉頭,「請你馬上把門打開,他不是囚犯也不是動物,沒有必要把他鎖起來。」
袁小鹿的思維停滯了幾秒。沒錯,想想昨天來這兒的時候,普雲的卧室在這個時候也並沒有上鎖。
他沒有屍變,只是在這個時候,變得異常虛弱。
她為自己之前錯誤的猜測感到抱歉,趕緊尷尬的說了幾聲對不起,拿出鑰匙,扭頭打開了普雲卧室的門。
Jason一直盯著袁小鹿手中的房門鑰匙,看得袁小鹿十分不自在。
「袁小姐,你知道么?普雲從來沒有把他的房間鑰匙給過任何人,包括我。」
「噢,」袁小鹿尷尬地搖了搖手中的鑰匙。突然想起這是普雲吃中午飯的時候散聊著遞給她的。他當時說了什麼來著?好像……貌似是說,如果他有什麼急事,希望袁小鹿隨叫隨到,也能準確找到他所需要的東西。語氣可任性了呢。
「這個……普總說了,這幾天由我暫時保管鑰匙啦。」袁小鹿解釋得很空洞。
Jason打量著這鑰匙,微微嘆口氣:「請你照顧好他,我想他是不會傷害你的。」
「嗯,我會。」袁小鹿回答得挺乾脆。
Jason好像放心了,轉頭正要下樓,又背對著袁小鹿說了句:「如果他突然變得很暴躁,你再用鑰匙鎖門也不遲。還有,這兩天你可以正常上班和回家,但只要是休息,都請你陪著他,特別是晚上。」
這不是在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么?袁小鹿立馬想要出口反駁,沒想到Jason又說話打斷了她。
「一共就四天,請你忍耐。「他說完下了樓去,老管家為他打開了大廳的門,送她離開了。
袁小鹿真是不知道,這倆奇怪的男人一唱一和的,葫蘆里到底賣個什麼葯啊?但從普雲願意給她鑰匙這點來看,她也許還是安全的。
袁小鹿轉身,再次確定是否解鎖了普雲的卧室門,接著走了進去。
她打開燈,普雲跟剛才被送進來時一樣,微閉著雙眼安靜的躺在那兒,她放慢了腳步,怕吵醒了他,輕輕的走了過去。
和昨晚上他那滿身是傷,眼睛鮮紅的恐怖模樣相比,普雲現在顯得十分安祥,雖然臉色鐵青,但表情沒有任何攻擊性。
也許是之前獲得過人類壽命的關係,和宗泫不同,他有呼吸。
突然想起了宗泫,袁小鹿覺得心裡挺難受。她雖很擔心他,卻是無可奈何。
袁小鹿打量了一下屋子的四周,看到一匹駿馬形狀的柜子里放了很多酒精瓶子和棉花,還有幾瓶奇怪的藥品。記得昨晚上,普雲還當著她的面吃了幾個藥片吧。
她走過去,仔細看了看藥瓶上的藥物說明——是止痛藥。
袁青青死後,想必這普雲也是遭了不少的罪呢,真是報應。
想到這裡,袁小鹿並沒有感到非常痛快。因為她瞬間想到了宗泫之前在小鬼那兒救她的時候,那種和普雲現在相似的,皮開肉綻的樣子。
當時宗泫還要求袁小鹿去給他買針線縫起來呢。原來那個時候的宗泫也很疼啊。可粗心大意的她竟然以為他已經死去了,並不會有多大感覺。
袁小鹿覺得鼻子酸酸的。她想,宗泫,我一定要再見到你。
她從柜子里取出了酒精和棉花,見旁邊還有一個醫用彎盤(用來包紮和清潔的裝備),一併也拿了出來。
袁小鹿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把普雲的身體推成側卧位。而這傢伙居然沒有醒,完全沒有!
