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如果還有下輩子
壬午年，戊申月。宜發呆，忌打架鬥毆。
救護車已經載著林小天一家人去了春城縣醫院，林長東也算鬆了口氣，今天對於他來說，真的是膽戰心驚的一天，雖然已經快晚上八點鍾了，但是還好是夏天，所以天色還不算很黑。
林長東在大橋上找了個石台坐了下來，看著自己的腳趾頭這才感覺到陣陣疼痛襲來，人也真是個奇怪的生物，如果你將絕大部份精力放在一件事情上，很多其他事情基本上就被遺忘了，即便那些事情在無時無刻影響著你。
林長東休息了會，然後一瘸一拐的走回了家，本來還想再去看看爺爺的，但是經過爺爺家的時候，發現門已經關了，應該是爺爺奶奶已經休息了。林長東也就隻能作罷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長東可能因為昨天有些累了，起的有些晚了，一覺醒來發現媽媽不在家，看了下隔壁二叔家，二叔和二嬸也不在家了。
林長東想了想很有可能是爺爺的病又嚴重了，昨天他本來想陪著爺爺的。但是被所謂的神父的法事以及林小天的事情給攪和了。想到這裏，林長東三步並作兩步的奔去爺爺家。
堂屋正中央，不知何時爺爺的床鋪被搬了出來，瘦的隻剩皮包骨頭的爺爺躺在床上，眼球略顯突出的睜著雙眼，表情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媽媽、二叔、二嬸和奶奶都在旁邊守著，場麵異常凝重。
“媽，二叔，為啥要把我爺的床鋪搬出來啊。”林長東焦急的問道，聲音有些控製不住的帶著些許哭腔。其實林長東知道爺爺可能沒有多長時間了，但是真的當這一天快要到來的時候，還是有些接受不了。他還想著之前爺爺也有過幾次病重的時候，但是都是有驚無險的過去了，本來以為昨天也是一樣呢，卻沒想到事情要比他想的嚴重的多。
“這是你爺的主意，你爺想這堂屋前後通風，想透透氣。”林媽剛想說些啥，林奶奶說道，語氣一場的平靜，像是在說著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了。
“不對，奶奶，你騙我，透氣為啥我爺要穿著壽衣呢。”林長東終於控製不住，趴在了林爺爺枕頭邊哭著喊道。
林長東這一哭像是點燃了炸彈的導火索一樣，媽媽和二嬸也忍不住的哭了出來，就連當兵出身的二叔也是轉過頭抹起了眼淚來。
“小東，沒事的，人總歸有生有死，爺爺就算走了，也是追隨我主耶和華的腳步去往了天堂，爺爺會每天在天上看著你的。”林爺爺幹枯的手撫摸著林長東，神情中透露著憐惜之情，沒有任何對於死亡的恐懼，有的隻有滿眼的慈祥。
“不會的，爺爺，你不會死的。我爸說過你會長命百歲的。”林長東看著爺爺麵如枯槁的樣子，卻還在安慰自己，情緒更加控製不住了，淚水像是決了堤的水嘩嘩的流著。
“行了，你們幾個都別哭了，哭的鬧心。老頭子現在這樣子真還不如死了，一天天的遭著罪，我看著啊，心疼。”此時最平靜的反而是林奶奶，林奶奶一邊給林爺爺整理著壽衣，一邊安慰著屋裏的人。
“生老病死原本就是稀鬆平常的事情，老頭子你先走著，黃泉路還有很長很遠呢。等到了奈何橋啊，你就停下來歇歇腳，說不定稍微等等啊，我就趕上來了。我們兩個還要一起去喝孟婆湯一起進輪回井一起投胎呢。不過啊，如果還有下輩子，希望我們兩個就別再遇見了，我們兩個八字不合，吵了大半輩子了，也就你生病這些年信了耶穌了，脾氣也變好了，這個家才算安穩了下來。你糟了這樣的罪也是年輕的時候種下的因結下的果。你說說你啊，這輩子除了拖累孩子，也沒給這個家打下什麽基業。守孝雖然現在在紙廠有了個安穩的工作，但是守業呢，這些年一直東奔西跑的在外邊打工，吃不飽穿不暖的，還不是為了償還你欠下的債啊。如果還有下輩子啊，你這脾性真得改改了。”林奶奶雙手緊緊握著林爺爺的手，嘴裏不停的念叨著。
“媽，你別說了，你會好好的，我爸也會好起來的。”聽到奶奶這麽念叨著，二叔越聽越難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蹲在角落哭著。
“老二啊，你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哥了。前些年吧，你還年輕，玩心比較重，才想著托人把你送到部隊上曆練曆練。你爸呢，沒給你留下什麽。全靠著你哥和你嫂子一磚一瓦的給你蓋上了新房子，你這才娶了媳婦。你哥他們一家三口呢，不光搬到了老宅子裏，你哥還把我們林家所有的債都攔下來了，沒給你留一分錢的債啊。所以，以後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能忘了你哥的恩情啊。”林奶奶看著埋著頭蹲在角落的二叔，言語間語氣非常堅定。
林長東的父親叫林守業，二叔叫林守孝，還有個姑姑叫林守華。
“小東他娘，守業什麽時候能趕回來啊。”林奶奶現在非常擔心林爺爺等不到大兒子回來。
“我給我哥昨天打了電話了，現在應該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應該最晚明天就能到家了。”二嬸回答道。
“那小華呢？”林奶奶繼續追問道。
“今天早上打的電話，應該半晌午的功夫就來到了。”二嬸又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頭子，你放心吧，兒子能趕回來，能見上麵。”林奶奶安慰著林爺爺道，林爺爺身體現在很虛弱了，方才跟林長東說了幾句話就已經很累了。
“奶奶，能不能把我爺送醫院去啊，說不定在醫院會有氣色呢。”林長東雙眼哭的已經紅腫了，哀求道。
“小東啊，你雖然小，但是你爺這個病你又不是不知道。食道癌晚期了，能活這兩年已經是老天爺開眼給的福氣了，該來的總歸要來的，我們阻擋不了了。”林奶奶知道林長東從小跟爺爺長大的，肯定是非常舍不得爺爺，但是有些事情是必須要麵對的，她這也是在教林長東做人的道理。
“你們啊，都看看先去準備準備吧，別到時候手忙腳亂的。”林奶奶擺了擺手，示意去做好喪事的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