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三寸不爛之舌
秦誼連斬李傕、郭汜,煞有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架勢。董卓見狀一直眉頭緊鎖,心中進行著劇烈的矛盾衝突。
而這矛盾點,不在於殺不殺呂布,而在於能不能殺。呂布虎視眈眈,院內只有一百多兵士。呂布武勇,四進院中還有一個劍術高超的嚴婧。
這時的董卓有些像并州的丁原,戎馬一生,禦敵從不畏死。但是當他身居高位,尤其是董卓這等權傾朝野之時,他真怕呂布狗急跳牆,向他發難。
自呂布入京以來,名義上是大漢中郎將,實際上算是他董卓府中幕僚。破王匡、曹操,呂布是實打實有功績的人,此時若是要有人為呂布求求情也好,偏偏呂布將他涼州將領都得罪遍了。
董卓騎虎難下,牛輔忽然說要代董卓斬呂布,董卓一下子清醒了,這呂布早晚是個禍患,堅決不能留。大不了遷都長安,背靠涼州守住函谷關。這關中是你關東聯軍的底盤,涼州可是我董卓的地盤。
想明白了這一切,董卓沒有出言阻止牛輔,而是悄悄後退兩步,同時吩咐屬下去調集兵馬,以防呂布狗急跳牆。
院門南側,嚴婧讓杜氏在屋內帶著呂研、小丟,自己則與張遼、高順一直在院子另一側,隨時準備防禦府中河內軍穿過院落,進入呂布所在院子,董卓派出的親兵,自然也被三人扣下了。
三人立於院落南門,視線順著院落穿過北門,剛好能看到呂布與牛輔。眼看著牛輔刀鋒將至,三個人都不禁攥緊了拳頭,準備隨時殺將出去。
呂布動了,在嚴婧、張遼、高順、李黑、陳衛、秦誼期待的目光下動了。在董卓、牛輔以及這院中百餘涼州軍警覺的眼神下動了。
呂布既然動了,牛輔自然不會好受。呂布出手奪刀,然後將刀抵在牛輔的脖子上,整個動作只在瞬息之間。
「好!「呂布剛剛擒住牛輔,就傳來一陣叫好聲。
哪個不開眼的?董卓聞聲望去,一見居然是李肅,瞪了他一眼。李肅此時由後門將要邁入院中,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心道:多虧來得及時。
董卓瞪向李肅,李肅毫不畏懼,走到董卓近前低聲耳語道:「董公糊塗啊,已失李傕、郭汜兩員大將,再斬呂布,我等何以立足京師?」
董卓沒想到涼州軍中還會有人為呂布手滑,對李肅厲聲道:「李傕、郭汜追隨我十數載,今日呂布下人唆使手下,殺我愛將,不該死嗎?」
「他們若不招惹呂奉先,何故身死?」說著,李肅拉著董卓,繼續說道:「董公若要殺之,天下欲歸順董公麾下之人作何感想?他們會想,涼州軍驕悍,董公護短,來了也是備受欺凌。」
李肅說完,見董卓沉吟不語,繼續發揮三寸不爛之舌說道:「董公糊塗啊,呂布此人可安天下,董公不在此事施恩於他,如何讓這草原蒼鷹心甘情願的為您效命?」
「沒有這呂奉先,某家遷都長安,據守函谷關,他袁紹能耐我何?」董卓雖然聽進去李肅的話了,但是此時實在是騎虎難下。此時若是饒了呂布,那他呂布只會領李肅的情,哪裡會領他董卓的情。
「董公您怎麼就只看外患,不看內憂呢?」說著,李肅做出捶胸頓足的表情,說道:「皇甫嵩、朱儁、盧植明裡畏懼您的虎威,但是誰能保證,他們不在南遷之時,背後捅你一刀?」
