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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在這幹嘛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王勃


  中午下課鈴一響,我就急急忙忙往花市上攆,對身後安娟的大呼小叫充耳不聞。誰叫她和吳作文吃個飯也要卿卿我我秀個親熱,惹人眼饞。我也懶得吃食堂了,等一下在街上胡亂對付幾口。


  養水仙花的季節到了,我早就想拾掇一盆放在我的卧室窗檯。水仙花有「凌波仙子」之稱,既美麗花期又長,只用清水供養而不需要土壤培植,打理起來簡單不費事,適合我這種大咧散漫的人養。


  我養養花,看看書,管管學生,讓自己忙碌得連軸轉,就沒有多餘的精力胡思亂想了,時間久了我就以為自己活得是幸福的。


  水仙是個常見花種,各個店鋪都有,我三下兩下就選好了,順便買了個漂亮的盒子,兩兩搭配著挺好看的。


  「這是我先看中的,你別搶!」我付了錢正準備打道回府,兩位花甲老人為一盆紅掌爭的面紅耳赤。


  「誰說你看到了就是你的?那我還看見了旁邊的中國銀行,那是不是就歸我了?」一位老先生氣憤得鬍子亂翹,不時用手扯扯脖子上的領帶。


  這位老爺爺大約六七十歲的年紀,初冬季節寒風料峭的,年輕人個個都是大衣或棉襖包裹的嚴嚴實實,他老人家卻單單領帶夾杉,典型的要風度不要溫度。一條黑色的領帶細細長長勒得脖子死死的,估計他氣都難得喘勻。下面呢,卻赫然套一條空空蕩蕩的燈籠棉褲,腳蹬一雙手工編織的毛線拖鞋。不倫不類的,要幾滑稽就有幾滑稽。


  不過,老先生腦子倒是轉得蠻快的,擺出的理由充分得讓人無可辯駁。我抿著唇角偷偷暗笑,真是高手在民間啦。


  「你不老老實實上班,在這裡逛盪個啥,想來沾花惹草?」正當我看得興緻勃勃的時候,秦俊江不知從哪個旮旯角落裡冒出來,陰陽怪氣地說。他真是太平洋的警察管的寬!那張婆婆嘴碎得要命,我要是有袋鹽,一定毫不客氣堵他滿滿一嘴,咸死他。


  就他話多,不說話生怕別人說他是啞巴。再說,滿大街上多得是犯罪分子要抓,他不去盡忠職守,跑到這兒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毫不退卻地嗆他,「要你管,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沾花惹草了!」


  「臭丫頭!」秦俊江熟稔地敲打我的頭頂,上下打量,癟癟嘴冷嘲,「料你不敢,再說干煸青豆芽一顆,也沒行市!」


  真是氣球打不死人,活活氣死人,我家張清都沒有嫌棄我,倒是招他埋汰了。我是招他還是惹他了,信了他的邪。我連看熱鬧的興趣也沒了,只想趕緊閃人。惹不起瘟神,我還躲不起了!

  「站住,往哪跑?老實交代剛才幹了什麼勾當?」秦俊江死皮涎臉地追上來,緊走幾步攆上。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大家不就相安無事了。秦大隊長,你幹嘛偏和本姑娘過不去?

  「你在這幹嘛?」我不答反問,懶得理他那些胡言亂語。


  秦俊江一臉痞氣,大言不慚,「能幹嘛?上街看美女唄!」


  「秦俊江,你是不是又在為非作歹?」


  一位精精瘦瘦的幹練女警從巡邏車上跳下來,風風火火斜插過來,一把揪住了秦俊江,剛才還趾高氣揚的秦俊江頓時立正不動彈。德行!

  秦俊江脖子一縮,湊攏過去小聲嘀咕,「小祖宗,有事說事,幹嘛動手動腳的?」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在這幹嘛?」小女警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咯嘣咯嘣像在炒爆豆,不給秦俊江喘息的機會。


  秦大隊長雙手合十,連連鞠躬作揖,「能幹嘛?有你這小祖宗看著,借我個膽子也不敢瞎整?」


  「還在狡辯,我可是現場逮住你啦!」女警毫不客氣地在秦俊江頭上敲了一爆栗。這一下太給力了,替我報了剛才的一敲之仇。


  「啥也沒幹啦?」秦俊江佯作無辜,眼珠子狡黠地左顧右盼。


  一向桀驁不馴的秦大隊長這會兒就像老鼠見了貓一般的謹言慎行,看來這位小女子不一般,至少在秦大少爺的心中占舉足輕重的地位,不是紅粉佳人,也是藍顏知己。俗話說,一物降一物,講的就是這個道理。


  我對這咋咋呼呼的女子肅然起敬,簡直刮目相看,第一印象相當不錯。


  「誰呀?」我努努嘴,用目光詢問秦俊江,十分好奇這位女俠的身份。


  「你甭管她是誰,只需要老實交代你自己的問題!」秦俊江就會在我面前充大頭,照樣對我沒好氣地呼來喝去。我又不是你的犯人,用得著這麼凶神惡煞嗎?

