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重生為刀
喬納斯剛準備翻窗再去一趟隕鐵丘看看的時候,發現了窗外地面上那個延伸出來的魔法陣。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希貝兒的力量法陣,只是這規模遠超白天的所見。這說明什麼?發動這麼大的力量法陣,需要消耗龐大的魔力,而那法陣上疊寫的咒語術式,複雜程度更是超出了喬納斯的認知。
希貝兒在做什麼?他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連忙沖向了希貝兒的房間。破門而入的時候,看到跌倒在地口中吐出鮮血的希貝兒,喬納斯嚇得臉都白了。
「希貝兒!」他衝過去伸手抱起希貝兒,有點不知所措。希貝兒的氣息非常弱,用魔力探測的結果是,她的魔力經絡也崩壞了許多。這是瀕死的癥狀!
「老爹……」他抱起希貝兒起身,往門口跑去,他雖然已經十七歲,卻從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更何況現在受這重傷的人還是希貝兒!但他懷裡的妹妹卻拉住了他的衣領,讓他停下了腳步。
「哥……把……把那個包里的……水鏡石……遞給我……快……」希貝兒強忍著疼痛,指了指桌上的小包。
「水鏡石?!」聽到這個名字,喬納斯有些震驚,這種稀有寶石,希貝兒從哪裡得來的?不過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他將希貝兒小心放在床上,隨後立刻從包中找到了那顆石頭。希貝兒在水鏡石上刻印了標記法陣,除了她允許的人,沒人能動它。
水鏡石的力量,喬納斯是聽說過的,現在能救希貝兒的也只有它了。喬納斯將水鏡石放在了希貝兒的手中,她抬起虛弱的雙手,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水鏡石的魔力立刻像水流那樣從希貝兒雙手的魔力經絡遊了進去。月白色清冷的光輝在魔力經絡中流淌,所過之處,那些崩壞的裂痕都慢慢得到了修復,枯竭的魔力也被一點點補充回來。殘留在體內的咒術也被水鏡石慢慢抹去……
喬納斯看著臉色漸漸好轉的希貝兒,終於鬆了一口氣。安東一直站在門口,和喬納斯一樣屏住呼吸,等著事態的發展。他在聽到喬納斯的叫聲后就立刻趕了過來,但又不敢打擾希貝兒的恢復治療,這個沉默的男人就靜靜地守在了門口。
喬納斯放鬆了緊繃的神經,抬頭看向了門口的安東。他點了點頭,安東走了進來。安東小心聽著希貝兒的呼吸聲,確定平穩之後才安下心來。他們不敢離開這裡,但心中又有太多的疑問。不過希貝兒沒有讓他們多等,很快睜開了雙眼。
「哥……爸爸……」希貝兒的聲音還有些虛弱,但已經沒有了那種壓抑痛苦的感覺。
「希貝兒……」喬納斯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受這麼嚴重的傷?!」
希貝兒緩了緩氣,終於回答道:「哥,不用再等幾百年,專誅……就要復甦了!」
「你說……你說什麼?!」喬納斯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你使用了大預言術?」安東皺了皺眉。
「別怪我,爸爸……別難過,哥哥……我也是莫.夏佐的後人,這麼多年來,我們一族才終於再度有了預言的能力,所以這件事,我是早就打算做的……這次,剛好準備齊全。你看,雖然剛剛有點恐怖,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嗎?」希貝兒笑了笑,她知道她的爸爸和哥哥一定會以為,她是為了他們的期望而使用的大預言術。不能讓他們沉浸在自責之中,因為對於莫.夏佐的後人來說,真正重要的事情,就要開始了!
喬納斯咬了咬牙,他真怕自己會忍不住抱著妹妹哭出聲。就算他沒有去什麼魔法學院深造,但身為莫.夏佐家的後人,對於預言術,他還是有所了解的。預言術想要預言的事物,越是珍貴、力量強大,對預言師的要求就越是苛刻。更何況希貝兒祈問的神諭是關於專誅的!
其實喬納斯不知道的是,希貝兒選擇的方向,比他想象的還要危險。她祈問的神諭,針對的是先祖夏佐大人的那個千年預言,這個神諭之中,包含了兩個預言對象,每一個都有著不可忽視的強大力量。如果不是因為手上有兩顆水鏡石,且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希貝兒也不會莽撞行事。只是……這魔力經絡崩壞的疼痛,還真是超過了她的想象,那個瞬間,她甚至想過乾脆死了比較好……
當然這件事,希貝兒是不會告訴她的親人的。安東沉默著,他的眼睛有點紅,用力咬著牙。他知道希貝兒肯定隱瞞了自己什麼,他的孩子,他能從一個眼神中就看出許多意思。伸手重重揉了揉兩孩子的頭,安東仰起頭,壓抑著心中的難受勁兒,開口道。
「準備!完成莫.夏佐後人的使命!」
喬納斯握了握拳,他是有一瞬間想過,希貝兒是不是因為白天他的那番話才會這麼做的,但現在不能讓自己陷入自責之中。不然就對不起希貝兒的這番犧牲了。希貝兒見兩人都打起了精神,便將預言中的情景詳細告訴了父子二人。
「你說,專誅想殺你?」安東有些震驚。他沒想過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如果是這樣,復活的專誅會不會成為塞維亞拉大陸的災難?
