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蘇繡閣（上）
顧青絲真的不適合接受別人的目光還能坦然吃飯的角色。
她放下筷子，拿起糕點和三鼎杯，倒了一杯梅子湯，便和著那綠豆糕吃了。
吃完糕點后，她嘆息問道:「你們怎麼一直盯著我的菜看？」
如塵瞪大雙眼，除了如意的臉色沒變之外，其他人的面色和如塵沒什麼兩樣的。
姑娘這是誤會了？
如塵忙擺擺手，急聲道:「姑娘，我們不是盯著您的菜看啊……」
顧青絲驚詫:「難不成是梅子湯？」
不能吧，這梅子湯她們也不是沒喝過，天天都有著些呢。
如意眼角抽了抽，溫聲道:「非也。回姑娘的話，如意建議讓您去照照銅鏡。」
顧青絲帶著懵呆的心情走到了梳妝台前。
由於她有些怕晚上的鏡子，便蓋了一塊兒蜀錦的布在上頭。
如意狠著心閉著眼一把扯掉了蜀錦布，若大的銅鏡映襯著周圍的明亮，在這夜裡有些瘮人。
不過這些真沒什麼。
顧青絲就這麼愣在銅鏡面前，臉還是那張臉，只是嘴角帶著些許可疑的白色痕迹，髮型凌亂的毛毛躁躁，簪子也東倒西歪，這跟乞討的城頭瘋婆有啥區別？
寢衣是最乾淨的，但還是避免不了這髮型凌亂帶來的衝擊感。
嗯，這就是現在的顧青絲。
如意嘆息道：「姑娘，現在您知道我們在看什麼了吧？」
顧青絲愣了又有半晌，終於在萬般寂靜中，深吸一口氣：「沐浴。」
七曲兒和如玉遲疑的看著桌上才剛動用的膳食，道：「姑娘，這些……」
如意沖她們使了個眼色：「去準備。」
如玉七曲兒還有如塵都福了福身：「是。」
其實顧青絲沒有失態可是維護著她那最後的驕傲，要換作以前的性子，在人前失態是萬萬不可能有的。既然發生了，那就想方設法的保留最後一絲風範。
「如意，」顧青絲看著如意尋找新的寢衣，想到身上一層薄板，心裡一陣惡寒。
現在正值鬧夏，天兒熱的緊，雖說房裡床前有著冰桶還有一些二等丫鬟無時無刻的扇風，依然減不下去這熱度。
再說顧青絲也不喜歡在入睡的時候有人在一旁扇風，於是讓二等丫鬟伺候的時間愈來愈少了。按理來說這也不算熱的出汗。
可就壞在寢衣的雲錦布密不透風的，扇多少風放多少冰都這樣。
她要想個法子了。
如意回眸道二姑娘：「姑娘何事？」
顧青絲也就暫時沒想好如何個法子，便揮了揮手：「無事。」
浴桶很快被抬了上來，如玉和七曲兒抬著熱水，浴桶便是由著二等丫鬟抬上來的。
如塵拿著巾被，精油，還有手中端的古香古色的褐色盆子。
盆子裡頭是玫瑰花還是月季。
也就那麼一小會兒的時間，如意扯好蘇綉屏風，如玉伺候著顧青絲脫衣，七曲兒在旁邊端著新的寢衣。
二等丫鬟則是倒好熱水便福身告退了，按規矩說，她們二等丫鬟在主子沐浴的時候是沒有資格伺候的。
如塵拿著玫瑰花瓣，顧青絲看清楚了是玫瑰花瓣灑在熱氣騰騰的水裡。
由著如意將托好的寢衣交給剛剛最後一個二等丫鬟，二等丫鬟領過就福身告退了。
顧青絲玉腿一邁，只見那朦朧的蘇綉屏風后妙曼玲瓏的少女散落著三千青絲，沾染著熱水……
如塵嫻熟的拿起那一瓶精油滴了三滴，頓時芳香蔓延在空氣開來。
顧青絲閉目使勁兒吸了兩口這芳香，覺得快意人生不過如此。
一邊又糾結著若是出了京城，哪裡還有這等待遇？
罷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做了一番思想鬥爭的顧青絲決定先安心享受當下的資本主義腐敗生活。
如意給顧青絲的髮絲都抹上花瓣，又加上精油皂，開始輕輕摩擦起來。
沐完浴后已經是酉時了。顧青絲不得不穿上了這密不透風的寢衣，在塌上小憩一會。
如意一邊用著畫骨涼扇給顧青絲輕搖慢晃，一邊道：「姑娘若是還餓著，如意可以讓如玉去熱熱剛才還沒動用多少的菜。」
顧青絲擺擺手：「不必了。把梅子湯拿些上來。」
如意手微微一頓道：「姑娘，梅子湯生性偏寒，您莫要貪鬧夏之涼了。」
顧青絲搖搖頭：「罷了罷了。」
如意又無言的扇起了風。
顧青絲突然睜開眸子，神光一現：「對了如意，你可知道有什麼料子最透風消熱？」
如意老老實實回答道：「回姑娘的話，奴婢倒是知道幾樣。」
顧青絲這下更是興奮，忙問道：「哪幾樣？」如意雖有些疑惑姑娘好端端的問這個做甚，卻也本分道：「再回姑娘的話。料子中最通風的便是雪錦，紗雲錦，元錦。」
顧青絲一聽，便覺得改良寢衣有戲，便清了清嗓子：「如意，我可拿的到這些料子？」
如意一邊扇風一邊道：「姑娘自然可以。這京城中的蘇繡閣，湘繡閣，都是相府名下的。只要姑娘一句話，何愁綾羅綢緞各種各樣的料子？」
顧青絲喃喃自語道：「那就更好辦了。」
如意道：「姑娘，如意斗膽問上一句，您問這些做什麼？」
顧青絲搖搖頭：「我明天可能出去相府？」
如意心下兀自奇怪：「可以，不過要經過太夫人同意。」
顧青絲勾起嘴角：「明天去蘇繡閣你就知道了！」
如意驚詫：「姑娘？」
回答如意的是顧青絲那無聲的沉默。如意輕柔的站了起身，看著正在倒頭熟睡的三姑娘，搖頭一笑。
便又去吩咐門口的如玉等人擺好冰桶，自個兒又開始給顧青絲扇風。
她想，她大概猜到三姑娘要做什麼了。
翌日，不過卯時左右。
顧青絲揉著惺忪的朦朧睡眼，發現身上沒有出汗，一夜居然好覺的緊。
看到床腳的冰桶還有放在旁邊的畫骨涼扇，大約是昨兒晚上如意心細的布置的吧。
她掀開身上薄薄的雲錦被子，便晃悠著下了拔步床。
不過一會兒如意便進來了，她手裡端著梳洗盆，宛如顧青絲穿越過來的第二天清晨時那般模樣。
如意看著顧青絲，放下剛打好水的面盆。
「姑娘，天色也早，您不多睡會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