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我最見不得你哭
第七十章
『鬥牛』利刃是許小仙下抱朴山時,從不老洞藏寶閣順出來的,雖然算不上上乘法器,賣相也樸實無華,可單論鋒利程度卻是一等一的上乘。
斬金斷玉,吹毛斷髮。
紅衣女人兩指輕鬆夾住『鬥牛』,毫髮無傷,將那碗烏雞首烏湯一飲而盡后,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不去看握著利刃、氣急敗壞的單瘦姑娘,反倒對著許小仙甜甜一笑。
紅衣女人原本就不出彩的小眼睛,隨著笑臉瞬間眯成了一輪彎月牙,唯美的鼻尖微微抽動著,別有一番風味。
許小仙也不覺得奇怪,笑吟吟的看著她微微上翹的唯美鼻尖,和眉心那一撇酷似豎眼的硃砂印記,豎起大拇指,玩味的笑道:「姐姐好本事,竟然『夾緊』了!」
許小仙話音剛落,紅衣女人笑意更濃,軟糯糯的回應道:「姐姐不但『夾得緊』,『口活兒』也不差!三樓就是軟榻包房,弟弟若有興趣,不如隨姐姐上樓去大戰三百個回合?」
許小仙哈哈大笑,連說三個『好』。
『夾緊了』,『口活兒』,『大戰三百個回合』,如此一語雙關的污言穢語!
在醉仙樓待過幾日的單瘦姑娘如何能不懂?
「沒臉沒皮的老妖婆,你去死!」
女媧補天拽住劍柄就往後拖,想要削斷紅衣女人的手指,奈何使出全身氣力,利刃『鬥牛』在紅衣女人纖纖玉手間,紋絲不動。
能從農家女搖身一變,成為南楚異姓郡主的單瘦姑娘自然也不是迂腐的人,不再做無謂的蚍蜉撼樹之舉,捨棄劍柄,單手抓起桌上菜碟就要往紅衣女人身上招呼。
許小仙依舊笑容玩味。
電光火石間,紅衣女人偏過頭,那一剎那,她眉心酷似豎眼的硃砂印記瞬間張開,果然是一隻豎眼。
一道紅色光芒從豎眼裡激射而出,剎那間沒入女媧補天的身體里。
時間彷彿被定格,女媧補天的身體彷彿被定格。
她依舊保持單手抓著菜碟,想要往紅衣女人身上潑的起手式,和怒不可揭的表情,就連眼珠里轉悠的晶瑩小淚珠也停止了滑落。
許小仙笑道:「南楚瀟湘有三絕,旱魃、六指、天瞳眼!三娘這天瞳眼,果真不凡!」
「妾身這雕蟲小技,哪裡比得上公子的『一氣青龍出』,那才是一等一的神通哩。」
被許小仙稱作三娘的紅衣女人呢喃了一句,單手一揮,她眉心『天瞳眼』瞬間閉合,女媧補天也恢復如常。
被女媧補天抓著的菜碟瞬間下墜,許小仙單手托住,平穩放在桌子上,許小仙看著如夢初醒的單瘦姑娘,正色道:「不可再對三娘無理。」
能做到南楚異姓郡主的單瘦姑娘再不曉事,也清楚了眼前這個被自己叫做老妖婆的紅衣女人是誰了。
南楚瀟湘三絕,旱魃、六指、天瞳眼,南瞻部洲南端最出名的三個殺手,專殺修士。
尤其這個被稱作『三娘』的女人,手段通天,修為通玄,早已是出竅後期修為,一旦被她粘上,那就如同跗骨之蛆,不死不休。
曾有多少小長生修士死在她的天瞳眼下?沒人知道。
但很多人都清楚,三娘每殺一個修士,便會將他們的名字和修為刻在自己肚皮上。
許小仙沒有可能趴在三娘肚皮上做那些神仙活兒,自然也沒有機會去數。
是這個大煞星?好像她與許小仙還認識?
女媧補天咬牙不語,強忍著淚水看著這個紅衣女人提著桌上那筒竹筒酒,飄然而去。
臨了,只是輕聲說了一句:「有人要殺你,可惜三娘又吃了你的酒,喝了你的雞湯,自然下不來手。
但還有兩人也接了任務,三娘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也一併告訴你,你若不回抱朴山,宋綰綰興許就在鄰水城外的亂葬崗等著你。
至於另外一人,他會在哪裡等著你,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叫『旱魃』。」
南楚瀟湘三大殺手,旱魃,六指琴魔宋綰綰,天瞳眼三娘,都要殺這個下抱朴山,想要入南楚王朝的年輕修士。
好大的手筆!
許小仙看著三娘下樓后,搖了搖頭,看似心如止水、雲淡風輕的他,其實背心早已濕透,冰冷。
紅衣女人三娘消失在二樓的那一剎那,許小仙額頭上,瞬間汗如雨下。
女媧補天伸手抹去許小仙額頭的汗水,禽著淚水,哽咽道:「她為你而來,她為什麼不殺你?」
許小仙嘆了口氣道:「僱主沒想到三娘與師傅李大牛有舊,在北俱蘆洲,她還吃了我一隻『叫花雞』,說欠我一條命,沒想到這麼快就還上了。」
單瘦姑娘執拗歸執拗,本就是心態玲瓏的人,沒有再問下去,輕聲道:「假如她剛上樓,你能逃得掉么?還有,另外兩人來了,你能逃得掉么?」
許小仙想了想,搖了搖頭,隨後還是說了一個『難』字。
三娘出竅後期修為,離分神期僅一線之隔,而且她修的不是儒家浩然正氣,而是一身出塵入化的殺人本領,自然比尋常出竅期修士來得難纏。
除非她出現的一剎那,許小仙瞬間騎著井木犴遁地,要不憑許小仙提靈初境的那些身法,斷然沒有一成機會逃走。
至於六指琴魔宋綰綰,和旱魃會以哪種方式出現在他面前,許小仙並不清楚,只知道旱魃是他們三人中修為最低的,僅金丹期修為。
南瞻大地一直廣為流傳,旱魃最擅金丹殺元嬰。
破境殺人,一等一的駭人聽聞。
至於宋綰綰,修為莫測,興許介於元嬰和出竅期之間,殺修士也是他們三人中最多的,但許小仙並不怕她。
女媧補天看著許小仙說了『難字』,再也沒能控制住眼眶裡打轉的淚花,輕聲嗚咽道:「若我不在,你便能逃的掉!我就是累贅!你回抱朴山吧,我不再跟著你了,我也回南楚做我的郡主……」
單瘦姑娘說完,抹掉淚水,毫不拖泥帶水,轉身便走。
許小仙沒有攔她,只是輕聲道:「你眼睛大,我最見不得你哭。你若要回南楚,我便送你回南楚。」
眉眼如同工筆雕刻的單瘦姑娘,瞬間回頭,破涕為笑道:「真的?」
年輕修士也不說話,從包裹里拿出一堆金葉子丟在桌上,『鬥牛』歸鞘,他和單瘦姑娘並肩,出樓。
兩人一騎,不是回抱朴山,而是一路向南。
若是出了鄰水城,那裡有一座亂葬崗,最適合埋骨。
那裡,興許也有一個穿著紫衣的六指女人在等著他。
宋綰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