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天黑了
『。。。。。。』
柳還望雙手環胸,好似一枚釘入心材的長釘,穩穩立在單薄的樹梢之上,冷冷地望著底下依舊無所事事的馬平,目無表情。
這是它的第四崗班。
眨眼便到了月圓之夜當日,正應雷厲風行地部署狩獵幽冥虎的時候,馬平卻依舊故我,在做著不著邊際、聊勝於無的事情,柳還望初時還會緊張忐忑恨鐵不成鋼,時下卻冷靜淡定得像****過後暫時得以超然物外的孤男——無論馬平如何行動、這一次的幽冥虎狩獵結果如何,它都做好了對應的打算,只需等到時機來臨再隨機應變便是,根本無需費煞思量。
馬平如此不作為,眾惡鬼本應在本馬平編造來圓謊、實則意義不大的偵察行動中被消磨大量精力后滋長負面情緒,繼而對馬平產生質疑和不滿才是。詭異的是敵方卻偏偏一路體貼地配合著馬平——本來十對十三,敵方雖然在鬼數略微吃虧,但也不是什麼致命的劣勢,況且它們還有好些硬手在,但面對著馬平方的偵察行為,卻猶如老鼠見貓,不但不作出任何有著明顯挑釁意味的過激行為,還一味的避讓,馬平一跟過來,它們隨後便整體遷移,這兩個水火不容的敵對勢力,就這麼在困獸地獄中一追一跑,辦起了搬遷競賽。如此境況經多番偵察鬼員印證后,自然被馬平煞有介事地解釋一番,將眾鬼的思路自然而然地引到了「對方極力掩藏行跡,顯然是為了隱藏某些極其重要的東西」之上,至於到底是什麼東西,天知地知馬平知瘦小鄭知柳還望知,自然就是馬平口中那根本不存在的「狩獵幽冥虎的關鍵」了。受到如此蠱惑的惡鬼們,真就個個都沉浸在依靠自身智勇握住了勝利的曙光的興奮之中,情緒鬥志高漲得好似15年的上證指數,摩拳擦掌,準備在馬平的引領底下再打一次大勝仗。至於瘦高李至今音訊全無一事,倒沒幾個鬼擔心,可見活人常罵的「鬼理你」實在有失於事實,甚至罵「鬼都不理你」都不對——因為鬼連你存在與否都沒有意識到。
馬平坐在一塊被青苔覆蓋的大石上頭,孤掌支膝掩住口鼻,擋下百分之五十的表情變化,只准外界靠它的兩道劍眉判斷它的情緒起伏,苦苦冥思。
時下正有兩個問題困擾著馬平。
一就是敵方這番詭異難明的舉動。誠然,馬平本來還苦心孤詣地想了好些理由說辭,為的就是應對惡鬼們因為搜尋無果而萌生的懷疑,敵方這樣鬼鬼祟祟地規避逃離,不啻於雪中送炭,省下它不少功夫。但馬平也著實想不通,敵方表現得有如驚弓之鳥,到底出於何故。還是說敵方察覺到己方大本營一路隨探子移動,誤以為己方有大舉進攻的意圖?不,就算如此,實在也不至於如此草木皆兵,這根本說不通。尤其是,細究起它們的行為,與其說那是試圖掩藏些什麼,倒不如說是更單純地想要遠離己方。為什麼?為什麼敵方如此忌憚跟己方待在同一片區域之中?
二當然就是幽冥虎。儘管馬平推知月圓之夜的準確日期(即為今日),但幽冥虎是在月圓之夜伊始出現、抑或中夜出現、抑或尾聲才出現,幽冥虎如何出現、出現在哪裡,甚至是最關鍵又最基本的一個問題——幽冥虎長什麼樣子,有什麼特徵——它一概了無頭緒,如此境況,它除了能根據己方惡鬼的作戰類型排排實戰陣型,根本無計可施。。。。。。
『喂!喂!這隻黑貓是怎麼跑進來的?!』
一把粗嗓子憑地里喝出這麼一句,有如擺錘一般將馬平從思維世界中撞了出來,它凝著眉頭長身一立,果然在己方盤踞的空地正中看見了一隻毛色純正的黑貓。那黑貓背對著馬平,蹲坐地上,雙耳豎起,一條細長的黑尾饒有興緻地在空中畫著三次函數圖像,似乎在等待些什麼。
『快整掉!快!不然晚上發狂就難搞了!!』
『草!要搞你搞!老子最煩貓了!』
幾聲吆喝你來我往地響過,有如當空潑落的一盤髒水般,頓時讓原本秩序井然的臨時營地內炸開了鍋,指責哨崗失職的有、慫恿它鬼上前驅逐乃至擊殺的有、以種種理由搪塞推諉的有、面紅耳赤地無目標地叫罵著的有、純粹怕顯得不合群而隨意應和的也有。就這麼鬧了將近一分鐘之久,營地裡頭幾個不愛貓也不怕貓的惡鬼實在看不過眼,嚯地站起身來,就要上前對付這隻毛茸茸的掃把星。馬平見狀,生怕它們會下殺手,萬一擊殺這些靈體野獸的寵物形態一樣會送出困獸地獄的規則(確實會),那對它來說可就大大不妙了。馬平決意親自出手驅逐,正要出言喝止那幾個惡鬼,驀地心頭一寒,雙眼圓睜,視線在繁茂的林木之間如同吃了漁叉的狂鯊般急急遊盪一周,鬼使神差地竟然回到了那隻黑貓上頭。不詳的預兆像吸飽水的黑木耳一般在馬平的內心瘋狂膨脹,頂得它胸悶氣促、手足僵硬,然後帶著它的視線隨下巴猛地向上一翹,便徑直往天穹探去——
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