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遺落的神
阿淺牽著懿兒的小手在圓石路上慢慢行走,此間笑意連連,暖陽當日,免不了有些虛幻,阿淺現在的生活與他們在一起,她就已經很滿足了,還要談什麽久遠的過去呢。
“蘇淺.……”身後傳來微微的喚聲,阿淺的腳步頓住,這才微側著臉看著來人,她是苒恬,確實好久不見,竟讓阿淺有些認不出她來了。
“苒恬。”阿淺轉正身子,一臉微微的笑意,很是隨意,倒沒了先前對苒恬的冷漠:“找我有事?”
“嗯……”苒恬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看著那懿笙,眼底劃過暗暗的光,不止其味,才緩緩開口道:“這是你的孩子?”
阿淺一笑點頭,抓著懿兒的力道莫名緊了些,懿笙也知道自己娘親的緊張,隻站乖乖地在那裏不動彈,沒了那股亂動的興奮勁,懿笙其實很想回神殿裏去,這仙界讓他有些陌生。
“這孩子叫懿笙……怎麽了。”阿淺看著她,眼睛垂下來,不去看她。
“嗯,我隻是問問……”苒恬莫名地笑笑,看起來卻很詭異似地,她紅唇輕啟,才道:“你最近可有什麽不適?”
“苒恬.……有話直說,我知道你上次在我體內動了手腳,隻是知道得有些晚了。”
“哈哈~”苒恬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身上的紅綴子都發出索索的聲音,她眼瞅著阿淺,道:“你前世為魔女瓏姬,既然禦冥鍾隻聽從你的話,我便在你體內放鬼蠱,隻不過想要操縱你而已。”
“.……鬼蠱……”阿淺冷冷地看著她,才笑道:“苒恬,你好生狠心,別忘了你以前隻是我的醫師罷了。”
“嗬,醫師,虧你還記得,瓏姬!”苒恬惡狠狠地看著她,瘋似地向她撲過去,阿淺隻是眉頭微鎖,便躲了開去。
苒恬狼狽地跌坐在地上,發絲淩亂,卻還在瘋笑:“瓏姬,天皇是我的,他為什麽總對你如此好,他總將你禁錮在身旁,但你呢,總是不明白他的孤獨,非要出去!”
“他為了救出你的半魂,竟跑來求我,求我救你,但你呢,你沒了記憶,沒了權利,沒了地位,你什麽都沒有了,可為什麽他還要尋找替身,扮成你的師傅.……他愛你啊,瓏姬,為什麽你就是不明白呢……”苒恬瘋似地向她吼道:“瓏姬,你生來不詳之人,我早想殺了你,可想到天皇會難過,我也就忍了,但現在.……我真的忍不了了。”
阿淺因為鬼蠱嗜腦而昏倒的時候,她依然聽得見那苒恬笑聲似魔的聲音,懿兒的哭聲一直在自己耳邊回響,她想去抱抱他,親親他,可無奈身子動彈不得,好像僵硬了一樣。
那時的她,突然好想自己的那個傻夫君,好想聞聞他的氣味。
苒恬說得沒錯,天皇雖然野心勃勃,但其實是個孤獨的人,她以前就知道了,這也是她不能離開的原因,那時她還未遇見南緒,也不懂得天皇對她的情感。
但後來,天皇一氣之下將她許配給南緒,她失望之處還有些對見到南緒的期待。
她視天皇為主,為友,就是沒有那種情。
她對南緒有情,有緣,也是有了那種期待。
若是天皇在這裏,他一定又會罵她的,苒恬不知道天皇暗地下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其實天皇也很愛笑,隻不過不袒露他人罷了。
阿淺醒來的時候,南緒和自己的孩子就趴在床邊上深睡,南緒支著下巴在玉案上淺眠,而那個胖嘟的兒子則在他懷裏蒙頭大睡。
她嘴角微勾,看著這兩個一大一小的睡顏,那起起伏伏的心情也就慢慢平定了下來。
“阿淺.……”南緒微微睜開眼睛看著她的笑,他也笑了,卻很難看。
“南緒.……”阿淺喚他的名字,聲音很細微的樣子,想要坐起來卻被他製止了。
“好好躺著。”南緒低低出聲,大掌抓著她的臂膀,手心卻有些寒冷,她一愣,任由他將自己塞入被子裏去。
“等等.……”她的手從被子裏竄出來抓住他的手指,南緒靜靜地看著她,卻不語。阿淺幾次想要張嘴與他說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她自己能說什麽呢,若是再讓他擔心,那她也未免太狡猾了,她不想再被他擔心。
“沒什麽。”阿淺一笑而過,緊抓著他的手才慢慢鬆開,南緒的眼睛毫不袒露地望著她,卻讓她有些心虛。
南緒眼睛垂了垂,輕輕將懿兒放在隔床的軟榻上讓他睡好,這才慢慢轉過身子看著她,聲音不大不小,隻得兩人聽見:“我說過,你無需對我隱瞞什麽,我擔心你是因為你是我重要之人,你不必如此刻意隱蔽。”
阿淺一愣,相處了這麽多年,她倒是已經忘了夫妻之間應有的無話不談,她抓住他的手,手臂微支起身子,臉上有稍許的凝重:“是我錯了,抱歉,南緒。”
南緒才露出一抹笑意,沉沉的黑眸子印著她的臉,他俯身,在她額間落下一吻,很輕很微,就像花落地一樣。
過一陣子,他垂下的銀發斜散落在肩頭,安靜地抱著她,閉著的眸子微微睜開,他緩緩開口:“阿淺,那苒恬幾次三番害你,你說該怎麽辦?”
