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離去(五)
各人心中自有一番思量，到頭來，竟是誰也沒先開口。
顧青絲覺得氣氛略微尷尬，便扯著自家大哥的袖子，也開始叮囑了起來。
茯苓取了披風回來，小王妃便止住了與小王爺的說話聲，道：「茯苓，快把披風給沅娘。」
茯苓恭敬地應了，便雙手將那絳紫色的披風遞上。
小王妃賀蘭蕭氏與顧青絲的身量相似，顧青絲含笑，道了謝接過穿上，也半點兒無差錯。
顧明軒看了眼外頭的天色，眸中的亮光逐漸暗淡下來。
「妹妹，」顧明軒忍住那一股子淚意，道：「我要走了。」
此言一出，眾人的聲音都已全無，顯得在場寂靜無聲。
賀蘭明略微結巴的聲音響起：「珺逸表哥，再多呆一會兒……」
顧明軒垂眸，苦笑一下，旋即道：「若是今夜沒有啟程，怕是邊疆那邊要出大亂子了。」
小王爺和小王妃便雙雙走上前來，小王爺眸中藏著一抹不易發覺的慍色，他拍了拍顧明軒的肩膀，有些唏噓。
小王妃賀蘭蕭氏便道：「茯苓，快去把老王爺和老王妃請來。」
茯苓見事情緊急，便應了聲是，匆匆忙忙地向外走去。
而如意，見世子爺和自家姑娘雙雙心情不太好，也回了神。
念元便隨著茯苓一塊兒去了老王爺和老王妃卧居。
不一會兒，老王妃和老王爺便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為什麼說是匆匆忙忙呢？老王妃的頭釵寥寥無幾，老王爺則是一臉醉意。
況且門外那麼重的寒氣，老王妃都沒有披上披風。
顧明軒看在眼中，心疼極了。
老王妃忙走了上來，跟在老王爺身側的念元抬起似笑非笑的眸子，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如意。
如意剛鎮靜下來的心神又被打亂了。
登徒浪子！竟用那種輕薄的眼神看她！
不過好在眾人心中心事頗多，沒有誰能注意到此刻如意小小的失態和異樣。
「外祖母，」顧青絲伸出手，握住了老王妃的手，道：「外邊刮著寒風，您竟不帶上件披風。」
說罷顧青**要將身上剛暖好的披風解下來，老王妃便吸了吸鼻子，笑道：「無妨，沅娘你身子寒，可別將披風解下來了。」
看著老王妃略微失態的模樣，顧青絲難得的聽了一回話，乖巧地頷了頷首，便站在一旁，低著頭。
老王妃沖顧明軒道：「珺逸，你怎麼這麼快要走？」
說罷老王妃紅了紅眼眶。
這個外孫她可是真心疼愛的，不沖別的，就沖他是衾娘留下來的血脈，她都小心翼翼地呵護著。
可就是衾娘留下來的長子，她這個做外祖母的，非但沒有護住，反之，還讓他不遠萬里，去邊疆那等險惡之地……
看著老王妃的眸色，老王爺心中也略略有了方寸，上前來將老王妃的肩膀拍了拍，才嘆息一聲。
老王爺定定地看著顧明軒，道：「珺逸，你可否真的想好了？」
顧明軒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頷首。
老王爺卻道：「珺逸，你要知道，沅娘一人身在京城，孤苦無依，若你沒意外倒好，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沅娘日後便是出嫁，沒有兄長背上花轎，可如何是好？若是此刻你說一句不想去，我就算是拼盡了這條老命，也護你周全。」
老王爺此刻的聲音鏗鏘有力，讓人啞口無言。
顧明軒迅速地看了一眼眼眶紅紅的顧青絲，嘆息一聲道：「外祖父，珺逸身為正二品將軍，即便是聖上不逼迫珺逸，珺逸也得盡職盡責，去邊疆平定所謂戰亂……無論是有去無回也好，功名顯赫也罷，珺逸今日做的決定，他日定不後悔。但有一事勞煩外祖父，沅娘在京中還請外祖父多多照拂了……」
老王爺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心中唏噓不已。
方才道：「珺逸，果然我沒有看錯你。今日你做的決定，我們賀蘭家會一直支持你。至於沅娘，你不說我都會好好照顧她，她可是我的外孫女……」
顧明軒心中閃過一絲感激，愈發堅定要活著回來的念頭。
只有他活著回來，這一切，才會有轉機。
顧青絲眼眶紅紅的，差點便忍不住即將要掉下來的溫熱的淚。
而老王妃，此刻卻是抽抽噎噎，泣不成聲。
顧青絲看在眼裡，不得不打起精神，將腰間的帕子解開，輕輕地為老王妃拭去淚水。
哽咽道：「外祖母，大哥終有一日會回來的……」
雖然這樣的解釋與言語有些蒼白無力，但顧青絲此刻真正能慰藉老王妃的，也不過這句話罷了。
顧明軒掠過賀蘭明，走向顧青絲，他低下頭，好笑地嘆息一聲，彷彿這樣便能將沉悶的氣氛散去不少一般。
但事實上是沒有，顧青絲本就泫然欲泣，看著大哥走近的身影，瞬間潰不成軍。
此刻的她淚水劃過眼梢，略顯狼狽。
顧明軒心疼不已，便用微微粗糲的手心為顧青絲拂去淚水。
殊不知，這般愈拂愈多。
顧青絲吸了吸鼻子，用如意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淚水，才擠出一個笑容，道：「瞧我，哭什麼呢，大哥你會回來的對不對？」
顧明軒很清楚自己不能給出這樣的承諾，但在看到顧青絲帶著希冀的目光時，他重重地頷了頷首。
顧青絲臉上才多了一絲冷靜。
老王妃卻依然淚流不止，老王爺上前將老王妃輕輕摟住，若是放在平素里，老王妃定要嗔斥一番老王爺輕浮，可在此刻，這樣的懷抱，卻讓老王妃止住了哭聲。
顧明軒略帶歉然，賀蘭獻一言不發，默默地走到了老王妃的身後，賀蘭明卻跟在了顧青絲的身側。
小王爺和小王妃賀蘭蕭氏見此，相互對視一眼，二人心中閃過瞭然，紛紛嘆息。
念元不知從何時開始，走到了如意身側，而如意見自家姑娘如此傷心，不禁也跟著紅了眼眶，抽抽噎噎起來。
念元有些欲言又止，只是默默地陪在她的身旁。
顧青絲心中雖然有些傷心欲絕，但她很快便鎮定了下來。
哭若是有用，大哥也不至於要遠去邊疆了。
顧明軒心疼道：「妹妹，莫要哭了，日後我不在你身邊，少哭些。」因為不會有人替你擦眼淚了。
顧青絲聽出了顧明軒未說出口的下一句的含義，便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眶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