「這……」董卓聞言沉吟了,皇甫嵩這個名字,從討伐黃巾軍開始,便一直是董卓的夢魘。
「如今騎虎難下,即便就此放過呂奉先,他又怎會惦念某家恩情?」說著,董卓還責備了李肅一句:「你即盡知內情,為何不早些到來?」
「今日當值有我遠親,急報我于軍營之中,肅快馬加鞭,方才及時趕到。」說著,李肅對董卓說道:「董公若要施恩呂布,且看李肅。」
董卓聞言,點頭答應。李肅轉身走到呂布身前,對他說道:「呂奉先,你好大的膽子,還不放開牛將軍?」
李肅曾給呂布遞字條,再見李肅與董卓耳語。呂布大概知道,這李肅與自己是一夥的,起碼有相同的利益。
呂布聞言,一把將牛輔推開,然後憤憤的將牛輔之刀,狠狠的扔在地上。
李肅見呂布扔刀,此事便解了。他先劈頭蓋臉厲聲質問呂佈道:「呂奉先,你即以歸到董公麾下,有此變故,為何不找董公主持公道?」
「他董卓將我妻兒迎入府中,布重兵於內,何時拿呂奉先當過自己人?」說話間,呂布劍眉倒豎,言語間頗為不滿。
呂布這話,李肅按挑大拇哥。一般人到了這種境地,必然是先承認錯誤,然後再表一番忠心。呂奉先反其道行之,道出與董卓不滿,如此一來雙方都有過錯,事情就變成了一樁誤會。
「你呂布草原蒼鷹,董公安能不防?」李肅能言,說完此語,繼續質問呂佈道:「你若真有心報效董公,何故如此跋扈,在我軍中四處樹敵?」
「你們這幫廢物,配與我為敵嗎?」說著,呂布靈機一動,指著牛輔說道:「呂奉先焉能受此人之刀?」
「那若董公斬你,配得嗎?」說著,李肅連向呂布打眼色。
呂布還用他打眼色,正了正身形說道:「這洛陽之中,也就董公勉強配得。」
李肅服呂布了,這馬匹拍的有水平。雖然是勉強配得,但是洛陽之中名將、大儒無數,這一句話,便把董卓拔到了一眾宮卿之上。
呂布言畢,李肅將地上的刀拾起,呈與董卓手中,對他說道:「請董公處置呂奉先。」
董卓見李肅呈刀之時,連連向他打眼色。乾咳一聲,清清口,對呂布說道:「此時雙方互有對錯,論不得死罪。況不是你呂布親手為止,某家暫且將此事幾下,若他日你殺敵不利,數罪併罰。」
假模假樣的過場完畢,董卓欲收押秦誼,李肅知呂布必不允,對呂布耳語道:「秦誼有傷,收押之時,我便讓郎中為其診治。他日你助董公平叛,董公自會放得。」
「秦誼的命,你擔保嗎?」呂布之聲細不可聞,李肅卻從中聽到了殺氣。
好你個白眼狼!李肅腹誹了一下,點頭應下此事。呂布隨即摔下臉子,繞過董卓,回到自己房中。
牛輔見董卓放過呂布,心中不滿,對董卓說道:「李傕、郭汜隨我征戰多年,呂奉先豈能就此放過?」
「你們要是有人家呂奉先一半本事?何至如此?」說著,董卓拂袖而去,行至門外,董卓口中硬硬的擠出了兩個字:「厚葬!」
董卓走後,呂布來到杜氏所在。杜氏此時梨花帶雨,脂粉哭花,卻美艷不減。
這倆哭吧精,簡直就是天生一對。呂布皺了皺眉,對杜氏說道:「別哭了,秦誼過兩天就回來了!」
「當真?」杜氏聞言,立刻就不哭了,抬頭望向呂布。
「廢話!」呂布見她不哭了,徑直走出門口。
李黑、陳衛此時驚魂未定,張遼、高順卻比他們淡定很多,見呂布來,問道:「李肅此人,要不要查查底細?」
「不用!暫且按兵不動!一切待秦誼回來再說。「說著,呂布對李黑說道:「知道勢力小人什麼樣嗎?「
