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闊別
不過一炷香左右的時間，林貴妃便到了乾坤宮。
承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便道：「貴妃娘娘，裡邊兒請。」
林貴妃又是一副面含淺笑的模樣，頷了頷首。
而松鴿便留在了外頭。
承荻眼珠子微微一轉，道：「松鴿姑娘，不妨這邊兒請。」
自然不能在乾坤宮門口了，實在有傷風化。
再話林貴妃。
她一步一步走向了那個看起來有著不正常面色的男人。
華元帝。
她眸中閃過一絲譏笑，不過是個皇帝罷了，日後還不是要由玉胤取而代之的。
華元帝見是林貴妃來了，忙呵呵笑道：「愛妃！」
林貴妃忙嬌嬌弱弱地行了一禮，道：「皇上。」
華元帝忙道：「愛妃，快來朕身邊！」
林貴妃壓下心底的不適與厭惡，其實她厭惡華元帝也是正常不過的。
任誰和一翩翩美男子有了瓜葛，便會嫌棄周遭的男子。
特別是這個男子還是她名義上的夫君。
華元帝自然沒看出來偽裝地極好的林貴妃眼底閃過一絲的厭惡之色。
他笑呵呵地拿出剛剛沒有服用完的益壽丹，如獲至寶一般小心翼翼地捧給林貴妃。
林貴妃不免有些輕蔑。
瞧，一國之君不過如此。
可她還是故作無知地問道：「皇上，這是什麼？」
華元帝坐在龍椅上，將林貴妃一把拉下，坐在他的腿上。
林貴妃微微不適。
華元帝大笑道：「愛妃，這可是好東西！李先生拿來的益壽丹，愛妃你要不要服用一顆，永葆青春？」
林貴妃道：「多謝皇上一番好意，可臣妾近日來被太醫勸誡，丹藥類的東西盡量少碰。」
華元帝有些悻悻，依舊展露笑顏。
時間一過，華元帝那股子紅光滿面便徹底消失不見了。
他與林貴妃調笑之間，已不覺時候晚了些。
林貴妃想著，玉胤還在自個兒宮中，於是她便借勢起身，欲要告退。
華元帝又怎麼會讓林貴妃走呢？
便道：「愛妃，你看時候也晚了，不如留在朕的寢宮內，春宵一刻值千金……」
林貴妃臉色倏地一變，她強撐著笑意，裝作虛弱無力，道：「皇上，臣妾身子有些不適，您看，還是算了吧……」
華元帝蹙了蹙眉，看林貴妃臉色確實不虞，也只好作罷。
道：「罷了，那你便回宮好生歇著吧。」
林貴妃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
忙謝恩告退，華元帝在她身後略略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但當林貴妃攜著松鴿離去后，他才喚了聲承荻，承荻便忙跨了門檻兒，走了進來。
「皇上，不知您有何吩咐？」
華元帝略略一笑，道：「傳朕口諭，今夜周美人侍寢。」
承荻有些詫異，自打華元帝獨寵林貴妃以來，後宮佳麗三千，全部都是浮雲，怎麼今兒個，就要傳新進宮的周美人了？
但他承荻也只是一宦官罷了，只得應了聲是，便匆匆忙忙吩咐了人，去周美人所在的宮中傳口諭。
當林貴妃回到芳華宮時，已然是亥時了。
她匆匆梳洗一番，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寢宮內。
松鴿有些疑惑，但終究沒問出口，她的腳步跟了上去，甚是輕微。
只見林貴妃急急忙忙將門打開，又四處張望，松鴿忙藏在走廊上的柱子後頭，才堪堪躲過一劫。
待到松鴿鬆了口氣，躡手躡足地走了出來時，林貴妃已然將門窗掩好，愈發是如此，松鴿便愈發疑惑。
好端端的，貴妃娘娘將門窗都掩好了是做什麼？
她輕輕地走到了門前，又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窗戶紙。
卻沒想到，接下來的話讓她震驚不已。
林貴妃的身形依舊窈窕不已，她此刻褪去外衫，更是朦朧地誘人。
而屏風後邊出來的，卻是松鴿意想不到的人。
那分明是太子殿下。
