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節 桓少計
秦淮河邊,一邊狼藉。
高恩華和雲渺宮眾修緩緩退到河邊,原本停在岸邊的畫舫、嶺南修士和千餘只異獸全部蹤跡不見,只剩下一個黑呼呼的洞口,附近的河水一片渾濁。
「兄弟們沖啊、」賀老大在人群中又蹦又跳,大聲吆喝:「纏住她們,司馬將軍有令,抓到一個重重有賞,沖啊,升官發財的機會來了。」
白大人金牛雕像法器被毀,一時失了鬥志,並不追來纏鬥,晉軍普通士兵更無人肯上前捨命,雲渺宮諸修任務完成,與晉軍普通士兵也無深仇大恨,見晉軍只是虛張聲勢,也便手下留情,雙方吵吵鬧鬧,兵刃鏗鏘陣響,卻少有傷亡。
「高道長,如何走法?」
「再撐片刻。」高恩華望望岸邊洞口。似有所期待。
衛子怡不明所以,卻也不多問,卻仍然和雲容、雲珊,雪梨等女修布下九宮劍陣穩穩的防守。
不到半盞茶后,從洞口中「呼」的躥出一個血人,渾身是血,手揮一柄玄鐵鐧,一露面直接殺入晉軍人群中,晉軍士兵們一愣,洞口中瞬間又躥出一、二、三、無數名渾身浴血的修士。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從洞口中湧出近百名血人,而且後面湧出的人流越來越快,越來越多,好象仍然沒有盡時.……這一群修士衝出來后,徑直衝入晉軍人群中,虎入羊群一般,出手狠辣,招招斃命,一眨眼間,十數名官兵橫屍命殞。
「撤。」白大人乾脆利索的下令,一邊官兵頓時潰不成軍,四散逃命。
「妖道。」賀老大第一個開跑,一邊跑,一邊大叫:「你記著,咱們走著瞧!」
桓少躲在蘆葦叢中,望著四散而逃的晉軍,連聲嘆息:「這麼好的機會,一場明明能贏的仗,讓白大人一個蠢貨來指揮,打成這樣?本少白白給一群蠢貨通風報信了。」
「桓公子,咱撤吧。」天地宗長老賈智低聲道:「米教逆匪從刑場殺出來了,這夥人可不好惹。」
「撤?這麼好的機會豈能說撤就撤,等等看,他們將王恭救走,一高興說不定就有機會給本少抓住。」桓少伏下身子,低聲道:「兩位長老,咱.……」
「呼、呼、」兩聲,兩名血人從洞中飛出,剛一站定便大叫:「眾人聽令,不可戀戰,全分頭走,塢堡中見。」
「傳功長老。」高恩華迎上來問道。「師君呢,要不要在此地等等他?」
「哈哈,不用不用。」傳功長老一抖鬍鬚,說:「師君自有脫身之術,你們隨老夫走,去看看王恭。」
建康東一片大山中。峰巒如聚,「行不得也哥哥」的鷓鴣鳥叫聲一聲高,一聲低從松林中不停傳來,陽光透過枝葉透射下來,地面上一明一暗。
在林間寬敞處,七名囚衣打扮的犯人擠坐在一起,不停向林外觀察。
空中劍芒閃爍,高恩華等人御器飛來,司馬雪跳落地面,撒腿徑直奔進林中,快速將七名犯人一一查看。
「王國舅呢?」
高恩華一驚,急步將七名犯人逐一查看,只見七名犯人鬚髮凌亂,面色污穢,低著頭哆哆嗦嗦,確沒有建威將軍王恭,心中頓覺不妙。
「你們是誰?」司馬雪一聲厲喝。
「小民是天牢中的死囚犯,今日被提出來砍頭,多虧各位好漢搭救了性命。」七名犯人中,一名年歲稍長的犯人應聲道:「給各位好漢磕頭了,磕頭了。」
司馬雪頭「嗡」一聲大了,頓時臉色蒼白,氣的雙目含淚,大叫:「司馬元顯,我要殺了你。」怒意滔天時,羽蓮甲「錚」一聲飛出,一股上古奇寒,瞬間將不遠處的七名犯人凍的直打哆嗦。
「哈哈、咳、咳、哈哈。」一道賤賤的笑聲從林中傳出來,聽聲音似乎是沒憋住,只聽桓少叫道:「司馬氏倒出了個鬼才,竟把本少也騙了,高明啊高明。」
高恩華恍然大悟,天師眾修拚死浴血一博,卻中了司馬元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今日王恭根本沒被押到刑場,這一切,目地就是為了絞殺天師眾修,可是司馬元顯怎麼知道天師眾修要劫法場呢?顯然提早得到情報。
「嗚、嗚、、」一陣怪嘯中,數十枚如意蝴蝶刃一起向桓少發音處斬去。
「賤婢。」桓少一聲咒罵,卻沒露出身影。
「嗖、嗖、」一片詭異響聲,遠處枝葉四飛,一片黑點自林外急速射來,聲音彷彿來自地獄的勾魂聲,「啪」一聲,一支箭矢深深釘在樹榦上,箭尾微微顫抖。