「啊?」李黑聞言,張大了嘴巴,見呂布瞪他,忙點頭說道:「知道。」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說著,呂布不理李黑驚訝的目光,對他說道:「去找董卓投誠,以你麾下暗影組為籌碼,我要你在最短時間,成為董卓左膀右臂。」
「是不是快了點?」高順知呂布這是要謀誅董卓了,但是徐榮尚有兩萬騎在外,城中涼州軍也未盡數探明。
「放心,老董賊得很。李黑沒那麼快成事,剩下的時間夠玩死徐榮的。」說著,呂布臉上浮現出一縷壞笑。
李黑得令,便要走,張遼抓住他問道:「會阿諛奉承嗎?」
「不會!」李黑搖搖頭,嘆了口氣道:「我祖輩本是富農,黑若是阿諛之輩,怎會淪為草寇。」
你這樣……說著,張遼交給了李黑見董卓應該怎麼說,最後對他說道:「如此言說,董卓必會心悅。之後之事,就靠你自己了。」
呂布聞張遼所言,極盡溜須拍馬之能事,問張遼道:「你有這兩下子,怎麼在老丁那混這麼慘?」
張遼聞言忍俊不禁,望向高順。高順平日面色威嚴,此時也綳不住了,笑道:「此法是稚叔見文遠,在丁建陽帳下屢不受重用,授與文遠。」
三人聊天之時,李黑以走過院落,去找董卓。李黑馬匪出身,勢力小人見得太多了。一見東周,李黑立即卑躬屈膝,連稱:相國大人。
董卓聞言微慍,對他說道:「本官身居太尉。」
說完,董卓上下打量李黑。此人方才報名,名喚李黑。人如其名,確實黑得可以。聞其言,董卓連連皺眉。原來這呂奉先手下,也不是人人都如張遼、高順一般。
董卓對李黑鄙夷,皆因光武開朝開始便不置相國了,這李黑居然連這都不知道。
「啊?」李黑哪裡不知道董卓身為太尉啊?這話都是張遼教的,他聞董卓之言故作驚訝,對董卓說道:「董大人文治武功,內扶幼主,外拒賊寇,難道只是區區三公之首?」
李黑這馬匹拍的絕對響。聽得董卓明知是拍馬屁,還是不住心中一喜。須知東漢不設相,以司徒任宰相之職。動作雖然實為百官之首,但太尉之職,上有太傅、大司馬下有司徒掣肘。
李黑見拍到點子上了,未等董卓說話,便繼續說道:「要我說,董公對朝廷的貢獻,便是贊拜不名、劍履上殿也不為過。」
好一個贊拜不名,劍履上殿。董卓被李黑拍得那叫一個爽,隨即與李黑深談。深談之下,李黑先是痛斥呂布跋扈,不顧一年來出生入死之意,將他驅出帳下。
「真有此事?」董卓聞言有些不信,李黑說話如此漂亮,怎會遭到驅逐?
「董公有所不知,李傕、郭汜滋事之時,我便對那呂奉先說:董公一世梟雄,何必為了一個秦誼,得罪董公。那呂奉先早與杜氏有染,自不會理我所言。當場將我趕出麾下。」黑完呂布,李黑又將暗影子四處打探情報之事,和盤托出。
董卓聞言,心中暗嘆:怪不得呂奉先不出這太尉府,便可探得軍機。原來有這麼一支隱於無形的探馬部隊。
說完這些之後,李黑又對董卓言道:「暗影組乃我與陳衛、侯諧一手組建,如今我投入董公門下,所部悉聽差遣。」
「如此甚好!」說著董卓繼續問起晉陽周邊局勢。
李黑越說越細,甚至連孫堅在幽州的所有軍事行動都如數家珍。想著,董卓問李黑道:「那你看孫堅所部,如何擊之?」
「李黑不才,不通兵法,董公手下名將無數,還請董公自行定奪。」說著,李黑拱手,面有愧色。
好小子!知進退。隨即董卓立即著李黑為斥候長,領他所部暗影組聽候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