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節 不咸山
高恩華渾身寒意徹骨,知道身後的黑暗中一定有殺手存在,正等待擇機一擊,來不及解釋,環臂挾起衛子怡纖腰,不退反進,碧雲劍揮起直斬白骨骷髏頭。
衛子怡乍見三枚骷髏頭出現,驀然一驚,正待祭出如意蝴蝶刃,突被高恩華環腰挾起,微微一掙,只覺臂硬如鐵抗拒不得,少女心思瞬間百變,念頭驀然一動,伸臂攀住高恩華脖頸,靜觀其變。
兩柄劍、從黑暗中詭譎一閃,如兩條隱在黑暗中的毒蛇,突然發出閃電一擊。
電光石火一閃,高恩華掌中碧雲劍已與白色骷髏頭急促撞擊,「啪」一聲悶響,白色骷髏頭被碧雲劍擊的粉碎,露出後面操縱骷髏頭的一名修士。
「什麼人竟懂本教陣法?可報上大名。」修士一愣,驚詫的發問?
「夢遁。」
高恩華一劍得手,根本不敢停頓,趁天師眾修驚愕間,右手一抖,雙指間燃起一張符紙,黑暗中好似劃過一道閃電,場中天師道眾人俱感夜色一變,進入一個遠古空間中。
空間中深邃黑暗,星河迢迢。
「哧、哧、」的異響聲中,一頭頭遠古巨獸搖頭晃尾從空間中走出,模樣猙獰可怖,露牙滴涏,伸鼻四處嗅聞,尋找著生人氣息,眾修不自覺的凝神屏息。
高恩華祭出符紙后不看結果,挾帶衛子怡躥上圍牆,跳到塢堡外,祭出碧雲劍一路御空而去,一直飛到青城山,確實天師修士沒有追來,才把衛子怡放了下來。
「衛道友。」高恩華輕聲道歉:「適才情勢危急,多有冒犯,莫怪貧道粗魯。」
「在無為宮和塢堡中,道長已然冒犯小女子兩次了。」衛子怡語氣幽幽,說:「若小女子一定要責怪呢?」
高恩華一愣,摸不清衛子怡心思,一時無言應對。
「能冒犯的都冒犯了。」衛子怡忽然嫣然一笑,低聲說:「下次手輕一點哦。」
「下一次一定手輕一點。」高恩華連忙應答,忽然意識了什麼,又改口道:「最好不要有下一次。」
「嘿嘿。」衛子怡忍不住一笑,問:「方才在塢堡中,道長好象能提前知道天師修士的藏匿位置和出劍方式,為什麼?」
「貧道兩次猝遇此術狙殺,僥倖脫身。」高恩華便將建康和隱龍島中遇襲的事兒述說一遍,最後說:「也許這只是修真界中一種異術陣法,會這異術的人如今加入天師道。」
「如果小女子獨遇此陣法狙殺,以何術應對?」
「四星噬月陣法必須倚仗幽暗的夜色,以及奇怪的黑衣才能發揮作用,施術者道法普通,見到白骨骷髏頭出現時,不能向後方閃避,由中宮直進,必能得手。」
「我在無為宮中見過傳功與執法長老,兩位老人家正氣凜然,在青城山中見到小師君孫恩,他好似憂國憂民,可今夜堡中的天師修士為何行為詭異?」衛子怡問道:
高恩華道:「貧道只知天師道中有甘派與苦派的區別,今晚堡中所見,也許是因為教中不同派系的原因吧。」
「陽道友呢?」衛子怡忽然叫道。「咱把他忘在外面了。」
高恩華笑道:「以陽道友心性,找不到我等時,早已跑回雲渺宮睡覺。」兩人返回雲渺宮后一問,陽大牛果然早已返回雲渺宮,正在偏殿中睡得正香。
翌日上午,三人又結伴外出尋找金盞銀台,只不過換了一個方向,這次運氣比較好,很快在一處鄉間地頭髮現一堆金盞銀台。
「好了,好了,終於找到你了。」陽大牛哈哈大笑,將金盞銀台背起來,說:「快返回雲渺宮給人療傷吧。」
藥草齊備后,經過高恩華的精心調理,雲渺宮中剩下幾個傷重漢修很快康愈,眾人一起鬆了口氣。
天高雲淡,山風吹拂,雲渺宮門前。
「此番巴蜀眾修多謝高道友及時醫治,挽回了諸多生命,本宮在此表示感謝。」千機夫人帶弟子給高恩華和陽大牛送行。
高恩華眼眸間、又浮起一抹遣綣悠悠的笑意,躬身還禮,說:「宮主不必多禮,同為漢修,見危救治是份內之責。」
「本宮感謝陽大俠仗義出手,懲治頑凶燕修,替漢修長了臉面。」千機夫人笑問陽大牛:「這些時日在雲渺宮住的還習慣嘛?」
陽大牛道:「一切都好,就是宮中的素麵包子實在味淡的很,若有些酒肉更好。」
「陽大俠快人快語,義薄雲天,下到再來本宮之時,定備好酒肉款待。」千機夫人一愣,莞爾一笑道。
「好,好,俺們走了啊。」
衛子怡站在千機夫人身後,望著高恩華和陽大牛御器遠去,身影逐漸沒於藍色天際,芳心一陣失落。不知何時再能相見一面。
晉境之北,北荒凶蠻之地,不咸山。
不咸山方圓千餘里,峰頂冰雪皚皚,終年人跡不至,放眼望去,但見幽谷、惡嶺、古樹、怪石一片洪荒遠古的意境
山巔中,環峰之間有一處溫如美玉的湖泊,叫天池。
天池邊上有一座巍峨宮殿,宮頂蓋琉璃瓦片,黃金包裹的金門,銀磚鋪地,宮殿上方祥光萬丈,飛鳥至此紛紛繞行。
