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受命於天
黃金眼怔了一下,然後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看到黃金眼這個樣子,我也是立刻妥協了,畢竟現在這種危機關頭,我還是能拎的清輕重緩急的。
「我也覺得這法子殘忍,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黃金眼說。
我點了點頭,說那就那麼辦吧,又問黃金眼,咱們用什麼牲口。
「這個不確定,馬上到了村落里再說吧。」
然後我就和黃金眼一起,開著吉普車,向著戈壁灘邊緣的綠洲村莊駛去。
八殺成玉的最後三殺,通常又被稱為活畜殺。
因為古玉基本上都是被埋在地下很久,不見天日,之前的五殺,可以製造出那種做舊的效果,但是隨著年月流逝,玉石表面那種自然的腐蝕,是做不出來的。
為了解決這一點,有人突發奇想。
把玉,置放在鮮活動物身上作舊。
人類的思維很偉大,也很殘忍,這種活畜殺製造古玉的方法,相當齷齪不堪。
以「羊玉」作假為例,通常用刀割羊腿皮,置玉其中,隨其包裹生長,三年後取出,玉帶著紅綠的顏色,宛如舊物,但這幾年裡,這隻羊要經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或者是更殘忍的「狗玉」,通常用土法殺一狗,悶死或者是毒死,不讓狗的屍體出血,然後趁著狗的屍體還溫熱,割開狗的肚皮,把玉放入狗腹中,再用針線縫上狗的肚子。
之後把狗的屍體埋進土裡,一段時間后取出,玉無比的白,且兼有土花血斑,黑心的制假販子詐稱此玉為「上古之玉」,殊不知這塊玉卻帶著無辜牲畜的冤魂。
而眼下,「羊玉」作假,我們的時間完全來不及,只能是用最殘忍的「狗玉」來殺就。
「那就是要犧牲兩條無辜的狗命了。」我說,看著車窗外的漫漫黃沙。
「這裡哪有狗?」黃金眼反問我。
「就算是沙漠綠洲的村莊里,估計也就只能找得到駱駝和山羊,上哪兒去找狗。」
「可以的話,就向當地牧民買一隻山羊就行了,正好山羊的肚子大,可以一下裝進去兩枚玉璽。」黃金眼說。
順著沙漠中的路標,胡楊木一路前進,大概二十分鐘后,我們總算是看到了一片綠洲。
花了兩百塊,我們在當地的牧民手裡買下了一隻重病瀕死的山羊,這樣也是能盡量人道一點。
回到作坊里后,我們就按照「狗玉」的法子,不過是把玉璽縫進了羊的肚子里,然後埋在了作坊的地下。
蓋上最後一鐵鍬土之後,黃金眼用力的踩下幾下地面,然後出了長長的一口氣。
「這也是最關鍵的一步,能不能成,我也不確定。」黃金眼說。
我蹲在那裡,沒有說話。
我們還剩下正好一個星期的時間,而且最後還有再額外騰出來大約兩天的時間,完成最後的第八殺「牛毛紋」。
這就意味著,我們這一環節的羊玉,五天後就得把玉取出來。
然而正常的情況下,「羊玉」的製造周期是一年以上,雖然之前為了速成,我們依舊是把兩塊玉璽,在被稀釋過的硫酸里浸過了,但並不能完全確定,這「羊玉」就真的能成。
可眼下,除了等待,我們也不能做什麼。
之後的幾天,就算是我們的儲備食物快要吃完了,我和黃金眼也沒有離開作坊一秒鐘。
而在這幾天的空閑時間,黃金眼也是跟我講了不少他當初的事情。
他和唐天策一起,掉包過的每一件珍奇異寶,他這麼多年為了老虎賣命,在全球各地周遊,見過的人和事。
我一直在靜靜的聽著,連帶著他的經歷和感悟。
那些他本來應該是在過去的二十年裡講給我的,這幾天一次性講完了。
除了那些父親和兒子說的大道理,最後,話題肯定也是不免落到了感情上。
黃金眼先是講述了他自己的感情經歷。
很傳奇,很俗套,卻又簡單純粹。
我娘和他當年的事情,我也是知道一些的,不然當初,和我娘一起回我姥爺家,和他們全家撕逼撕成那個樣子,估計就算是現在,我姥爺得知了黃金眼這個王八蛋還活著的話,也是要咒他幾句怎麼還沒有死。
「一個窮小子拐走大家閨秀的故事,太俗了,我不想聽。」我說。
「而且,我也不信你說的,你這一輩子,就真的那麼專一,從一而終。」
黃金眼猛的抽了一口煙,說無論我信不信,反正他是問心無愧。
「你娘已經為了犧牲了那麼多,我用餘下的這輩子,還有下輩子一起補償她,都不夠,怎麼可能還敢做對不起她的事情。」黃金眼說。
然後黃金眼又是問起了我的感情狀況。
「上一次回家的時候,和你娘說話,她告訴我,你曾經帶過一個女孩回家了,但最後分手了。」
「還有,你上次給我看的你手機里的照片,兩個女孩,一個現在的女朋友,一個就是那個被你帶回家過,但又分手的,叫小雪的女孩,對吧?」黃金眼問我。
我點了點頭,說對。
「那聽你上次的意思,你正同時和那兩個女孩黏糊著?」
我解釋說並不是我腳踏兩隻船,而是因為大家現在在一起做影視生意,所以才一直聚在一起。
「但是……」我有些猶豫著開口。
然後,我就和黃金眼傾訴了,關於我的個人感情問題。
