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天衣無縫
翌日,早朝過後,皇上在禦書房召見了陸翦。
“啟奏萬歲,邊關探子來報,南秦國那邊沒什麽動靜,我們暫時可以安枕無憂。”大將軍拱手施禮、神情鄭重。
奚崇元幾不可見地頷首,“看樣子,他們並未察覺到那次‘意外’是人為的。”
“皇上請放心,刺殺任務是我和邱嶽親自去執行的,除了我們二人,就隻有皇上您知曉此事。”陸翦信心滿滿,“策劃周全,行動謹慎,就算那個所謂的‘驍神’蘇醒過來,也未必會懷疑事情有異。”
奚崇元微微側頭,“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他還沒醒嗎?”
陸翦再度拱手,“回皇上,據探子所言,那人一直昏迷不醒。南秦國的禦醫齊齊束手無策,隻能聽天由命。”
“聽天由命?意思就是等死吧!”奚崇元的唇角現出一絲惋惜,“南秦國的大將軍,所謂的‘驍神’,在疆場上戰無不勝,無數次挫敗了鄰國瀾闊和域夏的進犯,甚至還為南秦搶占了大片疆土,怎奈,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陸翦淡然笑笑,“為了我們寧奚國的國運,此人必須除掉。讓他多活了幾個月,沒有當場斃命,已經是老天眷顧。”
奚崇元的嘴角蕩漾著弧度,“此人死後,南秦皇帝一定會為這位重臣舉行隆重的國喪。到時候,我寧奚國可不能失了禮數。若時間來得及,你要親自趕去吊唁;若是來不及,就讓邱嶽代你前去。”
陸翦謙恭領命,“微臣遵旨。”
稍事安靜了片刻,奚崇元慢條斯理地問道,“陸卿,朕最近聽聞一件事,不知是真是假。”
陸翦立刻拱手施禮,“但不知皇上所指的是哪一件事……”
奚崇元的目光忽然犀利如刀,“念恩失蹤了,是嗎?”
“回皇上,是的。”陸翦眼底的哀色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多久的事情了?”一國之君擰眉追問。
大將軍如實作答,“差不多……一個月前吧。”
奚崇元的臉色和口吻都冷峻起來,“說吧,人是怎麽失蹤的?跟你有沒有關係?”
陸翦立刻屈膝下跪,“回皇上,念恩是被微臣的弟弟給弄走的。若說跟微臣有關係,也不為過。”
“你弟弟?陸徇之嗎?”皇上根本不信,“他有什麽理由要偷偷弄走自己的嫂子?”
陸翦拱手回稟,“回皇上,……舍弟向來覬覦微臣的妻妾,之前已經染指過微臣的四名妾室,這件事在整個將軍府已然是公開的秘密。隻不過,微臣捂得嚴實,沒有傳到外界罷了!”
奚崇元凝著臉色提醒,“陸卿,有些話可不能亂說!你弟弟覬覦你的妻妾,這有悖人倫!”
“皇上,微臣並非捕風捉影,事實就是如此。”語氣十分篤定。
奚崇元噴了下鼻息,“你先起來回話。”
“謝皇上!”陸翦恭謹地垂首起身,從表情上看,喪眉耷拉眼,絕逼是受害者的既視感。
“朕現在想知道,念恩到底是自願跟隨還是被設計拐走的?”終歸是一國之君,態度謹慎,不肯輕易下斷言。
陸翦鼓了鼓腮幫,恨聲回道,“念恩應該不是自願離開的。即便她沒有反抗,也一定是被蠱惑了。我相信她舍不得離開我。”
人啊,狠起來竟然會惡意欺騙自己。
奚崇元卻意味深長地反詰,“聽說你的大夫人有了身孕。你覺得念恩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而負氣出走?”
陸翦看似果決地搖頭,“不會的,念恩不是那麽小氣的女人。當初她進將軍府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七妾,並且一直未有爭風吃醋的表現。”
“想必這段時間你已經采取了相應的對策。”皇上頓了頓,“有眉目了嗎?”
“原本在念恩失蹤的當天就控製住了徇之,可是他一直不肯交代念恩的去向。”陸翦毫不掩飾失望之情,深深地歎了一聲,“念恩始終杳無音訊。前幾天,徇之又被人給救走了……”
奚崇元垂眸暗忖一霎,“朕跟你說過,對念恩最好的嗬護,就是令她自在。如果她是真心想和徇之在一起,索性你就成全他們吧!”
“不!”陸翦罕有地忤逆皇上的言辭,“微臣堅信她並非真心想要跟那個浪蕩子在一起!”