  「有你這樣對女孩子大吼大叫的嘛,不懂憐香惜玉呀?」小女警又擂他一拳,「快給人家道歉!」


  真是懲惡揚善的好警察呀!活該秦俊江吃癟,他乖乖走自己的路不就得了,偏要來狗拿耗子,多管我的閑事。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韓淼淼,三個水的淼,很容易記。」小女警摘了帽子莞爾一笑,一頭短髮英姿颯爽,「請問,你是哪位?」


  那神情自然流露出一點森嚴的戒備,她一定是誤會了,將我當成了秦俊江的爛桃花。別看她對秦俊江大呼小叫的,在乎得緊!可愛的姑娘,我在心裡由衷地給她點了個贊。大約命里缺水,所以取名淼淼,這是我揣度的。


  秦俊江這混小子蠻有福氣的,遇到這麼實誠的護草使者。


  「這是清子那傢伙的小家碧玉,林楓!」不等我開口,秦俊江自顧自地給韓淼淼介紹。


  秦俊江說完,也不管是不是大庭廣眾之下,伸手將淼淼一勾,撈到身邊,態度十分隨意,親密地關係不言而喻。


  「你就是林楓,大名如雷貫耳了,聽秦俊江念叨好久了。」淼淼的戒備信號解除,自來熟地捉住我的手搖晃,但我並不排斥她的舉動,「清子這人太不夠意思了,得了美嬌娘也不請客,光躲著自己偷偷樂了。」


  「來來,交換電話號碼,以後打交道的日子多著呢。」淼淼表現的十分熱絡,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機,飛快地撥號。


  坦率,活潑,不藏私,和阿嬌一樣,很對我的胃口,我一下子與她親近起來。人與人的緣分就這麼奇怪,有的人面面相覷一輩子,距離遠的何止十萬八千里,有的人卻在見面的一剎那就可以碰撞出惺惺相惜的火花。


  「我在巡警支隊,以後磕磕碰碰的事情儘管找我,在s城沒有我擺不平的小嘍啰。」淼淼還嫌秦俊江介紹的不夠詳細,她一邊嘰嘰的摁著數字,一邊竹筒倒豆子似的再次自報一遍家門。


  我絲毫不懷疑自己的直覺,她和我有同樣的感受,我倆一見如故。


  「那我就不客氣了,你現在有空嗎?送我回學校吧!」既然脾氣相投,我也不用那麼拘謹,乾脆向她提了個要求。


  「好說好說,願效犬馬之勞!」她一拍胸前,大包大攬,真的頗有女漢子的氣概。


  她順手掏出車鑰匙,「現在就走?」


  說風就是雨的性格和阿嬌真是十分相像。有免費司機,為何不用呢?我想讓她送我回學校,順便打探一下張清的往事。既然她和秦俊江好像關係非同一般,那麼對彩雲姐和張清的事情也應該了如指掌。


  我真的非常想和知道內情的人傾述一番心中的鬱悶,秦俊江一個大男人痞里痞氣不大著調,又對張清一副忠心耿耿的粉絲樣,不指望他會說出個一二三四。


  淼淼知而不言,言無不盡,看起來就合適交心暢談。再說女人之間,天生有些話題能不約而同產生共鳴。


  「淼淼,你還在上班呢,可不行閑溜晃蕩的!趕緊的,回你隊里!」秦俊江自己老油條一個,倒是咸吃蘿蔔淡操心,擔心起淼淼來。


  可笑不可笑,誰不知道他是怕淼淼口無遮攔揭露了他的好哥兒們張清的黑暗內幕,影響了我們的安定團結。他還以為自己的心思藏得多好似的。不愧他一番苦心,張清有這一位好基友也不枉此生。


  「安啦,安啦,你管好自己就得啦!」淼淼瀟洒的朝後擺擺手掌,頭也不回的帶我上車。


  「唉,等等我!」秦俊江撒蹄子飛跑,擠上了車。


  「和清子過日子,你是不是覺得挺憋屈?」剛上車,淼淼一針見血,點中我的死穴。


  我驚異地看看她。難得她挺善解人意的,我絲毫不驚訝她的直白,反而感激她能站在我的角度想問題。


  「被我說中了吧!」淼淼按了按喇叭,眼睛筆直地朝著前方,「清子是那個鬼樣子,他比較戀舊,長情,認死理。你多遷就他,給他時間緩過勁來,以後就會好些的。」


  淼淼似乎經驗十足,為我指點迷津的一席話說得推心置腹,很有道理,但我聽后神色頓時黯然。關鍵就在這裡,我不知道張清的療傷期是多長,如果是一輩子,那我是沒指望了。


  「你聽我把話說完啦,先別急著泄氣。」


  淼淼見我垂頭喪氣,趕緊安慰,「等他過了這個療傷期,咱以後有的是日子收拾他。先哄哄他唄,有和他算賬的時候,男人都是賤三爺。」


  「哎哎哎,別一棍子打翻一船人,真男人在這兒!」秦俊江在旁邊不幹了,霍霍拍著自己的胸膛連連抗議,「就你們女人唧唧歪歪事兒多,過日子唄總得有個磨合期。」


  「淼淼,你是不是覺得我和張清的前景一片晦暗?」我沒有理會秦俊江的插科打諢,幽幽地問淼淼。


  大約我的落寂憂傷過於明顯,淼淼被震攝住了,她魔怔了半天沒有說話。反正我壓根也沒想過她能給出個答案。


  「你這小腦袋成天瞎琢磨些啥呀?咬緊了牙過唄,日子過著過著就有了滋味!那麼悲觀幹嘛?」淼淼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說的話和秦俊江如出一轍,都是那麼個理。


  「陰森森的,說這個話題有什麼趣?走,我帶你去找清子。」


  秦俊江拍拍淼淼的肩,拽緊方向盤幫淼淼轉彎,連哄帶騙把我拐到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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