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前面是一片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段胤終於有了意識，他慢慢的睜開眼睛，眼前的景物卻是模糊一片。
又過了一會，段胤閉上眼睛又緩慢睜開，眼睛的眩暈才慢慢褪去，這時才反應過來入目是一片星空。
星光璀璨，漫天星斗懸挂在天幕，遠處是一彎殘月，徐徐灑下一片清冷的月光。
他轉頭朝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所處的位置還是邙山的叢林外面。掙扎著坐起身來，發現四周已經沒有了籠罩整個北原的浩瀚青霧，借著星光，能夠一直看到很遠。
揉了揉眉心，段胤想要回憶之前發生的事情，發現自己的記憶也就停留在青之君王伸手點破自己脖子上的神荼印記，渾身開始生長細密鱗甲的時候。
更後面的事情便沒有記憶了，一片空白。至於從自己昏迷開始，到現在究竟過去了多久更是沒有概念了。
段胤忽然覺得自己渴得厲害，喉嚨中一片乾澀。只覺得自己發聲都有些嘶啞。伸手抓了一把地上的白雪咽入口中，段胤又覺得渾身火辣辣的發燙，雪水流進喉嚨，卻覺得乾渴的感覺沒有絲毫減弱。
渾身發燙，段胤虛弱的伸手掀開自己的衣服，發現自己身上遍是細密的紋路，圖案和鱗甲無異。
段胤心中一沉，想起了自己不得不接受的一個事實，自己已經不再是人族了。
段胤想要起身，忽然看到旁邊不遠處倒著一個麋鹿的屍體，當時麋鹿屍體乾癟，恍若被吸幹了渾身血液。
段胤的意識中如有一道電光閃過，只覺得腦海中響起一聲咔嚓的聲音，這個世界好像在這一刻破碎了。
妖族吸食血氣，用以恢復自身傷勢，修行妖氣。
段胤一直認為妖族當中有好妖，也有壞妖。段胤並不算排斥妖族，對於如蘇梨那樣的好妖，他可以冒著危險施以援手。但是遇到壞妖，段胤覺得自己對待他們的手段不會比西楚的平妖師手段更溫和。
而吸食無辜者鮮血，在段胤看來便是壞妖了。現在自己便吸食了一頭麋鹿的全身鮮血。
麋鹿只是動物，無關緊要，但是段胤不知道自己在妖族血脈的驅動下，自己會不會忍不住向人類下手。
段胤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走向了那頭麋鹿。走近細細檢查麋鹿的屍體，發現麋鹿身上有好幾處傷口，從傷口來看，應該是被人類的牙齒咬傷無疑。
此處不可能有其他人，是自己咬死的這頭麋鹿無疑了。
都說妖族吞食血液之後，能夠恢復自身傷勢。自己應該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咬死了這頭麋鹿，吞食了它的血液才從昏迷當中蘇醒過來。
看著麋鹿的屍體，傷口處還隱隱能看見血液，段胤頓時覺得自己口渴的感覺更加強烈。四肢不斷有虛弱的感覺傳來，氣海之中也不剩點滴真氣。
竭力將目光從麋鹿的屍體上挪開，段胤不敢再去看，害怕自己忍不住再吸食血液。
勉力壓下自己心中的乾渴感覺，段胤閉目開始修行，呼吸之間，天地元氣湧入胸膛，在氣海之中往複翻騰，化為一滴滴真氣滴落在氣海之中。
真氣稍微恢復了一些，段胤睜開雙眼，只覺得入目一片黑暗。天幕之中，依舊星光璀璨，但是段胤覺得自己看不到絲毫光亮，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已經變得漆黑起來。
他不知道青之君王最後為什麼沒有殺了自己，但是現在的結果卻也算不得好。
皮膚上密密麻麻的鱗甲紋路和自己身上淡淡的妖氣都已經在說明著他已經成為一個妖族了。
看著廣袤的北原，段胤覺得心中儘是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該去那裡。成為妖族和救下一隻小妖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段胤相信，就算自己當初救下蘇梨的消息被傳出去，被南唐邊軍發現，自己也斷然不會到無處可去的地步。
只是順手救了一隻小妖，蜀山，師父都可以幫自己壓下來，自己還是可以安穩的當蜀山弟子，當道首門徒。
但是，現在自己成了妖族，就全然不一樣了。段胤不敢再回蜀山。
一個妖族怎麼能再回蜀山？
段胤顫抖的拿起一把隨身的短刃，緩慢的貼上自己的脖子。他想就此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但是猶豫了一會，段胤又默默的將刀放下。妖族也不儘是要吸食他人血液用以修行的邪惡妖怪。就像當初看到的蘇梨一樣，她不也在傷重垂危之時，憑藉自身意志忍住了吸食他人血液的衝動嗎？
壓下了喉間的乾渴，段胤覺得自己也可以做到像蘇梨那樣，壓制住血脈當中的本能。
現在還沒有到真正絕望的時候。
段胤聽說，妖族之中有一門秘法，可以掩蓋自己身上的妖氣，化成人形之後，只要不展露妖氣與人類並無差別，其他修行者也難以發現。
據說北燕也有相應的秘法，蛛網之中便有大量暗碟修行了此類秘法，掩蓋了身上魔道修行者的氣息，得以潛伏在南唐之中。
只要還有希望，段胤就不願意輕易放棄。
自己和其他妖族不一樣，妖族生來便是修行的妖氣，他們沒辦法修行真氣。
但是自己從一開始修行的就是真氣。只要自己能夠剋制住妖族吸食血液的本性，只要自己能夠得到秘法掩蓋住身上的妖氣。只要自己不動用妖族的血脈修行者，那麼就算自己身上有妖族血脈，又何其他人類有什麼差別？
只是他現在身上還有妖氣，沒有得到遮掩妖氣的秘法之前是不能回蜀山了，也不能和任何修行者有接觸。
只要不遇到修行者，常人很難感應到自己身上的妖氣。
只是，能夠掩蓋氣息的秘法太過珍貴，沒有蜀山的幫助，段胤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被修行者殺死之前得到。
不過，總歸是有了希望不是？
青霧散去，青之君王應該也已經離開。段胤不確定什麼時候會有南唐邊軍到邙山來巡邏，收割遊走於北原之上的北燕騎兵。
他需要儘快離開邙山。
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因為之前長出鱗甲時，很多地方都被刺破。不過，眼下卻只能這樣將就著穿了。
把掉落在雪地里的塊壘平撿起，段胤看了眼遠處。
不知不覺間，月光和星辰都已經隱去了。過不了多久應該就是黎明了。
都說黎明之前是最黑暗的時光。
段胤邁步向前走去，前面是一片黑暗。
但是黑暗之後總會有光明，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