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怒
當赫伽一行人坐著驢車，嘎吱晃悠到達梵婀璃鎮時，天色灰暗，遠遠望去，梵婀璃鎮上沒有幾個行人，只有幾家店鋪開了門，清掃積雪，寥寥幾根煙囪冒出黑煙。
「是不是來早了？」看著冷冷清清的大街，雷戈砸吧嘴巴，「還是說今天不是趕集的日子？」
「先去問問。」赫伽跳下驢車，走到一個掃地的老大爺身邊問，「大爺，今天不是趕集的日子么，這街上人怎麼這麼少？」
老大爺抬頭看了他一眼:「是趕集的日子。你們來買東西？」
「是啊，我們大老遠跑過來，沒找到門路，也沒看到什麼人，心裡沒有底。」
「哦，這樣啊，這街上沒人，是因為一周前，朱諾夫人專門修建了一個集市，規定買賣都必須在那裡，所以現在都不是把東西擺在自家門口了。」
「原來如此，請問那老大爺，集市在哪裡呢？」
「你沿著這條路往前走，走到底，再向右拐，到第三個路口，走到底就是了。」
「謝謝老大爺。」
赫伽回到驢車上，雷戈問道:「怎麼樣？」
「人都去集市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在門口擺東西了。朝這條路走，走到底。」赫伽道，他指了指前邊。
老黑驢悶聲往前走，雷戈左搖右晃，四處張望，嘖嘖稱讚道:「朱諾這女人還別說，真是有點本事，把這鎮上弄的還挺好的。乾淨又漂亮，建築也修了不少，我以前去別的鎮上，比這差遠了。」
赫伽沒吭聲。
雷戈繼續道:「別的不說，這鎮上的酒館就開了不少，這說明什麼，人們的生活變好，都有餘糧了。這酒館還能買到大城市裡的酒，這個我喜歡，人生沒酒，活的沒滋味，酒一入口，滋味無窮。」
赫伽抬頭看著天空。
雷戈拿起兩張皮子，把韁繩交給赫伽，跳下車道:「你先拿這些皮子去賣，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裡？」赫伽問。
雷戈嘿嘿奸笑道:「酒館，去去就回，別跟李莉斯說。」
「哦。」赫伽點點頭，抖了抖韁繩，老黑驢往前走。
「喂！」
「還有什麼事？」赫伽扭頭問。
「在這裡別衝動，注意安全，別被人認出來了。你現在雖然變強了一點，但畢竟人外有人，小心點沒大錯。」
「喝你的酒去吧。」赫伽笑了笑。
「您是赫伽少爺？」
赫伽一愣，自從回到梵婀璃鎮時去見老頭子，還沒有人認出他來，他回過頭，是一個形容枯槁的大媽，穿著破舊的圍裙，神色憔悴，扛著一袋蘿蔔，打算去集市上賣，他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瑞枝阿姨？」
眼前的這人曾是他原先在城堡里的清潔阿姨，又白又胖，脾氣很爆，口上不饒人，但人很好，城堡的人都很喜歡她，叫她火山大媽。
「啊，太好了，真是您啊？」火山大媽欣喜的叫道。
「您這是……」赫伽問道。
「哦，家裡不是種了點地么，長了蘿蔔，打算去集市上賣了換糧食。」火山大媽放下麻袋，笑著說道。
「我記得你家以前不種地的，丈夫開了一家小作坊……」赫伽記得她家以前很富裕的。
「哎，別提了，您走後，我們這群原先的僕人都被朱諾趕走了，我又沒什麼本事，出來不知道做什麼，給人洗衣服補貼家用，養不活一家人。」她笑道，在她眼裡看不出對生活的抱怨，「後來去紡織廠做女工，一天二十四小時，我們要做工十七個小時，少一分鐘都不行，我這年紀大，熬了幾個月，熬不下去了，病了一場，等我好不容易看好病，他們早就把我辭退，我做工的錢他們不給我了。」
她接著說:「我家那死鬼氣不過，去跟他們講道理，結果他們根本不講道理，把他給打了，還打斷了手，第二天就派人把我家那小作坊給拆了。您也知道，我那死鬼是個手藝人，沒了手，他就沒活下去的念頭了，終日渾渾噩噩的，想要去死。」
赫伽沉默不語。
「我家那丫頭，您也知道，跟我一樣好強，去了另一家紡織廠，她工作努力，什麼苦活累活都做，可是，可是……」火山大媽哭道，「好好的一個姑娘，在紡織廠得了癆病，折磨的不成人樣子，那群人也是王八蛋，不承認……」
她擦了擦眼淚，目光露出堅定的神光:「沒辦法，人總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我變賣了家裡原先值錢的東西，買了塊地，想著種些莊稼吧，賣不出去可以自己吃，就看老天爺給不給條活路，不給的話，我們全家就去死得了。」
火山大媽黝黑枯瘦的手拍拍麻袋，笑道:「這不，老天爺看不下去了么，今年蘿蔔長得很好，田裡又大又多，我昨天琢磨著拿去集市上去賣呢。」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赫伽沉重地不停地說道，他掏出錢袋，那是他臨走前施施給他的。
「好好的，又不是你的錯，你說這個幹嘛，你給我這個……」火山大媽打開錢袋往裡邊瞅，倒吸一口涼氣，把錢袋還給赫伽，「不行，我不能要，再說您也不欠我什麼啊。」
「想想你丈夫，你的女兒，他們都需要，需要這個才能活下去，你就不要再推辭了。」
火山大媽捂著嘴，眼淚簌簌直落，有救了。
赫伽跳下車把蘿蔔提到驢車上:「正好我們也是去集市，你跟我們一起吧，送送你，正好坐個順風車。」
街道盡頭處，一伙人埋伏在那裡，埋伏了快兩個小時了，百無聊奈，他們凍得渾身僵硬，好不容易赫伽一伙人來了，一個人瞄了瞄準星，驢車上的人在百米開外被一個農婦截了下來。
「操蛋！」那人氣急敗壞道。
看那個農婦嘰嘰歪歪，在那邊磨嘰了半天，終於是要走了。
那人端著火槍，趕緊瞄準，準星指著赫伽的額頭，他是這群人中的神槍手，例無虛發，這一槍必定幹掉那小子。
火山大媽坐在赫伽身旁，她關心地問這問那，問得赫伽有點窘迫。
「啪！」
一聲槍響。
赫伽愣了愣，機械般地轉過頭，火山大媽額頭上出現一個血洞，她晃了晃，眼神還帶著對新生活的美好期望，倒在驢車上。
「不！」
「不！」
「不！」
赫伽仰天怒吼，黑色的神力噴涌而出，大地顫動，天空烏雲翻滾，暗了下來，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