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朱鳥七變
第十七章
十里桃園十八萬棵龍井桃花樹上沒了蟠桃,卻因為有個劍仙騎著一頭梅花鹿在桃林里閑庭若步,而變得仙氣繚繞。
當然,身高不足三尺,手臂卻遠遠長過身高的盧有角,永遠是十里桃園,最另類的一道風景線。
在許小仙看來,這道另類風景可比劍仙師伯那仙氣來得熨帖。
說貼心貼肺,那也恰當。
盧有角衣衫襤樓,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在許小仙身外五米處,勾了勾手指,氣喘吁吁道:「許師弟再來。」
這也是東勝神洲蓬萊島盧家一言九鼎的漢子,第九十五次被七師弟摔倒,再爬起來。
屢敗屢戰?貼切的說應該是屢摔屢戰。
許小仙嘴角一揚,提著拳頭,欺身而上。
許小仙沒有動用體內真元,也不用任何招式,每一拳都是信手拈來,或直拳或勾手,一揮而就,輕靈飄逸。
拳拳直奔盧有角手臂而去,已將『舉重若輕』練到爐火純青、如臂指使,早已超越剛柔相濟,一拳打出就如蜻蜓點水的高度。
起初盧有角可以不動身形單手便能化解,一百個回個后,必須雙腳錯開挪動,雙手不停招架,才能勉強化解。
兩百回合后,在不動用真元的前提下,盧有角每次都被許小仙四兩撥千斤之力摔倒。
樂此不疲。
這一次,結果依舊。
不過盧有角卻沒有爬起來,一屁股坐在泥地里,喘著粗氣道:「不打了不打了,哪有修士像鬧市潑皮無奈一般,打個架還拳拳到肉。
再說,許師弟深得舉重若輕與舉輕若重之法,兩法一剛一陽,陰陽互濟,相輔相成,『大智若愚,大巧似拙』,見微知著,於細微之處見功夫、平凡之中現驚奇。
這還打個卵蛋呦。
這潑皮打架的場景真要被劍仙師叔看到了,罵兩句事小,踢兩腳事小,將我提到桃林深處一丟,可就慘了咯。
」
許小仙面色有異,咬著嘴唇不語。
盧有角滿臉疑惑,只聽到一聲冷哼,這才抬頭,發現了許師弟面色有異的源頭。
印入眼帘的,是一頭色彩斑斕的梅花鹿。
這通靈的小畜生正原地踩著小碎步,趾高氣揚看著他。
而盧有角嘴中那個蠻不講理的劍仙師伯正坐在梅花鹿上,手裡提著一花籃草莓,晃動著腳丫,嘻嘻有味的品嘗著。
盧有角臉色鐵青,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擠出一個笑臉,憨聲道:「弟子見過師伯。」
扎著兩根羊角辮,臉蛋紅撲撲,可愛到無法無天的劍仙師伯,張嘴吐出一顆草莓,皺眉道:「盧有角,本座以理服人,怎會無端抱怨你?你四年如一日,守護著許小仙,亦師亦父亦兄,從未有過半點怠慢或推辭。
不管是為了不老洞這一脈,還是為了抱朴當興四字,亦或是為了抱朴宮藏經閣那一部《神猿悟道經》,終究是心性難得。
四年前你師父李大牛問我是否能上抱朴宮藏經閣抄錄一卷《神猿悟道經》給你,本座當時並未點頭,今日我便告訴你。
能!」
盧有角臉色由青轉紫,對著劍仙赤霞深深一揖,不卑不吭道:「謝師伯大恩。本該代替我蓬萊島十六萬子孫跪拜師伯,但答應過師傅,跪過天、跪過地、跪過雙親、跪過師,便不再跪了,望師伯見諒。」
劍仙赤霞正色道:「有山野天神之稱的盧洞陽不知道是你哪一輩的師祖,曾與我有數面之緣。