阿淺聽著身子一顫,手緊抓著他垂下的銀發,才開口道:“南緒.……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了。”
苒恬曾是她的友人,現在她如此痛恨自己,如此厭惡自己,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我知道你不忍,也下不去手,我已經將她仙身剔除,貶入凡間,也算是對她的懲戒。”南緒的手掌細細摩擦著她的耳畔的發絲,五指纏繞黑發,無瀾的眸子微眯。
阿淺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南緒,鬼蠱我會自己消除,你不也用過於擔心,這對於我本就是小事。”阿淺眯著眼睛與他這樣說,微微有些打瞌睡的樣子。
“是我讓你們獨自出去的,這是我的錯。”南緒緊緊抱著她,心底一絲悔恨與不忍:“說抱歉的也該是我,阿淺……”
“你有何錯,南緒,你是我的夫,我不會有任何怨言,是你給了我阿淺這個名字,我才有了你.……”阿淺蒙頭抱著他的身子,聲音有些戰栗:“.……你是我的夫君,南緒。”
“阿淺.……不要再說了,好好休息。”南緒閉眼安靜地抱著她,心底卻有一絲隱隱的感動與不忍,他又說:“阿淺,明日我們去看看輪海漫境如何,聽說這個季節的話,那棵樹已經開滿了。”
阿淺昏沉地點點頭才在他懷裏安心睡下,至於他之後又說了什麽,她就不知道了。
盛天之下的木歸樹散散地發著蔚藍的光色,照滿了整個天色與地麵,整整地淺藍色透露著自然的味道。
懿笙在前麵歡快地跑著,阿淺叫他慢點,南緒則牽著她的手追著那活絡的懿兒,走著永遠不盡的道路。
“阿淺,這花你可有印象?”南緒執著她的手,示意她看木歸樹上落蕊似地點點花朵,溫柔的目光透露些許的笑意。
“.……沒有……但好像見過.……我不確定”阿淺怔怔地搖搖腦袋,隻是對這東西感到莫名熟悉,在她拾回的的記憶裏,這個場景,是沒有的。
“你怎還會記得。”南緒的手纏繞她的發絲,低低的眼睛看著她,才慢慢道:“阿淺啊,你怎麽會是什麽不詳的魔女呢,你可是這萬物的創造主啊,而這木歸樹,便是你遺留的神力.……”
阿淺一愣,以往的記憶撲麵而來,她確實不是什麽魔女,她是第二代神界君主,名喚阿淺的她偶然間遺失記憶,神力被封印,流落至天之華,被當時的天皇救下了。
落花感應到她記憶的複蘇,數不盡的百花圍繞著他們打轉,無聲地散著白光,猶如散落的白雪一樣,永不間斷。
白光進入她體內,鬼蠱遭到反噬瞬間消除,她自身神力恢複,隻覺得身子輕飄飄地,確實是有了做神明的樣子。
“阿淺,你終於知道了。”一旁的南緒似早已預料到此事,淡淡的眼眸子盡是安心。
“嗯。”阿淺終於知道自己為何會與他相遇了,原來這都是心心念念的命運在作怪。
她是第二代君主,而那時的他隻是她身邊的伴神,負責照顧她的每一件大大小小的瑣事,年齡相同的兩人性子也能談得開,私底下就是一對歡喜冤家,整天在樹院子裏吵吵鬧鬧地。
“南緒,你以後要多笑笑,看你整天冷著一張臉給誰看的?”那時的阿淺手狠狠地捏著他白皙的臉蛋,一臉腹黑。
“.……我給你看的。”南緒這樣回答,阿淺氣個半死,直接將他壓在身下,順滑的發絲糾纏在一塊,兩人呼吸也是黏在一起。
“你剛剛說什麽?”阿淺擺出了君主的凝重,她近近地看著他,才不管什麽男女有別的禮數。
“你這是在仗勢欺人。”南緒低垂著眸子,也不去看上方的阿淺,莫名覺得有些壓抑。
“仗勢欺人?”阿淺莫名其妙地一笑,讓他感到不好的預感,果真她直接俯身吻住他的唇,唇舌交接之時,她才放開他一笑道:“你錯了,南緒,這叫吃你豆腐。”
這倒是叫那時的他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