一國之君麵露不悅之色,但,尚未出言譴責。
陸翦緊跟著說道,“徇之的腿已經廢了,就算逃出了將軍府,也未必能找得到念恩。”
“他的腿廢了?怎麽廢的?”奚崇元擰眉問道。
“回皇上,是被微臣給打斷的。”言辭間,絲毫沒有悔意。
——曾幾何時,他甚至懊惱自己沒能早早地打斷弟弟的雙腿。
奚崇元微微闔上眼眸,低聲喃語,“既如此,他是不會帶給念恩幸福的……”
“皇上所言極是。”陸翦接過話茬,“這世上,除了微臣,沒人能讓念恩幸福。”
“現在你打算怎麽辦?繼續漫無目的地尋找他們二人嗎?萬一這兩個人已經誤打誤撞重逢了怎麽辦?”畢竟是旁觀者,奚崇元提出的問題個個至關重要。
陸翦眯起了寒眸,“回皇上,我已經在都城乃至周邊數城都布下了眼線。隻要他們稍有活動,就一定會暴露。至少,到目前為止,我敢肯定他們還沒有重逢。”
“你有沒有想過,念恩一個弱女子獨自在外麵,處境是很危險的!”奚崇元沉聲提醒。
一下戳中了陸翦的痛處,令他無言以對。
奚崇元麵無表情地說道,“朕給你出個主意,你可以適當考慮一下。”
陸翦拱手施禮,“請皇上示下。”
“既然你能夠確定他們二人並不在一起,那就放出消息,說徇之已經身亡。”頓了頓,“如果念恩先得知的消息,即便她不願回來找你,也要想辦法尋求謀生手段,而不會固定地藏在某處、等待徇之的出現。這樣,你就有機會找到她了。”
“皇上,如果徇之先知道的這個消息呢?”陸翦“虛心”請教道。
奚崇元淡然一笑,“如果徇之先於念恩得知了這個消息,他擔心念恩誤以為他已經死去,一定會想盡辦法尋找念恩。如此一來,你就比較容易發現他了。隻要他們沒有會合,事情就好辦。怕隻怕……”
“皇上的意思是……”
“朕跟那丫頭雖然隻有一麵之緣,但朕了解她的倔強。怕隻怕,他們二人一旦相聚,那丫頭是抵死也不會離開徇之的。甚而至於,如果強行分開他們,念恩一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聽口風,認定了這對男女彼此之間是情投意合的。
陸翦的眸光之中劃過一絲不屑,“他們是否能夠相聚,要看天時地利人和。皇上,事不宜遲,微臣回去就為徇之舉辦葬禮。”
奚崇元冷顏頷首,“既然要做,就做得像一些。最好,連你的家眷都瞞過去。”
陸翦稍事一怔,“皇上放心,微臣會做得天衣無縫。”
奚崇元淡然擺手,“朕累了,你回去吧!這幾日你都不用來上朝了,先把家事處理好再說。”
“謝主隆恩,微臣告退。”陸翦再次施禮,躬身後退,至門口,轉身出去。
離開皇宮,一路策馬揚鞭,回到將軍府。
在東苑大門口,竟然看見了武淡宜。
隨著月份的增大,孕肚已經很明顯,腰身兒也略粗壯了一些。
不過,妝容依然精致,神態依然嬌美。
陸翦的心頭湧起一陣反感,但,臉色始終淡淡的,沒有表現出來。
“將軍下朝了!”武淡宜撫著肚子迎上來,滿臉都是優雅的笑意。
“大中午的,秋陽燥熱,跑出來做什麽?”陸翦貌似很關心地責備道。
武淡宜嬌羞地垂眸,“將軍已經有些日子沒回西苑了,妾身特意過來給將軍請安。”
“你現在雖然胎氣穩固,但仍然不容輕視。趕緊回去臥床休息,聽話!”最後兩個字說得有點勉強,一聽就是刻意的關懷。
然,武淡宜卻甚是滿足,“好,妾身聽夫君的話,這就回去歇著。”
一聲“夫君”,跟泡過蜜汁似的,甜得發齁。
陸翦似乎並未察覺,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準備進門。
武淡宜卻嬌嬌柔柔地喊住了他,“夫君,妾身親手熬了梨汁,去秋燥的,您得空了一定要喝啊!”
說罷,讓貼身丫鬟把青瓷深盅交給了在門口迎候將軍的管事老劉。
“快點回去吧!”陸翦又叮嚀了一句,頭也不回地進了東苑大門。
就算現在送來一杯瓊漿玉液,他也沒心思多看一眼。
他現在需要一個詳盡的沒有破綻的計劃,來精心營造出一個有利於“收複失地”的局麵。
——以那個浪蕩子的撩妹手段,再結合念恩的決絕表現,她極有可能已經失身。
沒能得到她的第一次,確實有些遺憾。
遂,他得想方設法占有她下半輩子的每一次,以此來彌補自己的缺憾以及懲罰她的背叛。
至於對浪蕩子的懲罰,必須是以命相抵。
——那一世,他念及親情,心甘情願地將心中至愛托付於自己的侄子。
這一世,別說是親弟弟,哪怕是父親抑或兒子,都休想令他卻步!
大半天,加上一整晚,陸翦都把自己困在書房裏。
天快亮的時候,才拖著疲憊的身軀進了那間房。
榻上的布偶靜靜地仰臥,一如曾經的她。
陸翦機械地坐在榻邊,又把大手探入了“她”的衣領。
情緒瞬間高漲,心理蠢蠢欲動。
然,卻有心無力。
待到那股子衝動一點點偃息,陸翦緩緩躺在了布偶旁邊。
他又習慣性地摟緊了“她”,把腦袋貼在“她”的胸口,鼻尖摩挲著光滑的錦緞,享受著舒暢的感覺。
就這樣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地待到天明時分。
第一縷陽光照進來的時候,陸翦豁然起身,毫不留戀地離去。
眼下,有太多事情要做,一刻也耽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