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為了活著
「死了嗎?」景丸拄著刀,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真的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他真的很怕,這個卡羅迪亞斯,再一次站起來。
他被重創了兩次,可每一次,他都站起來了……簡直就像是一個打不死的怪物一樣!
這怪物浸在血汨之中,一動不動,所有人的心臟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著。
「他……這怪物是不是死了?」
「死了!」
許久,一點動靜都沒有。
說是許久,其實也不過是十幾秒,可是在所有人的心中,大概跟了一個世紀那般長。
景丸的腳都在發顫,連站都站不穩了。
幾個景丸手下的海賊,膽戰心驚地投石試探,可是,這時候,變化再次出現,所有人的眼中都綻爆出絕望之色!
啪啪!
彷佛是本能反應一般,卡羅迪亞斯的手瞬息消失,幾顆碎石化成齏粉。
「哈……咳……哈!」
卡羅迪亞斯似笑似瘋,手撐地面,很慢,卻堅定無比地爬了起來,整張臉鮮血淋漓,看上去如厲鬼般凄厲恐怖,額頭中映一顆鉛彈鑲在上面,粗大的青筋蜿蜒延伸,覆蓋整張臉。
胸膛起伏有如風箱一般,噴吐出腥風熱氣。
「他的額頭……也……角質化了……」景丸喃喃道,旋即,像是想起什麼,轉頭朝基德大喊:「再開一槍!再開一……」他的話,卻說不下去了,基德臉色蒼白,神情扭曲,整個人都透出一股薄弱感,整個人的存在感都消失了幾分。
雖然不知道基德是怎麼了,可是,他卻也大概明了了幾分,剛才那把槍那種威勢,詭異神秘至極的現象看來,絕對不是一把尋常的槍,看對方情況,應該不可能再開一槍了。
再一次,絕望。
……
殺不死。
基德搖晃著身體,呢喃著,殺不死……他知道,這個人已經不可能被殺死了,一滴眼淚混雜著灰塵從臉上滑下,淚痕顯得悲痛之極。
瑞凱徹底消失了,他知道,他從眼前這具身體之中,再也無法感受到一絲一毫瑞凱的氣息,他連他最後的遺願都無法達成。
確實沒辦法再開一槍了。
拉萊耶,在這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槍的名字,這是他曾經從一個神靈系遺迹之中獲得,那次並沒有這次來得恐怖,死了幾個人,便抵達了最後的地方,那裡放著一把燧火式手槍,作為團隊中的神槍手,副船長,毫無疑問,他獲得了這把手槍。
威力很大,但是,基德卻基本不怎麼使用,這把手槍,沒有裝填火藥的地方,無法填充子彈。那子彈的來源,基德曾經猜想,可能是自己的靈魂,也可能是自己身體的精神氣,他不清楚。
只知道,他開完一槍以後,必定會陷入無法動彈的虛弱。
他沒有試過連開兩槍,因為根本就做不到,自己的手指根本無法扣動板機,就連拉萊耶在拒絕他。
只能用著蒼白無殺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卡羅迪亞斯。
「你……怎麼還不死!」
……
卡羅迪亞斯喘著粗氣,氣若黑煙,一雙黑色眼睛冷漠地看著眼前的兩人,他的身體在搖晃,透出幾分虛弱,但,卻沒有一個海賊敢接近,所有人都已經被剛才發生的事情嚇破了膽。
瑞凱那一吼的悲壯。
景丸那一刀的威勢。
基德那一槍的風情。
無論如何,三大至強者,都曾經將他打倒,卻他,卻一次又一次地站了起來,他們心中已經生出了一種,這傢伙是無法殺死的絕望之感。
徹骨的恐懼將他們的思緒淹沒,只能木然望著卡羅迪亞斯。
「放肆……嗄……」他一邊喘氣,一邊沉聲道,他的聲音,已經完全同步,凱瑞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
「放肆!你們一個二個,以為我是誰啊!?」卡羅迪亞斯仰頭嘶吼,聲嘶力竭,透出癲至極致的瘋狂,「我是,神的使徒,為世界帶來洗滌與重生的神使!」
「你們,封印我!」
「你們,傷害我!」
「大膽!」
「我要離開這裡,將你們的文明,徹底摧毀,為世界,帶來重生!
