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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蠶馬情絲

  我略作猶豫,到底還是沒忍不住,側耳聽了一會兒。


  只聽新娘子哭道:「爹娘!孩兒不孝,不聽二老教誨,誤入淫~賊之手,導致今日之慘劇,如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孩兒唯有一死,絕不會讓他人玷污塗山氏血統……」


  聞言,我心中不由一驚,啥意思?這是要自殺的節奏啊!這就一定要管上一管了,雖然她是狐狸精,但是在我們修道之人的眼中,凡是智慧生命,皆是平等的。


  我輕手輕腳的走到窗前,將窗戶紙弄破,單眼貼了上去,往屋內一看,只見粉色的紗帳,錦緞的鴛鴦被,金絲邊的枕頭,雕工精美的大床。


  一名身穿大紅色喜服的新娘子,正坐在婚床上獨自垂淚,遮擋羞澀之情的紅蓋頭,被揉成一團,扔在了地上,床頭點著數根巨大的紅燭,蠟油沿著燭身緩緩滴落,也彷彿在陪她一起哭泣。


  新娘子的喜服是傳統的漢服,廣袖長裙,纖腰如柳,她的頭上盤著一隻高高的髮髻,翠珠明璫,金釵銀簪,熠熠生輝,映照著那張典型的范冰冰臉,皮膚白皙的令人抓狂,眼睛狹長嫵媚,瓊鼻小巧,櫻唇如豆。


  端的是傾城傾國,顛倒眾生。


  最關鍵的是,她這張臉是素顏的,眼淚流過臉龐,沒有劃出任何脂粉的痕迹。


  我心中暗暗讚歎:「不愧為真.狐狸精,冰冰與之相比也黯然失色啊!」


  新娘子哭了一會兒,抬起長袖,擦乾眼淚,貝齒咬著下唇,她似乎下定了決心,從枕頭下拿出一條白綾,端起一把椅子,來到了房梁之下。


  她爬到椅子上,將白綾繞過房梁,打了一個圓形的結,然後她靜靜的站在那裡,似乎有點猶豫。


  所謂千古艱難唯一死,不論是有智慧還是沒智慧的生物都怕死。


  她抬起左手,靜靜的看了幾秒鐘。她的左手腕上,纏繞著一圈白色的絲線,絲線晶瑩如玉,就像是一道水繞在她的手腕上,看上去甚是迷人。


  可是新娘子似乎非常厭惡這個精美的絲質耍線,她將手腕放在嘴邊,張嘴狠狠的咬著絲線,想要將其弄斷,可是這絲線不知道是何種材料製造的,堅韌異常。


  新娘子的嘴角都被勒出血了,絲線居然紋絲不動,她絕望的嚎啕大哭,鬆開了牙齒,不再做徒勞的掙扎,接著她就果斷的將頭伸進了白綾索套之中。


  我算是看明白了,她自縊的念頭是她手腕上的絲線直接導致的,如果能斬斷那根絲線,她絕對不會願意去死的。


  「這到底是什麼絲線呢?有何等樣的魔力呢?居然能逼迫的一個狐狸精去自殺。」我心中泛起了嘀咕。


  不過時間並不允許我多想,我飛速推開新房的大門,沖了進去,低聲吼道:「不可魯莽,我能幫你解掉那根絲線!」


  新娘子被突然出現的我嚇了一跳,身子一歪就從椅子上摔了下來,我眼疾手快,一個箭步竄過去,一把將她接住了,順勢就抱在了懷裡,輕若無物,體柔如棉,清香淡淡,令人沉醉。


  對於如何接住即將摔倒的女人,我現在已經是輕車熟路了,即能保證不讓她受傷,又能保證自己能吃到最大塊的豆腐。這是我數月來,在曉靜和冷姐以及小師妹身上,通過無數實踐,才總結出來的雙贏(淫)策略。


