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今夜無眠
山野寂寥。
樹木風移影動，枝葉沙沙作響，山道幽暗，被雪掩埋的野草頑強地冒出頭，看著一架馬車停在山路中。
赫伽落下來，氣勢磅礴。
兩匹屍鬼馬渾身顫抖，跪伏在地，哀鳴不止。眼見赫伽朝馬車走來，這不是赫伽本人，是深淵女皇的神念，施施慢慢爬下馬車攔在赫伽身前，哀求道:「求求您，放過維薩里這一次好不好，您的神力浩瀚無垠，他的只是杯水車薪，遠遠不夠您恢復當年的神采。」
赫伽瞭然地笑了笑:「可以。」
「感激不盡。」
「自從昆士瀾底獄一別，我們又見面了，小姑娘。」赫伽道。
施施道:「是呀，您終於活過來了。」
「你的情分我會還你……」
「不敢。」
「是真不敢，還是假客氣？」
「那就多謝您了。」施施深深地鞠躬。
赫伽點點頭，轉身之間，一架巨大的骸骨突兀地砸在身後的山林之中，噼里啪啦，無數樹木折斷，泥土青石翻卷，施施張了張嘴，這龐然大物遮蔽視野，赫然是深淵女皇骸骨。
骸骨上機關密布，被改裝成暴力的殺戮機器，鋒利無匹的刀鋒納入體內，被虛擬的符文牽引，勾連在一起，從頭到腳，每一根骨頭，每一處關節都是驚心動魄的殺戮之美，冷光閃爍，這架神傀儡已經代表著匹諾曹家族煉製傀儡的最高水準了。
看著眼前的深淵女皇骸骨大變樣，眼前的赫伽毫無反應，依舊冷漠的模樣，顯得極度涼薄，再怎麼說這也是深淵女皇身前的軀體啊，施施愕然地張大嘴，驚訝地說:「這是，您生前的身體，被人煉製成這樣，不生氣嗎？」
赫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生死之隔的瞬間，過去的一切都過去了，與我再有什麼關聯？」
「可這畢竟是您生前的軀體，這樣被人糟蹋……」
「就當廢物再利用好了。」
「這樣不覺得膈應么？」
「凡是對我有利，我便做，有弊，所有牽連的人與物，殺個乾淨就好了，為什麼要有多餘的，沒有用的情感，去左右你的思想，影響你的判斷？」
施施啞口無言，心中凜然。
赫伽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躍上半空，指尖出現一枚黑色的細胞，手指碾碎細胞，磅礴的黑色神力洶湧澎湃，分成十八條黑霧，源源不絕，攀上深淵女皇骸骨，結成印記禁制:「死物就是死物，永遠不同於活物，即使是生前再強大，也不如一隻活著的癩皮狗，它的呼吸，心跳，知覺……」
「沒有人會有您的洒脫。」
「你們覺得是涼薄吧？」赫伽回頭道。
「不，不……」施施連連擺手，問，「您這是打算做什麼？」
「匹諾曹家族的傀儡煉製技藝很好，但還不夠好，將煉製好的構件直接裝在骸骨上，想法不錯，製作也很精良，但這就算神傀儡了？」赫伽冷笑道，「神傀儡徒具其形，沒有得其神，等我再煉製一番，就足夠好了。」
這該是多冷漠的人，多涼薄，才會內心毫無波瀾，不在意別人怎麼看，肆意擺弄自己以前的骨頭，施施的牙齦有點酸。
深淵女皇骸骨噼啪作響，濃煙升騰，無數螞蟻般的符文禁制布滿骸骨全身，緩緩融入進去，消失不見，肉眼可見，骸骨慢慢縮小，隨著尺寸從五十多米縮小到十幾米，骸骨愈加精巧靈動。
赫伽眼神冷漠，指尖又出現一枚黑色細胞，粉碎之後撒在骸骨上，一圈圈神力蕩漾，打入骸骨內，轟隆轟隆巨響，可怕的神威鎮壓下來，風雲變幻，壓得施施喘不過氣來。骸骨愈來愈小，細胞再生，分裂，逐漸生成血管肌肉內臟，最後在骸骨蒙了一層皮，骸骨到變成了一個死氣沉沉的少女模樣。
眼見逆轉生死，施施好奇道:「這是？」
「神傀儡。」赫伽細細打量這個冷漠面容的少女，對施施道，「把你的衣服借一套。」
施施拉開馬車門，打開暗箱，一套套衣服展示出來:「這有十幾套衣裙，您要哪一套？」
赫伽挑了一套白色衣裙，套在少女身上，赫伽心神一動，少女轉過身，一聲厲嘯，空氣爆裂，不遠處的山頭轟然粉碎，泥土，巨石，樹木，紛紛揚揚，從天空降落，少女去而復返，安靜地站在赫伽身後，赫伽搖了搖頭，還是太弱，緩緩走上馬車，一腳把受重傷的維薩里踢出馬車，然後端坐馬車上，少女挨著他坐下。
施施目眥欲裂，敢怒不敢言，抱住維薩里安放在馬車上。
施施拉開門，問:「您究竟想要做什麼？」
赫伽默然無言。
施施嘆了口氣，看著赫伽道:「他，我是說赫伽，他會怎樣，會死嗎？」
「不該問的別問。」赫伽放下窗帘道，「這架神傀儡還沒完成，等完成了，我再告訴你。現在去你剛開始要去的地方。」
他會死，深淵女皇不會放過赫伽的，施施在心底狂呼，她拉起韁繩，兩匹屍鬼馬長嘶兩聲，拉著馬車在山道上疾馳，兩旁樹木叢生，向後飛快飛掠，風聲呼嘯，施施耳朵貼住車廂，想聽裡邊的動靜。
「好好駕你的車。」赫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哦哦。」施施耳根發燙，不敢再偷聽，不過眼神老往車廂里瞄，一顆心全放在車廂里的動靜上。
該死，實力太弱了，這架神傀儡煉製成功，恐怕新生成的細胞也將所剩無幾了。赫伽臉色蒼白，面無表情，手指擦乾淨嘴角流下黑色的血漬。
瀾緹絲城西北城區，匹諾曹家族燈火通明，整片建築群籠罩在恐怖的威壓下，沉重的讓人透不過氣，僕從戰戰兢兢，侍候在金碧輝煌的大廳內，屏氣凝神，眼神都不敢抬一下。
梵婀璃鎮的事此刻已經傳到阿拉米亞伯爵耳里，工廠被毀，三千私軍全軍覆沒，一千五百傀儡騎士身亡，無一逃脫，還死了最後安裝的兩個大匠師，神傀儡也失蹤了，十年計劃毀於一旦，還要殃及以後家族崛起的部署。
沒有人能承受這份責任。
一扇門隔絕所有人的視線，阿拉米亞伯爵在裡邊一一布置，匹諾曹家族的宗親們內心惶恐，唯恐被阿拉米亞伯爵問責，他們搖搖欲墜，一門之隔，著實生死難測。
「砰！」
所有人心底一震，一個信使推門而出，匆匆往外邊走了，這已經是第十八位信使了。
「夏爾，進來！」阿拉米亞伯爵不含語氣的聲音在書房響起，夏爾深深呼吸，不在意周圍人的眼光，走上前去，伸手推開了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