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孟陀品酒說立身
卻說孟佗令人擺上酒肉,與馬騰邊喝邊聊。中使因宣旨任務業已完成,故與劉天保等人一起,另行安置。
馬騰見士兵拿出一壇酒,兩個酒杯,甚是眼熟。
孟佗是何等人也?看出了馬騰的疑惑,哈哈一笑,說道:「眼熟是吧?這正是前段時間我去居延,昱昌兄所贈之物。
今天你第一次到我這裡來,又將赴京面聖,還要打馬上任,故謂三喜合一,既為歡迎,又為送行,再為賀喜。
我就拿它出來,咱倆好好嘗一嘗。」
孟佗起開酒罈的泥封,又將壇邊擦拭乾凈,開始小心翼翼地向杯中倒酒。
馬騰欲接過酒罈,孟佗卻道:「別,你不知道怎麼倒。」
馬騰在一邊看著,只覺得這酒清幽而滑膩,酒香襲來,沁人心脾。
孟佗往兩個水晶杯中各倒若許,拿起杯子,輕輕晃動,然後湊到鼻尖,閉上眼睛輕嗅片刻,半晌方道:「確是大宛的上好蒲桃酒,昱昌兄誠不欺我!」
說完,抿上一小口,久漱方咽,嘆道:「好久沒喝到這樣的好酒了!」
馬騰聞言,也依樣小飲一口,只覺得唇齒留香。至於到底好在哪裡,卻說不出來。
孟佗品尋三昧,方道:「我這個人,干別的不行,唯好品昧這蒲桃酒,尤其是大宛所出產的陳年老酒。
品酒與喝酒不同。你看三五人在一起,拿著大碗喝酒,那喝的是什麼?是豪情,白酒適合這樣喝。
而紅酒則完全不同。打個比方,唔,女人。白酒像什麼樣的女人呢?就像是那些大手大腳,不解風情,性格粗烈的女人,這樣的女人適合直接脫衣服上炕。
而紅蒲桃酒則不一樣了,就像是那些清肌雪膚,兩眼含情,姿容婉約的女子,你須燈下細細品昧,只可遠觀而不可近褻。
所以說酒如女人,好女人猶如好酒,可遇不可求。
有人喜歡收集好看炫人的美麗,而真正品酒的人,在乎酒的是酒的內容和品味。
品味紅酒象與戀人在一起,開始迷戀,後來則是一種習慣,然後便離不開,不管對錯,卻義無返顧,只是因為迷戀那份朦朧似水的美麗感覺。
其實每個漂亮的女人都會有自己獨特的一面,某時某刻,在她舉手投足的一瞬間,會讓你覺得她就是天使,讓你一輩子死心踏地為她付出,無怨無悔。
而女人又是那樣難以琢磨,她細膩、敏感,注重細節的美麗,常有著飄忽在人與人之間、感受與默契之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但她又能讓你清晰的感受到她某種魅力的存在。
女人看似透明,卻那樣無情。艷麗孤傲中,又讓人感到神秘而誘人。在親切大方的溫柔中,讓人高不可攀。
品酒也是一樣,一種酒,一種氛圍,一種戀戀不捨的心緒,一種獨有的韻味,神秘而撩人,令人舉杯忘情,難以割捨。
非一時刻,很難再擁有同樣的心境,失落的,是找不回的那種感覺,這也許就是紅酒給人的魅力。
如此看來,駕馭紅酒需要的是有著豐富人生閱歷的智慧,只有這樣才能在品味中與場合和心境暗合,然後進入它的美妙境地。
女人如酒,如陳年佳釀,其韻致遠矣,芳香濃郁,渾圓豐厚,醇若瀚海,歷久彌香,天地靈性,風情萬種。
女人如酒,千般辛勞釀得純美,萬般心思捧出風情,唯有達者識而痴者守。
好酒不多,一如好女人不多,所以,尤應珍惜。」
孟佗又道:「飲酒如能品味出『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的清雅幽香,閑適恬淡的完美的享受,則為佳品。
若品得『綠酒初嘗人易醉,一枕小窗濃睡』嘗出生活的原汁原味,物我兩忘的超凡脫俗,則為上品。
如若飲出『酒未到,先成淚』的痴,則為極品。
如能達此境界,也就不必過於依附於某一具體的人和事而不能自拔,也就能理解生活中還有多處美景等待你去發現,須知人生之酒不能常醉。」
馬騰聽得孟佗一番感喟,深自欽佩,說道:「一杯紅酒,引得大人如此慨嘆,說出這許多道理。大人真是學究天人,卑職佩服!」
孟佗道:「好酒難有,一如好女人少見。壽成啊,你莫要笑話我。
像我這個年齡地位的人,我還能求什麼?若三五年後,致仕于田野,能偶爾喝到這樣一杯好酒,身邊能有還說得過去的女人陪伴,此生足矣。
你還年輕,仕途之路剛剛開始,自不能作此之嘆。對了,」
孟佗話題一轉,說道:「你剛才的眼神里,有一句話還沒說出來,我替你說吧。
你肯定是想問,我在居延的時候,不是說過要將此酒此杯貢獻於張常侍嗎?怎麼又留下自己享用了呢?