三百年前你仙祖隕落在小長生谷,力戰小長生谷四大魔將,斬其三,雖死而不倒。說虎死骨立,倒不如說是脊椎根根似青竹,寧折不彎。
日後遇到此事,你盧有角能否與你先祖一般?能否為正道乾坤死而後已?」
盧有角不假思索,抱拳吼道:「能。」
一字震天響,鏗鏘有力。
女子劍仙微微動容,點了點頭笑道:「蓬萊島盧家子弟,敢說,我便敢信。明日,你和許小仙一道入桃林,興許能有所收穫。」
說完,女子劍仙將手中花籃掛在梅花鹿的角上,呢喃了一句『要變天了咯。』便飄然而去。
……
夜幕已深。
無風也無雨。
星辰暗淡。
抱朴山山巔那一抹紫色在夜空中愈發顯得刺眼。
許小仙獨自站在十里桃園某處,看著夜空。
思緒如水,也如茶。
茶苦,茶也甜。
甜在有餘味,苦過了,就不再那麼苦了。
十里桃園深處到底有什麼機緣,讓抱朴山修士前仆後繼飛蛾撲火般一頭扎進來,或受益良多,或埋骨如此,化作一杯杯黃土,許小仙並不去想。
四年前老道人李大牛曾告誡他,天道一途終究是逆天而上,功法、根骨、際遇,缺一不可。如果沒有福源沒有際遇,一味去予取予求,懷抱道家四大天書在手,也無異於厝火積薪。根基不穩,道心不固,面對金丹小劫,飛升大劫,勢必會灰飛煙滅。
金丹小劫,飛升大劫,這些太遙遠,許小仙懶得考慮。而眼前不得不考慮的便是體內盤踞在他黃庭宮,道台上的那頭朱鳥。
師傅李大牛說:朱鳥臨世要經歷七次涅槃,也象徵著朱鳥七星宿挨個兒下凡涅槃重生,每一個星君都是大能之輩,可也是大凶之輩。
未涅槃完成時,七位星君都需要不停的進補,天下靈寶、皇城氣運、鴻蒙紫氣、混沌之泉、甚至是道子佛心魔胎都能餵養他,直至涅槃成型。
你喂不飽他,那他就會將你吸成人干,再重新選擇寄主,周而復始,直至涅槃臨世。
俗稱:朱鳥七變。
朱鳥七星宿有井木犴星君,鬼金羊星君,柳土獐星君,星日馬星君,張月鹿星君,翼火蛇星君,軫水蚓星君。
後面六星君先不論,朱鳥第一星井木犴鐵定是第一個涅槃臨世。
井木犴星君第一次睜眼,也就是八年前黑水河上,師傅李大牛引來金丹天劫,一劍白頭,斬了一頭即將化蛟的青鯉,剝了內丹,才堪堪餵飽了他。
井木犴星君第二次睜眼,許小仙一口『龍吞水』吞下了整整九十里桃園的龍井蟠桃,這等手筆不可謂不大。
井木犴星君第三次睜眼,也是這朱鳥第一星君這畜生涅槃重生之日,宙時需要多少東西來餵飽他?
師傅李大牛給出了答案:一國之氣運。
或者去抱朴宮望仙台上將那濃郁的鴻蒙紫氣,吸上個三五年。
一國氣運,也就是一國龍脈,中州大陸天河為界分四洲,浩瀚無艮,每一州都有世俗王國數個,且不說龍脈能否找到,只怕找到了也無從下手,哪一國境內沒數個宗門盤踞?難不成還能冒天下之大不韙,跟各路神仙掐架?
而現在,許小仙唯一能想,唯一能做,唯一敢想的辦法,便是抱朴宮望仙台上那先輩神仙飛升前遺留的鴻蒙紫氣。
明年月圓之夜,抱朴山三十年一次的試道大會前三名,就是契機。
夜幕漸深,十里桃園一片死寂,唯有一個面相俊郎的少年,望著天邊,咧嘴一笑,嬉笑道:
他娘的,總得給自己一個咬牙拚命的理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