宮殿內盡頭,金椅之中,坐著一名面色蒼白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帶紫金冠,眸中一片妖詭碧綠,手持一根白色玉骨杖。
「慕容妃擅自離隊,至今歸山。」中年男子聲音尖銳刺耳,厲嘯道:「你可知錯?」
「主人,奴婢知錯了,請主人責罰。」慕容妃跪趴在冰涼地面上,聲音惶恐。
「稟告老祖。」慕容格簡單的插了一句話,並道:「慕容妃見本山弟子傷亡頗多,才離隊誘敵追擊的,她在掩護本山弟子。」
「閉嘴!」慕容老祖厲聲叱責,聲音蘊含了重重道意,宮壁兩邊火把瞬間暗了一暗:「慕容格指揮不力,罰到陰風洞中面壁一個月。」
「遵命。」慕容格看看可憐巴巴的慕容妃,暗嘆一聲,施禮離殿。
「賤奴,爬過來,竟敢擅自離隊?」慕容老祖眼瞳中綠意妖詭一閃,尖聲喝道:「本祖若不重重懲罰,賤奴日後更會無法無天。」
慕容妃身體顫抖。雙手撐地,臀股扭動,一路爬行至慕容老祖腳下,象一隻貓兒般乖巧溫順倦縮,沒有半點青城山上的張狂,慕容老祖臉龐浮上一抹殘忍的興奮,抬右足將慕容妃的臉踏在足下,狠狠的扭來扭去,「啊……」金碧輝煌的宮殿中,傳出慕容妃一陣陣痛苦慘叫聲。
司馬雪當日在吳郡驛館與高恩華辭別後,沿著古道向前走了少許,便見司馬元顯帶領一隊人,正站在古道一處陰涼處翹首以待。
古道寂寂,天氣炙熱。
司馬元顯頭頂紗冠,面上搽了一層薄薄香粉,身穿絲綢斜領長衫,腰間墜了一個香囊,神情象個大儒先生般一本正經。
「參見公主殿下。」眾人一起躬身施禮。
「免了,免了。」司馬雪揮揮手,瞅瞅司馬元顯,打趣道:「數月不見,元顯已然長大了,以後不能再喚毛頭小童了。」
「皇姐喜歡稱什麼,便稱什麼。」司馬元顯規規矩矩的應道。
司馬雪戲笑道:「小大人,天天和大儒一樣正經,道學先生般裝模作樣。」
「謝皇姐誇獎。」
建康城中,皇城中宮牆重重,一切未曾有絲毫改變,「啪。」一本《女戒》狠狠扔在太極殿一邊精舍的地面上,隨後傳來孝武帝一通咆哮訓斥:
「身為公主不守婦德,與鄉野女子何異,回去把此書手抄五百遍,少一個字都不行。」
「五百遍就五百遍,一個字也不會少抄,女兒告辭。」司馬雪一臉不服氣,撿起《女戒》跑出精舍處。
「說走就走?目無君父,你給我回來。」孝武帝在精舍中大聲咆哮,耳聽著司馬雪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李姨娘早已得到消息,站在院門前等待,遠遠見到司馬雪的身影,連忙搶過來,上下細細打量。
「姨娘休驚,一根頭髮絲也沒有少呢。」
「蒼天神佑,公主安然歸來,奴婢甚幸。」
司馬雪拉著李姨娘回到居室,扔下《女戒》,從牆邊柜子中,翻出高恩華元宵節前贈與的短劍,「唰」的一聲抽出劍來,左右虛砍兩下,說:「此番出宮,忘了帶它。一路上小鬼和胡匪才敢欺負我。」
李姨娘道:「刀劍乃兇器,公主金枝玉葉,遠離兇器為宜。」
司馬雪轉頭看了看房間,見室內各種物品擺放整齊,沒有一絲灰塵,顯是李姨娘一直在精心擦試,不禁心中感動,回首說道:「姨娘,這麼多日子不見你,我時常想念你。」
「公主這不是平安歸來了嗎,以後日日都能見到奴婢,公主這麼多日子,都去了那裡,可把奴婢嚇壞了。」李姨娘道:
司馬雪嬌笑道:「姨娘,你可不知道,這次出宮有太多好玩的事兒,我這就一一和你講。」
……
晉室定都建康后,先後歷經幾次內亂,蘇峻亂軍曾大肆破壞皇城宮殿,大部分宗廟宮室都在一把火中,化為灰塵,處處調敝殘破。
謝安執相后,一切遵守淡泊之道,一切能省則省,唯有捨得花錢重修皇城,前後用了兩年時間,在東吳苑城和昭明宮的基礎上,將太極殿修繕一新。
孝武帝繼位后,一名叫盧悚的人率領的幾百人,竟然混進皇城雲龍門,直衝入朝堂亂砍亂殺,一時間朝野俱驚,皇城中戒備森嚴。
太極殿與各宮中,主要過道均有宮中守衛,一道道負責把守,任何人進出,都需要檢查令牌。
司馬雪生性活躍,從小喜歡到處任性走動,每次通過關卡,都要發生麻煩,越麻煩,司馬雪越要頻繁出入,並以此為樂,時間一長,眾守衛無可奈何,對司馬雪公主的進出,只能任其憑臉通過,自由行走。
翌日上午,司馬雪前往皇太妃宮前求見,時間不長,一名小宮女提了一藍子瓜果出來,說道:「皇太妃身體不適,改日再宣見公主。」
「早知這般,我晚回宮幾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