「就讓你們……見證著一切的滅亡!」
卡羅迪西亞吼完最後一句,腳下一影,血紅色的身影幻化成一道流光,掠過自以為必死無疑的景丸基德二人,揮出拳頭,將距離最近的一個海賊轟成肉渣。
拉萊耶,並非對他毫無傷害,他的神志已經受到了重創,在他本能的深處,即使眼前這兩個人已經毫無反擊之力,可以輕易而舉,隨便一伸手便可以將其脖子扭斷腦袋轟飛,可是,他卻拒絕接觸這個兩個重創自己的人。
因為,他們給予自己的傷害,都是深抵靈魂,貫穿意志,給予的恐懼是無法抹去的。
他的動作,變慢了許多,已經不再是最初那不可捕捉,但是,對於那些海賊而言,仍然是快得無以倫比,快得生不出反抗之心。
鮮血如霧,噴洒瀰漫。
一個一個倒下。
只聽到,卡羅迪亞斯癲狂如魔的邪笑。
……
基德景丸兩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長著牛角的惡魔,衝進自己手下群中,肆意殺戮,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消失不見,一具具身體化為冰冷的屍體倒下。
景丸再也無力支撐身體,太大長崩的一聲,從中間折斷,無力一跪,倒在地上,淚流滿臉。
基德也頹然倒地,一切已經結束了。
奮戰到最後,只是無用功。
結束了。
這次是真的結束了……只是,是自己全軍覆亡的結局。
……
躺在一邊的夏洛,手指輕輕動了動。
那一腳的力量很重,重得幾乎要將他的五臟六腑粉碎,將他的骨骼崩裂,可是他沒有昏過去,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眼前。
他看到了景丸那一刀,也看到了基德那一槍,瑞凱在消失之前的哀慟,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什麼都做不到。
他很想動,很想站起來,拿起刀,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戰,可是,他知道,死,也只是遲早的事,他已經沒有辦法再站起來。
手指輕顫,已經是他忍住劇痛,耗儘力氣的最大舉動。
「給我動啊!」夏洛心中已經焦躁無比。
可終究,他只能躺在地上,看著卡羅迪亞斯瘋狂地殺戮著,本來就像是惡魔的他,如今卻像是收割性命的死神,用著各種類似,卻又不相的殘暴手法,將一個個海賊殺死,鮮血已經流淌到了他的身下,慢慢地滲進了黑袍之中,感受著那溫熱而冰冷,他無聲嘆息。
「艾達……」
夏洛看著搖晃著身體,踉蹌著腳步的艾達再一次站了起來,失去雙臂的他,勉強擋下一拳,但卻被卡羅迪亞斯一拳轟到牆壁之上,碎落的石屑打在夏洛臉上。
可他早已經麻木了,失去了知覺。
「你……也要死了嗎?」
突然。
兩人的目光對到了,艾達望著自己的眼神,沒有後悔,很清澈,似乎他知道自己早就會死,此刻,也不過是個解脫一般。
嘴巴微張,無聲地說出了一句話。
「對不起啦!」
艾達擠出極為難看的笑容,朝著自己一笑。
然後,一隻手將他的脖子扭斷,一拋,頭顱在血漿之滾動,正好落在自己的附近,失去光彩的雙眼望著自己,展露著幾分扭曲的笑容。
他想起了那個把未成熟考力果拋給自己的艾達,那個想在早上用水淋醒自己的艾達,那個在森林裡跟自己玩鬧的人,他想起了許多事情。
那帶給他一種似乎可以稱之為友情的人,死了。
死在自己面前。
什麼都做不到。
夏洛,從來沒有朋友,從來沒失去過什麼。或許說,他對性命的淡漠,理性得不像是個人的他,理應沒有任何感覺,理應像是看到普通海賊死的時候,可以忽視忽略,心情輕鬆,他沒擁有過,談不上失去。
可此刻他的內心,卻是泛起異樣,難以言喻,無法說明的波動,似乎有什麼缺了一塊,甚至還聽到那一塊,落到不知名之地,碎裂開的聲音。
說過,要到偉大航道,要當海賊王,結果,到頭來,自己能做的只是躺在地上等待著死亡的來臨嗎?對不起……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你……對不起我?
為什麼我一點都聽不到懂啊?