「有人偷襲,箭,箭來了!」傳功長老大聲提醒,飛起長劍左右拔打,道法稍差的修士早已閃到樹后躲避,只有三名犯人被射翻在地,不停的發出慘叫聲。
「嘩啦」一聲,九宮玉佩緩緩升至半空,一道濕潤道意在密林間藹藹瀰漫,光芒一明一暗,將飛來的箭矢擊的粉碎。
「在那裡。」大眼大胸的雪梨又一次發現桓少的藏身處,手一揮,如意蝴蝶刃呼嘯扎去,蝴蝶刃如一隻老母雞前面跑,數十隻小雞在後面追,玄冥劍挾雜在一片如意蝴蝶刃中,寒意凜冽,繞樹一匝,倒飛而回。
「啊」一聲慘叫,一個人影從一株大樹上跌了下來,看身影卻不是桓少。
「公主,好樣的。」衛子姬大叫。
桓少惡狠狠的聲音又從林外傳來:「一群臭娘們。」
「下流貨,放屁好臭。」衛子姬伸手在鼻前扇了幾扇,挑釁道:「姓桓的,除了賣嘴,敢象個男人一樣出來動手嘛?」
「一介賤婢,也配向本少叫陣。」桓少分枝拂葉,從林間掠出,單眼皮支楞著,斜視著大樹的樹冠,神情倨傲,對林中諸人不屑一顧。
「呸。」衛子姬大罵:「是不是你一直在給司馬元顯通風報信?」
「哈哈,本少號稱『賽孔明』,略施小計,你等便狗咬狗一嘴毛。」桓少小眼一片得意,四周一看,道:「千算百算,竟算漏一群落水狗藏進林中,弩箭發揮不力,讓你等鄉下傖民,還一直活著。」
「狗賊看劍。」傳功長老一聲暴吼,一劍穿來,雲渺宮女修腳下換位,欲想將桓少包圍。
「拚命?」桓少一聲怪叫,肥胖身體掠起,躥到身邊一株大樹上,連躥帶跳,躲入密林外,怪叫聲遠遠傳來:「一群鄉下賤婢,本少饒不了你等,到時,皮鞭與藤條任你們選。」
傳功長老和衛子姬挺刃欲追,「兩位道友且慢。」高恩華連忙阻擊,低聲道:「,林外空曠利於墨甲衛弓箭發揮,咱向林中撤,依桓少脾性,定會追來。」
「真能追來?」
「能,桓少目中無人,有時又自持聰明。」
「高道友,這四名犯人怎麼辦?」傳功長老內心一片酸楚。
此次營救王恭,孫恩計劃周密;嶺南修士挖地道,天師道刑場掩護,安排了畫舫在河上接應,千算萬算,就是漏算這一切只是司馬元顯設下的局,十餘名教中修士血灑刑場,竟只搶回七名無名犯人,天師道此次受到如此巨大損失,稍後不知會發生什麼。
「貧道認為,帶回去吧。」高恩華道:「這種事紙包不住火,教中兄弟早晚都能知道。」
「好,便依高道友之見。」
桓少帶領盧剛、賈智正埋伏在林外傾耳細聽,盧剛掐訣頌咒,虛空中飄出一枚暗紅色的小銅鈴,「叮鈴鈴、、」銅鈴發出一陣脆響,在半空中一顫一顫的向林中飄進去。
「道長大叔。」司馬雪亦步亦趨跟著高恩華身後,低聲詢問「你說王國舅如今怎麼樣了?」
「這個貧道真說不準,處境不妙是一定的,公主以前不是說過士族子弟有八議特赦之權么?」
「是啊,一直就有。」
「叮鈴鈴、、」一道微不可察的鈴聲,在山風中傳來。
高恩華立刻警覺起來,凝神望去,只見林間翠葉間,懸浮著一枚暗紅色的小銅鈴,上下繚繞著一股詭異氣息,一起一落,好似正在窺看他們。
「公主用冰雪之怒把左側樹間的小銅鈴打下來,那是天地宗的追魂鈴。」
「嗯。」
一道劍光飛出,劍意蕭索,如流星般一閃,狠狠斬在追魂鈴上,「錚」一聲,追魂鈴被劈個正著,搖搖欲墜一陣哀鳴,瞬間隱於樹葉間。
阿獃從樹上躍下,面色雪白,點漆般的眼瞳中一片獃滯。
高恩華一愣,今日阿獃出手兩次。秦淮河邊,一劍斬中白大人,若非白大人衣中襯有護身暗甲,早將他斬斃劍下,如今又暴起一劍斬中天地宗的追魂鈴,劍中蘊含的劍意充滿蕭索與困頓道念,不知來自何門何宗。
「哈哈,阿獃好樣的。」衛子姬毫不吝嗇的送上誇獎,可惜阿獃好似沒聽見,居然沒有配合笑一個。
林外的盧剛「啪」的吐出一口鮮血,急伸手,將遁回的追魂鈴收回掌中,仔細查看,恨恨的罵道:「該死,竟破了追魂術。」
「桓公子,追魂鈴已破,敵人又躲進密林,咱撤吧。」賈智提意道:「墨甲衛的弩箭在林間不宜發揮,咱修士人手少,米教逆匪今日死傷無數,如今正情急拚命。」
「不。」賈智不提撤,也許桓少自己就撤了,但賈智一說撤,桓少又耍起小聰明,道:
「一群鄉下傖民躲在林中不出來,有什麼可怕的?咱便殺進去,將他們逐一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