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小巷當中劍光起
今夜無月，故而天幕無半點光亮。
狹窄小巷中除了一處棚戶挑出的一點燈火，便無分毫微光。
小巷之中猶有積水，抬腳踩在上面，積水沁入鞋中，帶來一陣涼意。
昏暗小巷首末兩端，段胤和蕭蓮同時停住腳步。借著並不明亮的微光打量了對方一眼。
旁邊棚戶外挑起的一盞油燈如被一縷微風吹過，往複搖曳。中央水窪中污濁積水頓時炸開，揚起水花無數，又好似蓮花朵朵，怒放於空中。
一道無形劍氣和一縷纖細銀光在空中同時炸開，兩人的第一次試探到此告一段落。
小巷一端，蕭蓮雙手探出袖中，十指在空中張開，纏繞其上的銀線飛舞遊動，最終被無形氣機拉扯，兩端綳直，拉出九條銀弦。氣海受創，蕭蓮本就蒼白的臉頰更加枯瘦雪白無一絲血色，恍若黑夜間的遊走陰物。不過他的眼神依舊陰冷而平靜，食指和拇指在銀線上輕輕一條，便是一道纖薄細刃掠出。
背負黑色條囊的段胤此刻終於一腳正式踩進小巷，開始狂奔。
夜幕好似被這一道銀光切割為二，上下皆是一片漆黑，唯中間一線銀白。
狂奔過程中，段胤並未抽劍，此刻一道銀光而來，他腳步在旁邊牆壁上順勢上攀，身形頓時變為橫卧空中，讓開一線細刃。
而兩旁牆壁卻是沒有這般好運了，細刃切割之下，青磚牆壁上頓時多了一道細不可見，實則切痕極深的細縫。
小巷首末兩端百步距離拉近十步。
百步變九十。
橫卧身形重新變為往前極奔，那本應該有的鏗鏘弦音約莫還未來得及傳至耳邊，第二道銀線已經攔腰而至。
第二道細刃，段胤沒有躲閃，雙手輕輕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銀線兩端，驟然發力，纖細氣刃瞬間崩斷，化為一縷微風掀起了段胤身上衣擺。
來不及細想為什麼眼前氣刃不如想象中堅韌鋒銳，平舉於身前的雙手十指勾起，吸起地上積水，水珠串聯成線，再被無形氣機拉伸，變得細長纖薄。與蕭蓮藉助銀線撥弦彈出的銀色細刃如出一轍。
共計九九八十一柄寸許小劍凝結而出之後，並未直接蜂擁激射而出，而是先圍成一個圓圈懸停在段胤身側。
以蜀山兩儀四象之勢起手，九九八十一柄小劍穿梭排列，掠出時機先後不一，氣機牽引在空中結出一堵無形牆壁，堂皇推進。
蕭蓮不再以手指挑弦，而是雙掌按上銀線，十指同時在銀線上拉過，弦音頓時不復之前的清越，變得鏗鏘雜亂起來，大珠小珠落玉盤。
無數音刃由銀線之中掠出，音刃之後，本來緊繃於蕭蓮身前的銀線彈出兩根，在空中交疊纏繞成一根更粗的銀線如一尾陰冷毒蛇遊走其後。
音刃水劍相撞，水珠炸裂，真氣潰散，頓時在空中攪起一道小型水龍捲。此時緊隨其後的銀線射進水龍捲，如有無形大手在其中攪動，水龍捲頓時潰散。
銀線徹底攪碎段胤凝結的水劍之後，尤不罷休，剎那間綳直，前端直指段胤眉心。
隨水劍推行至距離蕭蓮只剩四十步。
段胤仍不停步，一揮袖口，以之前在藏書樓中看到的剛猛摔碑掌法起手，真氣鼓盪，寬大袖口剎時間鼓盪綳圓，以掌心抵住銀線。
氣機牽引銀線的蕭蓮嘴角微微翹起，他一身殺伐手段盡在這看似纖弱的銀線之中。之前以氣機牽引銀線發出的音刃尚且好擋，這銀線本身又豈是你想象當中那般好相與的。手指輕捻銀線，上面鋒銳氣機更甚，下一刻便要穿透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的手掌，再刺穿他的心臟。
不過蕭蓮想錯了，來人不是他想象中不知他殺伐手段的無知殺手，而是對他知根知底一心要取他性命的索命人。
所以，銀線並未如他想象中那般建功。
銀線擰轉，在段胤掌心急速旋轉，帶起一陣刺人耳膜的金鐵摩擦聲和一連串火花。
此刻段胤不再隱匿自身妖族血脈，霸道的明之君王血脈連同氣海真氣一齊灌入手掌之中。
掌心******銳銀線如一尾被打中七寸的毒蛇，癱軟頹然墜地，氣機牽引之下，連帶另外一端的蕭蓮袖袍被鋒銳氣機攪碎，裸露而出的手臂上多了數十條縱橫交錯的血痕。
觸目驚心。
一朝建功，段胤神色如常，一直前奔的身形停下腳步，與蕭蓮對視。
不知是為了換上一口新鮮氣機還是其他。
不過蕭蓮並未給段胤換氣時間，在段胤停下腳步瞬間，這個在西楚平妖司素以陰冷狠厲著稱的青年強忍手臂刺痛，掌心發力，將銀線盡數吸入掌中。
真氣驅動，靈巧銀線宛若無數小蛇在其中遊走，然後開始纏繞，糾結，變成一個銀色光球懸停於手掌上空。
扣指在其上輕敲。
銀球急速彈出，卻並不以直線前行，軌跡曲折難尋，恍若活物。
銀色光球上面氣機盡數斂去，看不出分毫端倪。不過，段胤絲毫不敢大意。
武器越是偏門殺人手段便越是詭異，防不勝防。這些在一條羊腸小道上面摸索前行的人，總會有一些劍走偏鋒的凌厲殺人手段。
不過，在空中靈巧穿行的銀球軌跡太過曲折，難以在中途攔截。
段胤心神緊繃，氣海上空劍意大放光芒，真氣在體內沸騰臌脹，卻被段胤死死壓住，如同火山爆發前期。
只等火柱衝天一刻。
距離段胤十步之時，那枚銀色小球頓時停下，在空中滴溜溜旋轉。
段胤瞳孔微縮。
就是此時。
真氣猛然爆發，食指與中指並為劍指，一指點出，凝為實質的劍氣頓時射出手指，點向那枚光球。
手指點出未半。
懸於空中的光球頓時炸開，銀針刺出。
暴雨梨花！
點出劍氣被剎那截斷氣機，雖然被段胤強行收回，再生一氣，卻已經失了先機。
不得不吞下湧上喉間的一口逆血，雙手攪袖，平托而上。
千劍萬劍平地起！
劍光銀針交錯縱橫。
眨眼過後，劍光銀光悉數散去。段胤低頭看了下身上衣袍，密密麻麻的細痕遍布其上，血絲滲出衣袍，越來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