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蘇醒
日起月落，光陰似箭。
當樹上僅有的枯葉隨著寒風抖落，留下光禿禿的樹榦，人們終於意識到，寒冬來了。
十一月中旬，梵婀璃鎮新建了一家木偶玩具廠。
十二月初，朱諾夫人對外宣布，匹諾曹家族將於明年三月份，在梵婀璃鎮投資新建一條鐵軌，消息一出，群情振奮。人們議論紛紛，奇怪了哉，朱諾這女人居然還會做好事？
關於這條鐵軌，中間還有段插曲，附近的毗月蘿鎮一大幫人來梵婀璃鎮鬧事，指責朱諾以陰謀詭計，誆騙匹諾曹家族的人做出錯誤的決定，把本應該修建在毗月蘿鎮上的鐵軌改建在梵婀璃鎮。
那幫人不服氣，在有心人的挑撥下，前來鬧事打架，朱諾夫人的手下可都是海盜出身，他們怎麼可能打得過，後來毗月蘿鎮的很多人都是躺著回去的，這件事鬧了個大笑話，毗月蘿的人再也沒提起過了。
至於深淵女皇骸骨這件事，匹諾曹家族派出家族軍隊，嚴密封鎖消息，在那之後並沒有聽到什麼風聲，漆拉帝國的女皇也沒有過問，其他人不敢多嘴，最多茶餘飯後，閑聊起來時，與人吹吹牛皮。
倒是瀾緹絲城氣氛緊張，至此，皇室算是與匹諾曹家族的關係徹底的不可彌合了。
在梵婀璃鎮上傳的最多的，倒是朱諾夫人的花邊消息，私會小情郎，旎漪香艷，繪聲繪色，傳的不堪入耳。
朱諾夫人為此大發脾氣，在鎮上的路口吊起幾個人，沒命地抽鞭子，可惜流言蜚語止不住，越傳越烈，在人們看來，這就是做賊心虛的表現啊。人們對於自己內心認定的事情有種狂熱的偏執感，特別是這樣的緋聞事件，說不清，道不明。
一系列雜亂無章的事情遮蔽人們的雙眼，沒有人會注意到梵婀璃鎮南邊的山上，那個少年人的蘇醒。
赫伽蘇醒在一個下雪的傍晚，他裹著一張熊皮，坐在屋裡烤火，一個美貌的女人在用刀子切烤好的肉，香氣四溢。她腳下趴著一條狗，盯著肉塊，口水濃烈。
外邊天色昏暗，烏雲翻滾，下著鵝毛大雪，寒風呼嘯，吹得這破屋搖搖欲墜，縫隙中發出尖銳地嘯叫。
火星噼啪炸裂，火焰跳躍，忽明忽暗，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你醒啦！」一個雄壯的大漢推開門，他滿臉堆笑，扛著一頭馴鹿，風雪撲進來，漫天大雪飄進屋，女人破口大罵:「老子呃，你要死啊，風這麼大。」
「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哈哈。」雷戈丟下馴鹿，掩好門，坐在火堆旁，看著赫伽道，「身體有沒有感到什麼不適？」
「感覺還好。」赫伽道。
雷戈抽出刀，一刀殺了馴鹿，放血剝皮，抬頭見赫伽毫無噁心反胃之感，目光露出些許讚賞，咧嘴笑道，「以前這種事見得很多？」
「很多。」赫伽道，「我以前見過你？」
「你應該說，是你救的我？」雷戈哈哈大笑，「你以前很少跟人說話嗎？」
「很少。」赫伽想了想在斗獸場的時候，確實沒什麼話說，「是你救的我？」
雷戈抬頭看了他一眼，用刀子切下帶血的肉塊，交給女人放在火上烤，他說道:「梵婀璃鎮，牙醫館，你不記得了？」
「哦，記得。」赫伽點點頭。
「你幫我治好牙疼，我救你，我倆扯平了。」鹿血在火上溫了溫，雷戈遞交赫伽一碗:「來，補補身體，喝了暖和暖和。這鬼天氣，冷死個人，一出去沒走兩步，人就凍得渾身發抖。」
「別喝。」女人攔下來。
雷戈捎捎頭，不好意思地說:「呃，你這個年紀確實不太適合喝這東西。」
嘿嘿笑了笑，看著赫伽，雷戈指著女人說，「這個是我女人，李莉斯，她人很好，就是她治的你。」
「謝謝你。」赫伽扭頭對著李莉斯道。
那條狗跳來蹦去，女人拍了一下它的頭，丟下一塊帶肉的骨頭，那狗叼起來，趴在一旁專心對付肉骨頭去了。女人看著赫伽，淡淡地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了。
「來吃點肉吧，你都兩個月沒吃東西了。」雷戈烤好一塊肉，抹上鹽巴，「餓壞了吧？」
赫伽點點頭，接過雷戈遞過來的烤肉。
「你以前是梵婀璃鎮的人吧？」雷戈忽然問。
「很久以前是，後來去了外地，在外地長大。」
「嗯，聽你的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
赫伽笑了笑，抬頭問，「這裡是哪裡？」
「梵婀璃鎮南邊的一個小山上，離鎮上大概三十幾里路。不算太遠，也不算太近。」
「三十幾里？」
手指頭抹去嘴角的肉末，雷戈道，「對，你是想去梵婀璃鎮么？」
「那倒不是。」赫伽道，「只是我在牙醫館做事，太久沒回去，又沒個音訊傳回去，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擔心，會不會找我。」
「這個我知道，我跟那傢伙熟的很，他沒問過你。」雷戈道，女人打了他一下，他恍然大悟，連忙改口，睜著眼睛說瞎話，「我的意思是，他向每個人都問過你，還在鎮上找了你幾天，可惜沒找到，上次我去鎮上碰見他，他把牙醫館都關了，說是要出門去找你……」
「閉嘴，你這個憨貨！」李莉斯一塊肉扔過來，大罵道。
「我說錯什麼了嗎？」雷戈尤不自知，抓下臉上的肉，顯得莫名其妙。
「老天啊，你媽怎麼會把你生的這麼蠢。」李莉斯無語地一拍額頭。
雷戈疑惑道:「啊？」
「別說話。」李莉斯吃了兩口肉，放下刀，平復情緒，要淑女，她本想直接扔刀的，有外人在，她要給雷戈留了幾分薄面。
「我去給老黑驢添些乾草，這天氣怪冷的。」雷戈站起來，他很尷尬，推門而出。
雷戈走後，女人撥弄著火堆:「瀾緹絲來的？」
「嗯，是的。」
「鎮上傳的深淵女皇骸骨跟你有關？」
赫伽心底一跳，不露聲色道:「人們不是說，那是匹諾曹家族的么？」
女人抬起眼帘，看了他半晌，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哦。」
沉默，兩個人都沉默，氣氛凝重。
李莉斯道:「我知道你經歷過了什麼，但我想，你年紀輕，就應該輕鬆快活，歡聲笑語，不要像個老人一樣暮氣沉沉，背負太多。你這樣，我不喜歡。」
赫伽猛然抬起頭。
「想殺了我，對么？」女人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