你。
死就死吧!
為什麼要跟我說話!?
那個笑又算是什麼啊?
這……到底算是什麼啊!?
對不起?
……你們,不都是我間接殺死的嗎?
夏洛的剎那思維,此刻全面運轉著,腦袋中許多思緒紛飛。
我要做點什麼。
對,不是因為你們……而是,我想活下去!
我是夏洛,我不為誰而戰而活。
我,要殺了這個人。
……
模糊的視野之中,一條奇異,如同幻覺一般的黑色魅影在虛空中遊動著,牠的身影逐漸接近,那是……一條八角鬥魚,頭上長著八根扭曲的長角,動作優美而神秘,彷佛那披著薄面紗的女人,紅唇若焰。
鬥魚,游到了自己面前,消失不見。
「這可不行……」
一把莫名的聲音,在夏洛的耳邊響了起來,不是卡羅迪亞斯,不是任何一個人,因為這聲音是他自己的聲音。
但這語氣卻異常的冷冽肅殺!彷佛秋天的落葉一般,帶著一種生機盡枯的氣息,卻偏偏,又透出無限的生機,極為矛盾。
這矛盾就像是根源,無法抹去,因為,在規則之外,並無矛盾,只有存在。
這超脫了常理,揉合了瘋狂。
落在坑邊的鬼魚刀,此刻居然在微微顫抖,彷若在響應這聲音的呼喚。
顫抖越發強烈,甚至開始發出嗡鳴的聲音。
奪!
一聲脆響,漆黑如墨的筆直長刀騰空而起,朝著夏洛那邊激射而去,落在牆邊,轟然一聲,煙塵四起。
……
景丸他們都看到了這一幕。
「難道他沒死?」
基德虛弱地說道:「就算他沒死,又能做到什麼……他,連我都殺不了!」說著,腦中卻回放著,夏洛一直阻止著他們去解開真相,心中苦澀無比,若是那時候,他成功了,該有多好。
可惜,沒有了,沒有如果,大家都要死了。
「不!」
景丸突然一震,基德的神情也是陡然一震。
他們清晰地感受到,似乎有什麼,在煙霧之後悸動著,牽引著他們的心臟,與那悸動同步,就像,有著什麼正在破繭而出。
「呵呵,果然……從一開始,最看不透的人是你,到現在,最看不透的人,依舊是你……」
……
在煙霧散盡之時,一個人影赫然出現其中。
神色平靜,手中握著長刀筆直如焊,墨色長發如瘋魔一般無風自動,如妖鬼的爪牙一般猙獰的舞動著。
他的眼睛漆黑如夜,看不到一絲光亮,就像是徹底吞噬光明的黑洞一般,帶著毀滅般的扭曲,如鬼神般的殺意。
他的眼神越發地平靜,偏卻也越發地兇殘暴虐,超脫這世間,並無不可。
呼!
塵霧『蓬』的一聲,爆開。
正在將一個人撕開的卡羅迪西亞的臉色赫然一變,轉頭看著夏洛,看到那一雙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眸,他那渾濁的目光,居然被嚇得清亮了幾分。
「你……你是!」他似乎想說什麼,但卻被夏洛打斷了。
「我是夏洛……」
「不是你。」
夏洛搖著頭,似是自語,又像是在跟誰對話,但在場誰都看出來了,他並不是在跟卡羅迪亞斯說話。
轟然的一聲,夏洛的嘴角吐出了一口黑色鮮血,隨即他的眼神恢復了以往紫意明亮,殺意居然也淡薄了幾分,不,與其說是殺意消失,倒不如說,殺意更盛,卻少了那種無視一切的暴虐。
他感覺到剛才似乎有幾秒的記憶錯失,但他卻沒有在意。
他只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突破了紙級,進入了並級,這種跳躍,可以說是,從一般人,跳到了非人的地步。
手上的鬼魚,似乎有所感一般,隨即清鳴一聲。
這一刻,夏洛感到了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手中的刀,就像是自己手臂的延伸,他可以感受到風吹過刀時候的涼意……也可以讓刀,感受到如今自己的殺意,所以,它似乎也在憤怒咆哮,嗡鳴不止。
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知道……
他要盡自己的全力,去殺掉眼前的這個牛角男人!
不為什麼,為了……
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