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離去(6)
不過是一會兒，老王妃便止住了哭聲。
她依依不捨地看著眼前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外孫，哽咽道：「珺逸，無論遇到什麼，都一定要活著。」
顧明軒頷了頷首，才低聲道：「外祖母，您放心吧。」
老王妃這才恢復了平素里的那份精明與自持冷靜。
「珺逸，此去邊疆，你不必過多顧慮京都，沅娘自有我們照拂，相府那邊兒，搗不了鬼的。」
顧明軒感激道：「多謝外祖母。」
老王爺適時打斷了他二人的對話，看了看外邊兒的天色，道：「珺逸，天色不早了，快些啟程吧。」
顧明軒心中劃過一絲悵然，不過片刻，又收了起了，他重重地頷了頷首。
一行人便出了主廳，在院子中央站著。
「念元，」老王爺瞧了瞧隨後跟出來的念元，道：「速速去馬廄牽一匹西域前些年進貢來的汗血寶馬。」
念元應了聲是，便恭敬地退下了。
不一會兒，念元便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馬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在略微清明的夜色中，那棗紅色顯得無比張揚，馬身形高大，體型飽滿優美、頭細頸高、四肢修長，不愧為名聲赫赫的汗血寶馬。
顧明軒縱然不是愛馬之人，但對此馬也生出了愛惜之心。
老王爺眸中含著笑意，沖顧明軒道：「珺逸，如何？」
顧明軒略微受寵若驚，但也並未拒絕老王爺的好意，作揖道：「果真不愧為寶馬！珺逸厚顏一回，謝過外祖父了！」
老王爺命念元將馬牽了過來，顧明軒才更進一步地看清楚了那汗血寶馬。
倒是有些桀驁難馴，不過看性子已然屈服了下來，顧明軒也輕鬆了不少。
老王爺道：「珺逸，你快上馬，速速啟程罷。」
顧明軒雖然心中一陣絞痛，但依舊是頷了頷首。
顧青絲強迫自己擠出笑意，大哥此去邊疆，定不能憂心忡忡，必須有十分的精力去對付那些個邊疆小國，不能因為臨走前的分心，耽誤了這一切。
思量及此處，顧青絲硬生生的擠出了一個笑容。
老王妃自然也悟通徹了這個道理，和顧青絲一道笑著，彷彿顧明軒的離去，不過是幾個時辰的事兒罷了。
顧明軒見此，心中自然瞭然。
但不由得暗暗給自己下了個決心，一定要活著回來！
顧明軒坐上了馬鞍，用馬韁繩甩了甩馬，那汗血寶馬便揚起了前蹄，走到了賀蘭王府的門前。
顧明軒又停了下來，他看向顧青絲一眾人，笑的甚是開懷。
「外祖父、外祖母、舅父、舅母、妹妹、明弟、獻表弟，多多保重！」
老王爺本清明的眸子也染上了一絲紅，有些哽咽，老王妃卻早已綳不住笑意，但強撐著最後一抹淡然。
「珺逸，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老王爺將這句話訴出於口，小王爺和小王妃賀蘭蕭氏卻是看了一眼顧明軒，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顧青絲終於忍不住了，但她還是僵著步子，緩緩地在月色下走到了門口，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顧明軒。
彷彿這樣便能將時光靜止一般。
「大哥，」她垂著眸子，讓顧明軒看不到她眼中的淚水：「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顧明軒頷了頷首，強迫自己不去看顧青絲。
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心中的難捨更多了一分。
他差點便將「我不去了」訴之於口。
顧青絲背對著顧明軒，又邁著優雅的蓮步，緩緩走了回來。
顧明軒揚起馬韁繩，那汗血寶馬便奔騰起來，迅速出了眾人的視線。
顧青絲差點便泣不成聲。
如意見自家姑娘看著世子爺的背影如此難受，心中也是不好受半分。
但顧青絲強撐著，對老王爺和老王妃半開著玩笑道：「外祖父、外祖母，我今夜怕是回不來相府了，可否在府上借住3？」
老王妃含淚應了一聲，老王爺思忖片刻，道：「沅娘，若是沒人捎信給相府，想必相府那邊兒也該急了，不如我讓念元去相府帶個口信好了。」
顧青絲想也不想地應下了。
老王爺便轉過身，負手而立，在月色下顯得格外嚴肅。
「念元，」老王爺道：「去相府和顧成風說一聲，沅娘今晚在賀蘭王府住下了。」
念元頷了頷首，臨走前還特意看了一眼如意。
可如意滿心滿眼都是自家姑娘，自然沒有留意到念元這不尋常的一瞥。
待到念元走了，老王妃便道：「蕭氏，你去安排一下客房給沅娘。」
小王妃賀蘭蕭氏應了聲是，老王妃便和老王爺雙雙走了。
小王妃賀蘭蕭氏滿眼柔和，道：「茯苓，去將薔薇院里閑置的那間客房打掃打掃，然後準備熱水，讓沅娘沐浴。」薔薇院乃是小王妃賀蘭蕭氏的院子。
茯苓道是，便福了福身告退。
小王妃賀蘭蕭氏便道：「沅娘，現在倒還早，不如去主廳里小坐片刻？」
顧青絲無力一笑，便應聲是，小王爺便早早去了書房。
賀蘭明和賀蘭獻雖與顧青絲有血緣關係，但還是男女有別，便早早回房歇息了去。
不過一會兒，茯苓便將所有事情準備齊全。
顧青絲在茯苓的服侍下，沐浴之後，換上了小王妃賀蘭蕭氏的新寢衣，走向了薔薇院。
夜已深了，眾人都將燭火熄滅。
茯苓眉眼帶笑，給顧青絲笑吟吟地開了門。
「表小姐，您且在這裡委屈一晚，若有什麼事兒，叫奴婢就好了。」
顧青絲頷了頷首，便讓如意打發茯苓下去。
才粗略地打量了一番這薔薇院的客房。
小王妃賀蘭蕭氏倒是用心的很，這裡乾乾淨淨，東西擺列地也是整整齊齊，正門又不偏僻，裝潢精緻舒適，讓人心生好感。
顧青絲見如意很快便回來了，便上了紅檀木床。
可熄滅了燭火之後，她發現自個兒怎麼也睡不著。
她心中嘆息一聲，自個兒的壞毛病還真是多。
在不熟悉的床上歇息一晚，便如此嬌氣。
輾轉反側，到底是難以入眠。
顧青絲輕輕地喚了聲：「如意，你睡了嗎？」
如意的聲音很快便響起了，「姑娘，奴婢沒睡。」
說罷便聽見一陣悉索聲，那燭光又亮了起來。
如意的面龐出現在了眼前。
顧青絲便靠在紅檀木床的床頭，披散著長發，道：「我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