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偶遇
不知不覺間，又來到了晚自修結束的時間。和昨天相比，龍之介總感覺今天的時間過得特別的快。
「龍之介，我先回宿舍了。明天九點半，醫院門口，不見不散。」
紀緯緣和龍之介再次確認明天碰面的時間和地點以後，便揮手道別，往女子宿舍的方向走去。
而龍之介，也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校園，而是先到了學校的停車棚中，去取回那台因為爆胎而被放置了好幾天的自行車，準備趁著周末推到修理店更換輪胎。
停車棚內的學生一如既往的人來人往，然而，在人潮之中，龍之介卻毫無來由地感覺到十分孤單。
看著已經徹底癟下去的自行車的輪胎，龍之介不由得回想起那個不同尋常的夜晚，也就是從那一晚開始，自己的每一天都變得如同小說一樣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突發事件。
龍之介不禁想象如果當時自己的自行車沒有爆胎，自己沒有走上那條夜路，今天的一切是否都不會發生，又或者，即使發生了，如果自己不認識亞里沙，沒有接觸到關於里世界的真實的話，自己是不是仍然可以當一個無知卻無憂的學生。
但是，這種想法很快就被龍之介否定了。因為，如果當時真的沒有經過那條小巷的話，如果沒有因為自己魯莽的行動嚇跑劫匪的話，遭遇搶劫的櫻木木木會迎來怎麼樣的結局呢？就算現在可以讓龍之介帶著記憶回到數天以前，為了櫻木木木，龍之介恐怕還會作出相同的選擇。
在胡思亂想之際，龍之介手中已經將自行車的車鎖解開，閑置了幾天的自行車此時表面上已經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推著自行車的龍之介，一步步地走出停車棚。
迎面而來的是舒爽的晚風，卻依然不改夏夜悶熱的氣溫，與天氣一般燥熱的，還有龍之介煩躁的內心。
這幾天出人意料的事件接二連三地發生，就像是將龍之介過去十七年來，平凡生活中的所有異常集中到這一兩天中呈現出來的樣子，讓龍之介幾乎喘不過氣。
明明早上出門時還幹勁滿滿地要在學校巡查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場所可以勾起自己失落的記憶，但在紀緯緣向自己表明了「女朋友」的身份后，龍之介卻幾乎整天都和紀緯緣呆在一起，原本的計劃理所當然地沒有被按照預定來進行。
就在龍之介懷著躁動不安的內心，即將從高中部的教學樓前路過之時，龍之介卻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端立在教學樓一樓的出口處。
「木木同學？怎麼放學了她還不趁早回家？」
在對方沒有察覺到自己之前，龍之介先留意到了站在一樓出口的櫻木木木。
看櫻木木木現在的樣子，似乎是正在等待某人。
「該不會……」
最初看到櫻木木木時只感覺到不解與驚訝的龍之介，突然意識到，櫻木木木正在等待的人，該不會就是自己吧？
雖然說這兩天的早晨，龍之介都「偶然」路過了櫻木木木家附近的路口，然後邀請了她一起上學。但是，夜晚的一同放學，沒記錯的話，只有龍之介和櫻木木木剛認識的那晚，兩人才有一起走過。
所以，現在的櫻木木木應該不會是在等待自己吧？
儘管龍之介在內心得出了這個結論，卻難以說服自己，心間又陷入了「當作沒看到低頭快速路過」以及「走過去打聲招呼」的兩個選項的掙扎中。
「果然，還是不能就這麼無視木木同學啊……」
既然心裡最終做了這個決定，龍之介也只能硬著頭皮，推著自行車向站在樓底的櫻木木木走了過去。
「龍之介同學……」
抬眼望到了向自己走近的龍之介，櫻木木木主動打了招呼。
「木木同學，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是在等什麼人嗎？」
「嗯……」
櫻木木木點了點頭，卻又隨即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連連搖頭。
「沒有……我只是在、只是在……」
「只是在？」
「我……」