我告訴你,最好的東西,尤其是這優雅之物,還是自己享用為好。
你想,若是這些物件到了張常侍府上,他能喝出這些調調來嗎?還不是給糟蹋了!那才叫暴殄天物呢!」
孟佗放低聲音,湊近馬騰說:「飯前,你提到進京后要到張常侍府上致謝,這是對的,應該去,必須去。畢竟你這太守之位雖是我推薦,最終卻是張常侍為你謀得的。
況且目下朝庭里十常侍權勢熏天,士大夫們大權旁落,若不交好於彼,別說日後想要飛黃騰達,就是保住眼下的富貴也難有可能。
但是,今天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交則交矣,千萬不要構陷太深!
何出此言?你還年輕,讀書也可能不多,你想歷史上,士大夫持政治理天下,乃是正理;宦官****,不過是過眼雲煙,曇花一現而已。
秦二世時趙高權勢不可謂不重,弒二世,殺朝臣,指鹿為馬,不可一世,然又如何?還不是死於非命?
壽成,你一定要記住我說的這些。以後,可每年上貢些財物,務必要掌握好一個度!
現在士大夫們一時不得勢,這是暫時的。朝堂上,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若是士大夫一黨得勢,自會清算宦官一黨,到那時,豈不是給自己埋下殺身之禍!」
馬騰渾身打了一個寒噤,躬身道:「多謝大人提點!馬騰曉得了。」
此時,孟佗恢復正常,對馬騰說道:「壽成儘管是初出茅廬,但一躍而為新貴。此次進京,我覺得你有幾個地方,還是不得不去。」
馬騰說:「請大人示下。」
孟佗道:「一是太尉府李咸那裡。
在十常侍威壓之下,李咸雖說不怎麼得勢,話語權也不重,然他身為太尉,位列三公,又主掌兵事。
你為太守,既主政,又掌兵,這李咸乃是你的最高屬官。從正常禮節上來講,你也應該前去拜訪。
況此人剛正不阿,此時於公走訪,乃是正理;於私交結,萬般得宜,亦可為自己留條後路。壽成不可不慮。」
馬騰稱諾。
孟佗又道:「二是我上次去居延時,曾給你提到京城中似有馬家一族,當時記不起來其名為誰,路上忽然想起。此人乃是馬日磾,經學大師馬融之族孫,現任諫議大夫,頗有才學。
他這人談不上有什麼勢力,但他爺爺乃是著名經學家馬融,門人遍於天下,朝庭上盧植、鄭玄等都是其門徒,其勢不可小覷。
你聽說過這個人嗎?兩家有無聯繫?」
馬騰道:「我一出生即在番和,村裡馬姓只有我們一家。我曾聽我父親說過,我們祖上是從扶風遷移過去的,與這馬日磾從無瓜葛,更談不上有什麼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