可我要說的女人,不是江雪,也不是周萌,而是我一直埋藏在心裡,從來都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的蘇夢玲。
關於蘇夢玲的事,我遲早都要找人說出來,不然,恐怕我以後也是會和玲姐那樣的感情受挫者一樣,變成無比扭曲的性格。
而眼下,唯一能聽我說這些的人,我的老爹,也就在這裡。
我花了三個多小時,把我自從遇到蘇夢玲之後的一切,全都告訴給了黃金眼。
黃金眼聽了后,沉默了很久。
「也就是說,你現在,還對那個蘇夢玲念念不忘是嗎?即時是失去她的音訊一年多?」
我點頭,說是的,我從來都沒有這麼愛過一個女人,就算是用盡這輩子剩下的時間,也是不可能忘記她。
黃金眼看著一臉滄桑,用無比深情的語調說出這句話的我,忍不住是笑出了聲。
我頓時是生氣了。
「不好意思,沒有忍住,但你爹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感覺驚異和反差。」
黃金眼看著我的臉龐,說:「只是感覺在我心中一向木訥的兒子,居然有這麼豐富的感情經歷,和這麼好的女人緣。」
「哪有那麼好的女人緣,真正喜歡我的就只有兩個,我還從頭到尾都沒讓她們過的多幸福,而我自己真正喜歡的女人,唉。」我整個人靠在了牆上,嘆了口氣。
直到現在,我還是不能回想起那天晚上,我被蘇夢玲拒絕的情景。
「心結易結不易解。」黃金眼又是點著了一根煙。
「不過,老爹我可以試著給你分析一下。」
「你能瘋狂迷戀上你的那個蘇老師,其實,這也是和你的成長經歷有關係吧,這樣說起來,我也是有責任的。」黃金眼說。
「你的成長經歷缺失父親,性格本來就少了點男生該有的性格,比如說果斷和勇敢,而且又是在青春期的懵懂期,迷戀上一個比你年齡大的,姐姐類型的大女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那個蘇夢玲,又是一個飽受自己內心折磨的女人,你想拯救她,對不對?」
我急忙是點頭,黃金眼的這番話確實是說到了點子上。
「那我也能大概猜想的出來,你現在還放不下她,一直牽挂著她的理由。」黃金眼說。
「你認為當初你和她的關係,其實是可以更進一步的,只不過是被你當初的急於表白給毀掉了。」
「當時,那個蘇夢玲已經是接納了你,認為你和她厭惡的其他男人不一樣了,所以你認為你對她來說,是獨一無二的了,甚至她有可能愛上你。」
「而你的急於告白毀了這一切,所以你才不甘心,直到現在,還對她念念不忘。」
然後黃金眼碾滅了手裡的煙頭,長嘆了一聲。
「你不是這輩子都忘不掉她了,只是不甘心這輩子沒有得到她。」
我漲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黃金眼的話,句句扎心,幾乎每一句都說到了我的心坎里。
「這種事,我只能說到這裡,具體怎麼解決,還要看你自己。」黃金眼說。
「這年頭,網路通訊這麼發達,你如果真的想去找那個蘇夢玲,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你沒有勇氣去找她吧。」
「我的建議,別再扭捏了,去找到她,好好聊一聊,讓她親自解開你的心結。」
「到底是能讓你的不甘心變成死心,還是能讓你的不甘心變成美夢成真,在於她。」
然後黃金眼就起身離開,去做飯了。
我坐在原地,沉思了很久。
是啊,哪有那麼多的,至死不渝的愛,都是自己騙自己的,讓自己看起來像個痴情人。
只是不甘心而已,但也不可能一輩子不甘心。
做個了結,要趕早,等到玉璽的事一落下帷幕,我就要去見見故人了。
五天過後,我和黃金眼挖出了那隻羊的屍體,取出玉璽,紅綠玉沁確實是出來了,但細看內部還是有雕痕,有些瑕疵。
「那還要補上第八殺,成敗在此一舉。」黃金眼說。
我也沒有過多言語,就立刻去準備了。
第八殺,就是專門針對雕痕裂紋的「牛皮紋」作假。
支起一口鍋,用濃灰水加烏梅水煮沸,然後放入兩枚玉璽,趁熱取出,再放入冰雪中一夜,使玉紋凍裂,最後再用牛油提油上色,這才是能製造的出來天衣無縫的「牛皮紋」來。
眼下並不是冬季,沒有冰雪的條件,但現代機器發達,用冰箱代替就可以了。
最後一套流程結束后,已經是截止日的最後一天了。
無論最後成就的這兩枚玉璽如何,我們都沒有再修補的機會了。
作坊里,紅色的綢布緞子上,兩枚一模一樣的玉璽放在那裡,帶著月光的皎潔,還有古玉的血沁。
玉璽底部的篆字金鉤鐵划。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這時,黃金眼的手機響了起來。
黃金眼接起電話,那邊傳來了老虎的聲音。
「成了嗎?」
「成了。」黃金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