「我覺得,他並不是針對我……那時候,我感覺那陣殺氣是冷酷且無情的,但在其中,混雜著迷茫與混亂的思緒。我想,這沉睡了千年的利刃可能是沒搞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畢竟,他的最後一刻是在激戰中結束的,醒來時還以為自己在那場戰鬥里的可能性很高!」
喬納斯對希貝兒的話表示認同,但他和安東,都在暗地裡做好了兩手準備。如果到時候情況不對,就立刻啟動莫.夏佐結界,將專誅重新封住!不過,既然先祖夏佐大人做出了那樣的預言,希貝兒又證實了預言的真實,他們也不至於做最壞的打算。只是要避免被專誅醒來時的力量所誤傷。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希貝兒躺在床上,繼續使用水鏡石自我治療。安東則開始給喬納斯緊急特訓,將莫.夏佐結界的咒語術式教授給他。現在他有點後悔沒有早點教他了,而喬納斯也開始後悔,過去太過頂撞自己的爸爸,不然也不至於拖到現在這樣手忙腳亂。他們一邊特訓,一邊將先輩們冶鍛出的玄鐵陸續搬運至莫.夏佐的冶鍛屋那邊。作為專誅肉身魔力經絡備用的那些刀劍,早已被先輩們放進了冶鍛屋中。這一代的安東也將自己的得意之作放了進去。
當施密特家的人做好萬全準備的時候,遠在另一個世界的啟策,也閉上了眼睛。
他聽到夢境中的那個人叫著一個名字——專誅。那語氣非常的熟稔,彷彿他們真的是多年的老友,而啟策甚至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他不覺得他們熟稔不妥,也不覺得這個名字不是在叫他。當這個詞隨著聲音傳來,彷彿一把開啟他靈魂封鎖的鑰匙,讓他忍不住笑了笑。
下一個瞬間,眼前的一切,包括那個人都被黑暗吞噬了。啟策心裡燃起了一把火,巨大的失落、不安與憤怒糾纏著,成就了他心中的狂躁之火。他感覺自己站在高高的山丘上,下面是自己的墳墓。他努力向著黑暗吼叫,吼叫某個名字,但沒人回應他。
黑暗籠罩著的天空,閃現出了兩道光芒,一道似明月清輝,另一道如同雨後飛虹。它們在夜幕之中高速砸下,臨近地面之時兩道光芒交纏在了一起。啟策抬頭看著那來勢洶洶的光芒,他沒有想著逃跑躲避這直衝他而來的力量,反而伸出手,像是在呼喚著它們的到來。
這正是他所期待的,在漫長的時間裡,他等的就是這一天!那交織的巨大力量,順著他的手直貫而下,如同墜落的星星在大地上燃起火焰!火光衝天而起,照亮了他所在的地方。正如他想的那般,他站在漆黑的山丘之上,腳下是自己的墳墓。不,那不只是他的墳墓,從山腳直到山頂,矗立著無數的刀劍,而他立於頂點,這是他們共同的墓!
萬劍丘!
啟策從沒來過這裡,但他心中隨著燃起的火一起蘇醒的感覺,讓他對這個地方非常熟悉。那是一種沐浴著鮮血與絕望的熟悉,在血腥與銹味交融的空氣之中,他連那種吐露於呼吸之中的無能為力,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想不起來更多,火焰燃盡了他的眼淚,令他哭也哭不出。
「我回來了,朋友。這一次,輪到我去救你了。」隨著他的話語,那些吞噬了萬劍丘的火焰涌動起來,形成數道劍影匯聚于山頂。啟策轉過身,在他的身後,一把沐浴著流火的長刀矗立在那裡。沒人能看清火中那把刀真正的樣子,但啟策可以。在火的背後,是一把真正冷酷絕殺之刀,刃身未曾銘刻任何紋路,只有飛虹與清輝交織的光芒盤旋其上,它在震顫!
隨著刀的震顫,萬劍丘上,萬劍和鳴!
每一把葬身於此的刀劍,都在哀鳴。哀痛之中奏起的悲歌彷彿是戰場的擂鼓,那鼓聲里流火長刀的震顫越發強烈。
「怦怦——」心跳聲!
啟策聽到了那把刀上傳來的心跳聲!不,那不僅是那把刀的心跳聲,也是他的心跳!他感覺得到,他與這把刀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或者,那正是他真正的模樣!啟策踏出腳步,走了過去。烈焰穿身而過,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炙烤的感覺,它們像是血液,正讓他重獲新生!
他走到了它的面前,看著它,那份熟悉感如同面對鏡中的自己。他沒有畏懼,伸手向那流火。在他的手指觸碰到流火的剎那,攀附在刀身表面的流火順著他的手湧向了他的身體!而他並沒有就此停下,在詭異的平靜之中,啟策握住了刀柄!
萬劍丘發出了巨響,在驟起的山崩之中,萬劍隨著碎石一起化為了粉末,火焰衝天而起,熱烈的熔漿吞吃了周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