接下來他二人的舉動，才是令松鴿最震驚的地兒。
太子殿下將林貴妃打橫抱起，邪邪一笑，將帷幔放下，努力壓低的紅宵之聲不可抑制地傳入了松鴿的耳朵里。
松鴿當場便是不可置信，她身為林貴妃打小便帶在身邊兒的丫鬟，自然明白自個兒主子的心思，她本想著，主子厭惡華元帝實屬正常，卻不料，自個兒主子與太子殿下竟有苟且……
給皇帝蒙羞，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主子怎麼就那般糊塗呢？！
松鴿連連倒退幾步，以防房內的人聽到動靜，她又斂了斂心神，一鼓作氣地小跑回了自個兒的屋子。
還好她是主子身邊的大宮女，住的地兒也是沒別人，不然她此刻的異樣要被大做文章了。
她靜了靜心，才努力回想起來方才的事情。
松鴿一向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事情該怎麼樣做。
不過片刻，她便想好了對策。
以她對主子的了解，若是她知道主子這種腌臢事，主子一定會不念情分，將她殺人滅口。
最好的方法，便是蟄伏不動。
華元帝雖貴為九五之尊，但此時的他已無太多實權，她若是將此事告知華元帝，說不定連華元帝都沒有辦法。
先將此事埋藏在心中，日後有對策再思量。
松鴿揉了揉眉心，她可不願意和主子一起受那等大罪。
翌日。
顧青絲今兒倒是起得異常地早，因為明兒個顧明軒便又要闊別京都，遠去邊疆。
說句不好聽的，顧明軒能否活著回來，都是未卜之謎。
如意有些詫異，吩咐著如玉將早膳端了上來，又將七曲兒手中的洗面盆端了過來，顧青絲微微沾濕，將清水拍打在面上，才由著如意換了身衣裳。
雖是一桌色香味俱全，但她此刻卻毫無食慾。
如意微微嘆息，自然看出來自家姑娘是悶悶不樂了。
「姑娘，世子爺是去保家捍國的，您別憂心了，身體是自個兒的，多少吃些。」
她可是最了解自家姑娘的，雖然昨日是對世子爺一走了之，但心中不知有多悲傷呢。
往往都是在離別之前，自家姑娘會虧待自個兒。
七曲兒也有些糟心，但又不知從何勸起，便盛了一碗豆腐乳。
果不其然，豆腐乳還真起作用了。
顧青絲本是食慾全無，但看到眼前的豆腐乳后，雙眸倏地一亮，便將散發著熱氣的豆腐乳送進了口中。
如意不禁有些好笑，道：「姑娘，您慢些用，沒人和您搶。」
顧青絲聞言，不禁莞爾。
可偏生便是這一莞爾，將她嗆得不輕。
如意麵色大變，顧青絲卻依舊在不停地咳嗽，如意忙接過那碗梅子湯，給顧青絲喝了下去，顧青絲本來青紫的面色才微微好轉。
如意略帶嗔怪道：「姑娘，您瞧，如意叫您慢些您不聽吧！」
顧青絲有些尷尬，扯出來一個微笑。
於是這一頓早膳，便如此過去了。
早膳過後，顧青絲在花園裡頭小憩，想著明兒個大哥便又要離去，有些酸澀。
她一想到昨兒個自個兒的不懂事兒，便有些羞愧。
但現在已經不是鬧彆扭的時候了，她嘆息一聲，喚了聲如意，道：「大哥，在哪兒？」
如意心中覺得有些好笑，自家姑娘彆扭的時候，還挺不多見。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姑娘，世子爺這個時候大抵在相爺的書房。」
顧青絲搖了搖頭，她深知大哥情緒易變，昨兒個從顧成風的書房裡頭出來，她便感覺到那股子寂寥，今兒個，大概是九成不會去顧成風的書房了。
看著自家姑娘搖頭，如意又道：「那指不定世子爺去太夫人那處了？」
顧青絲冷笑一聲，又搖了搖頭。
卻在此刻，如塵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
「姑、姑娘！世子爺去、去您外祖府上了！」
賀蘭王府？！顧青絲本是在鞦韆上斜倚，聽到外祖府上四字，連忙跳了下來。
道：「如意，快！快備馬車，如塵你去稟告一聲太夫人，我要去賀蘭王府！」
如意忙道是，如塵見事態緊急，難得的沒有插科打諢，也忙去了清梧院。