她也就很放心的掀開他背後的T恤,用彎盤裡的鑷子把他後背粘連著的結痂輕輕掀開,小心的擦上了酒精。
忙完了,袁小鹿為他蓋好被子,提著自己的書包悄悄下了樓。
坐在大廳那張紅色沙發上,她拿出了各種資料書開始奮鬥起來,也不知到了凌晨幾點,迷糊睡去。
清晨六點半,袁小鹿的手機鬧鈴準時響了起來。
她微睜眼睛,迷糊半天。嗯,今天是袁青青的葬禮,如果普雲允許的話,她是可以坐著早上的城際列車回老家去參加的。
可是……
電話響起來了,是媽媽。
「媽,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她明知母親打電話來的用意,卻有一些不敢面對的。
「死丫頭,快點滾回家來,今天是青青的葬禮,你怎麼還有心情繼續睡覺!」
「嗯……我一會就來啦。」袁小鹿也是感覺心情很沉重,思緒紛亂。
掛了電話,她鼓了鼓勁兒,一下子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身上的毛毯滑落在地上。她伸手去撿,尋思著:昨晚上下來看書的時候這沙發上可沒有毛毯的呀。
她隨意的抬頭往旋轉樓梯上看了看。
沒想到「普大爺」就站在樓梯中間的位置,看樣子已經在那兒站了不短時間了。
「早啊,普總。」她招呼打得很冷淡,對於對方的「偷窺」行為有些不高興,但想想這好像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那種故意吧,所以也不好發作了。
普雲慢慢下了樓梯。他今天穿得挺正式,一身黑色的西裝,頭髮也略微打理了一下一下:「快去洗漱,我給你半小時。」
「啥?」袁小鹿有點懵。
「今天不是袁青青的葬禮么?」
他的表情和語調都非常平靜,甚至顯得很冷淡。
讓人難以聯想得到,他和這個已經死去的女人,之前竟然會是情侶關係,甚至還有過那麼多的「肌膚之親。」
當然當然,什麼男女授受不清,肌膚之親……這些是什麼鬼!?對眼前這位一貫花花心腸的普總來說,完全都是不值一提的事。
袁小鹿想著,心裡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好,您稍等,我這馬上就行動起來!」她雖然呵呵地來著玩笑,但口氣里卻是止不住的疏遠。
普雲願意去參加袁青青的葬禮,終究也是好事。至少青青的家人心裡會好受些,畢竟普雲與袁青青私下裡那些複雜關係,舅舅他們並不知道呀。
袁小鹿害怕對方反悔,真是恨不得連臉也不洗就出門。
她快速打理了自己,和普雲一起去到了列車站。
從a市到老家的小縣城,坐列車並不遠,且也是沒任何飛機可坐的。而一向坐慣了飛機頭等艙的普少爺,自然對這周圍的環境厭惡至極。本來也想叫上老管家,像上次一樣直接開車過去,但這次情況特殊,由於好多傭人都被遣散了,管家這再一走,別墅里便不再會有人,所以普雲聽取了袁小鹿的意見,選擇了她平時回家最常用的交通工具。
一路上,坐在袁小鹿身邊的普雲,一直皺著眉頭閉著眼。背靠座椅的他完全沒理會袁小鹿。
袁小鹿對他這少爺脾氣已經略知一二了,也不想去在意。她看了看周圍的人,小孩子在嬉鬧,大人們在打盹兒,而她的餘光剛好又瞥到了普雲頭頂的置物架:她的書包沒有放穩,一半懸在空氣中。
要是掉下來打到了普雲那還得了了,這彆扭的大爺她袁小鹿可是惹不起的!袁小鹿想著,便站起來斜著身子去夠那個書包,無奈她斜著身子,就是難以夠到,在她已經累得額頭冒汗的時候,她的小指頭勾到了書包的肩帶,袁小鹿一個興奮,樂極生悲,他的書包一下子就被勾得掉了下來。
啪的一聲!書包並沒有砸到普雲。因為袁小鹿急得直接弓著身子,把本來要砸到普雲胸口上的書包擋了下來了,書包正好砸在了她的頭上,又滑落了,卡在普雲大腿邊。
普雲睜開眼睛,看到袁小鹿弓身捂著頭,還一臉疼痛的樣子。他伸出右手去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怎麼了?」
「沒……」袁小鹿尷尬得要死,她提起了普雲腿邊的書包,想要把包再次放上置物架。
普雲迅速站了起來,從她手中接過包,很輕鬆的把包放了上去。
「夠不到可以叫我,剛才是包掉下來打到你了嗎?」他問。
「嗯。」她慢悠悠的坐下,生怕普雲不高興。
「笨,是打在我胸口上疼還是打在你頭上疼?你分不清楚么?」
袁小鹿聽后委屈又鬼火,心想,死普雲,那還不是怕得罪你?!不然姐才不受那麼多的罪!
但是沒敢說出口。誒,自從有些深入的接觸這個普雲,她發覺自己心裡的「潛台詞」真的是越來越多了。想想袁青青,和這樣一個討厭的人處了那麼久,真是為難她了。
這種情形就像是之前蔣韻提過的,用來形容廣大「悶騷青年」:明明還沒有說話呢,心裡早就演上了一齣戲,還「地動山搖」的!
呵呵,袁小鹿覺得自己已經入列了。
好不容易顛簸到小城裡,他們打了輛車,直接奔向了袁青青做法事的地兒。
小地方與大城市不同,有人去世,要擺酒請客吃上兩三天酒。如果死去的是一位老者,則稱其為「白喜事」,前來的賓客都會顯得非常高興,大家甚至會聚在一起聊天打麻將,幫忙做事。
而袁青青過世得太早了,和喜事並沾不上邊。相反的,氣氛非常凝重。袁小鹿在不遠處看到舅舅和舅媽了,舅舅正忙著招呼過來參加葬禮的客人,他一臉滄桑,袁小鹿根本不忍細看;舅媽則一個人跪在袁青青的靈堂前,用袖子抹著眼淚,正燒著紙錢。
袁小鹿也看到了自己的媽媽。鹿媽輕拍著舅媽的後背,正在安慰著她。
整個場面顯得非常心酸,袁小鹿和普雲走向了舅舅,他看著她,滿臉的皺紋擠到了一起,緊緊的給了她一個擁抱,然後放開了袁小鹿,向袁小鹿身旁站著的高大男人伸出了右手:「普總,也謝謝您來了。」
普雲伸出左手答道:「伯父見外了,我是應該來的。」
看得出來舅舅挺感動的,因為他接著又擁抱了普雲。
袁小鹿覺得真是悲哀,可是舅舅他們畢竟是無辜的,他們對於普雲和袁青青的相處方式什麼都不知道,而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必要去提。
袁小鹿想著這些,正走著神,突然在人群裡面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蕭翔?!他正站在那些來幫忙做飯的阿姨大伯們中間,忙著給他們遞著空碗和食材。
他怎麼也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