櫻木木木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眉頭也開始緊皺了起來，就像是在竭力地去思考一個自己為何會站在此處的理由，卻一時之間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一樣。
看著因為自己隨口的一句提問而導致櫻木木木煩惱的樣子，龍之介也意識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情。
「如果木木同學沒有在等什麼人的話，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嗯。」
在龍之介主動提出邀約之後，櫻木木木如蒙大赦般立即答應了，卻又看著龍之介正推行的自行車，臉容有些許不安。
「龍之介同學，你等會是要騎車回去嗎？如果是的話，就不用麻煩你陪我一起走了。」
「哦，沒關係的，我的車子的輪胎壞了，今晚是準備推回去，周末送到附近的修理店去換胎的。」
櫻木木木瞭然地點點頭，便跟在推著自行車的龍之介身邊，向校門的方向走去。
與以往的談笑風生所不同，今晚的龍之介，變得意外的沉默，而櫻木木木又不是那種擅長發起話題的類型，於是，在最初的幾番寒暄后，兩人就一路無話地走出好長的一段路。
對於兩人之間尷尬的沉默，龍之介也不是沒有過去打破這份寧靜的想法，但每次話到嘴邊，卻總感覺說不出口。
果然，龍之介是因為紀緯緣突然變成了自己的女朋友，而影響了平常的心境。
明明在這之前都一直覺得和櫻木木木一起上下學是一件開心的事情，但現在，和櫻木木木並肩而行的龍之介，卻莫名地感覺到了負罪感。
簡直就像是，自己在背著女朋友和其他女生搞曖昧一樣——尤其是，在這個女朋友還有可能懷著自己的孩子的情況下。
「龍之介同學，那個……」
「有什麼事嗎？」
「那個，我是想說……其實剛剛我在一樓那裡，是為了等你……」
「額，是這樣啊……」
面對櫻木木木突如其來的坦白，為了避免對方的尷尬，龍之介只好裝作沒有察覺的樣子。
「因為昨晚沒有等到龍之介同學，我原本打算今晚自己一個人回家的，但早上的時候，我又遇到了龍之介同學，所以，我才會……」
龍之介沒有回答，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對於櫻木木木昨晚也在等待自己一事，龍之介還是第一次聽聞。而昨晚龍之介因為文稻有消失的事件而急著回家，也就沒有和櫻木木木遇上。
想象起櫻木木木在悶熱的夏夜，香汗淋漓地站在教學樓的一樓苦等而不得的場景，龍之介難免心下歉然。
「龍之介同學，我的行為是讓你困擾了嗎？」
「困擾？沒有……木木同學，你誤會了……」
「是這樣嗎？因為我看今晚龍之介同學一直不說話，所以……」
「沒有，你真的誤會了，我之所以不說話……是因為，我在想白天時老師布置的一道題目。你也知道的，距離期末考試也沒多久了，因為我平時不怎麼努力，就只好靠這最後的一段時間來惡補了……」
龍之介隨口說了一通，但事實當然並非如此。
自己所苦惱的事情，與學業無關，而是與文稻有、與紀緯緣，或者直接說與魔女有關。
不過，用於安慰櫻木木木的話，這種程度的謊言就足夠了。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是我擅自地在樓下等龍之介同學，讓龍之介同學變得苦惱了……」
「怎麼會，可以和木木同學一起上下學，我不僅不會苦惱，相反，只會覺得很愉悅。」
「是嗎？這就好，沒有讓龍之介同學苦惱，真的是太好了……」
櫻木木木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嘴角所浮現出的純真的笑容，讓龍之介感覺到自己的心靈都得到了治癒。
在漫天的星光下，龍之介隱隱看到了櫻木木木的雙頰變得緋紅。
櫻木木木正好抬起頭，兩人的視線在剎那間交會，卻並沒有像以往一樣迅速避開，龍之介的耳畔，這時候也傳來了櫻木木木溫柔的聲音。
「那……以後每晚，我都可以和龍之介同學一起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