顧青絲此刻是覺得刻不容緩了，大哥此去賀蘭王府，定是辭行！
指不定大哥今兒個便悄無聲息地出了京都，她連可能是最後一面的大哥都見不到了……
思量及此處，她便有如腳下生風，將相府雜掃的下人看得是一陣目瞪口呆。
三姑娘如此火急火燎是為了什麼？！
眾人面面相覷，都沒有從對方的眼神兒中得到答案，只得作罷，又低頭悶聲掃起了地來。
如意一向是辦事速度快，不過片刻，馬車便在相府門口候著了，顧青絲也顧不得那麼多，甚至連如意拿小凳的時間都不給，匆忙地上了馬車。
那車夫見顧青絲如此匆忙，也不得不緊張起來，心中暗暗思量，待會兒是不是應該加快速度。
哪知心中所想被如意看了出來，如意蹙著眉頭，道：「阿力，等會兒快些，姑娘很忙！」
阿力聞言，便毫不猶豫地頷了頷首。
如意也跟著上了馬車。
馬車軲轆軲轆地轉了起來，由一開始的慢速到馳騁，不過眨眼之間。
顧青絲也沒了心思撩開窗帘子，但她可以想象的到，外頭的百姓一定因為這輛馬車吃了不少灰塵。
她心中默默地道一句對不住了，也就閉上了雙眸。
雖然阿力已經駕馬駕的很快了，顧青絲卻覺得遠遠不夠。
相府地處京都偏北，而賀蘭王府卻偏南。
若放在平素里，顧青絲倒是不太當回事兒。
可眼下，乃十萬火急。
她甚至第一次覺得京都如此之大了。
如意不由得出聲勸慰道：「姑娘，您放心吧，世子爺也不過剛剛抵達賀蘭王府罷了，您還來得及……」
顧青絲嘆息一聲，道：「但願如此。」
如意也索性閉緊了嘴，她覺得現在說太多也妨礙自家姑娘沉思，倒不如不說。
顧青絲緊緊抿著唇，也不再過多言語。
大約是一柱香的時間，馬車才慢悠悠地停了下來。
如意終於面露喜色，忙道：「姑娘，到了！」
顧青絲又何嘗不激動，但她硬生生地壓了下去，生怕期望愈大，失望愈大。
如意忙掀開了馬車的帘子，還不忘為顧青絲也掀開，顧青絲半躬著身子，下了馬車。
如意對著阿力道：「阿力，你在這兒侯著。」
阿力忙不迭地頷首。
顧青絲克制住恨不得飛進去的腳步，有些彆扭。
如意自然看出來了這份彆扭，但也只是置之一笑罷了。
顧青絲這才打量起來賀蘭王府，門朝內開，倒是好不氣派，恣意橫飛而又驕縱的四字匾牌『賀蘭王府』，紅油木漆合著上好的沉香木做成大門，門檻約半尺高，門前蓋著琉璃瓦，石獅也置於門前一尋左右兩側，讓人心生敬畏。
顧青絲草草看了那麼幾眼，門前有著侍衛，她忙提著裙擺走上了台階，那二位攜著刀的侍衛便冷著面色，道：「來者何人？！」
沒等顧青絲開腔，如意便道：「我們家姑娘是貴府的表小姐！」
那二人對視一眼，表小姐？哪位表小姐？
「不用看了，我是相府三娘。」
相府三娘？！那二人才猛然覺悟，連忙收起了不善的面色，笑臉相迎道：「原來是表小姐，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了！」
顧青絲依舊面不改色，淡淡道：「我大哥可還在貴府上？」
表少爺？自然在！
他們二人不假思索便說出了這句話，顧青絲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還好，還來得及。
如意也將一顆懸置的心穩穩噹噹地放了下來，扶著幾乎是顫抖的顧青絲，道：「二位小哥可否行個方便？我家姑娘要求見王爺……」
那二人連忙頷首，道：「自然可以！表小姐，您這邊兒請——」
與此同時，在賀蘭王府內斂而又張揚的宅院主廳中。
賀蘭王府的人都在場了，其中以賀蘭明、賀蘭獻最為扎眼，因為一個喜好多動，一個漫不經心。
年邁的老王爺和如今的小王爺都對顧明軒噓寒問暖，老王妃則是對顧明軒囑咐甚多，小王妃雖說是顧明軒的舅母，但為人內向，並不多話。
顧明軒看著齊聚一堂的賀蘭家的人，才感受到一絲暖意。
這是在顧家從來沒有的，他相信，妹妹也一定和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