  簡單的說呢,就是接的時候,一定要溫柔,當心弄傷,接住之後要抱緊,爭取豆腐最大化,並且要不停的搖晃,同時嘴裡大喊:「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裝出關心的樣子來吃豆腐。


  我剛接住,正準備進行第二步的時候,突然背後傳來一聲冷哼,我嚇了一跳,趕緊將新娘子放下來。


  然後迅速轉身,可是背後居然空無一人,我又向四處張望,仍然沒有發現聲音的來源。


  我有些疑惑的看著新娘子,問:「剛才是誰冷哼的?」


  新娘子茫然的搖了搖頭說:「我沒聽見啊!」


  「什麼?」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麼大的聲音,新娘子居然沒有聽見,這怎麼可能?但是她有必要騙我嗎?我覺得沒必要。


  我撓了撓後腦勺,心想:難道是幻覺?


  思索了幾秒不得要領。


  此時,新娘子走到我的面前,盈盈一拜,到了個萬福,輕聲道:「多謝於相公相救,麗娘這廂有禮了,方才相公說能斬斷我手上的『情絲』,還請相公成全。」


  我先是怔了一下,隨即明白她口中所謂的『情絲』,應該就是她手腕上的絲線了,只是她如何得知我姓於的呢?

  「你認識我?」我略帶詫異的問。


  「於相公在塗山做客多日,村子里的人幾乎都認識您的,只是你不認識他們罷了,尤其相公帶著杏兒私奔之事,業已傳開,成為一段人狐之戀的佳話……」麗娘一開口,就差點將我震翻在地。


  「呃!我沒有帶杏兒私奔……」我急忙解釋,然後就轉變話題,「時間不多了,你如果相信我,就跟我走,我替你弄斷手上的『情絲』。」


  麗娘微微欠身道:「悉聽尊便。」


  於是,我帶著麗娘悄悄的溜出了新房,一陣疾行,很快來到了高牆之下,牆高約二丈,這樣的高度對於我和麗娘都沒有任何意義。


  不要說我現在是靈魂狀態了,就算是正常的形態,我也能輕鬆翻越過去,麗娘就更簡單了,她本就是狐狸,雖然化為人形后,看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但是實際上她比狸貓都靈巧。


  越過高牆,進入荊棘密布的叢林,我不徐不疾的向著所居住的山洞走去,在我想來,即使胡四發現了,他也很難找到我們了。


  可是麗娘卻顯得有些焦急,她催促道:「於相公,能不能快一些?」


  我無所謂的說:「不用急了,胡四有天大的本事,也判斷不出我們在哪個方向吧?」


  「不!他若是想尋找到我們,很簡單的。」麗娘的回答讓我有些吃驚。


  「為啥?」我不解的問。


  麗娘伸出了那隻纏繞絲線的手,放在我面前,解釋道:「這根絲線,名字叫做『情絲』,乃是蠶馬所吐的絲……」


  「啥?」我驚詫之下,情不自禁的一把抓住麗娘的皓腕,拉到眼前仔細的欣賞起來,柔荑很小,五指纖細,晶瑩如玉,指甲塗著淡淡的粉色,握在手中,細膩柔滑,猶若無骨。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手腕上的那根絲線,近看瑩白如玉,溫潤如水,表面還有淡淡的光華在緩緩流動。


  「這就是傳說中的蠶馬情絲?」我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這屬於傳說中的東西,現實中就連師父都沒有見過,沒想今天卻出現在我的面前。


  麗娘羞澀的點了點頭,垂下眼瞼,不敢和我對視,她一個女孩子的手,被我這個大男人緊緊的抓著,她早已羞紅了臉,我甚至能聽見她咕咚咕咚的心跳聲。


  我故意裝作被驚呆的樣子,盯著蠶馬情絲看,其實我早就看仔細了,我只是想繼續吃豆腐而已。


  我救她一次,總要收點豆腐費吧?既然現在又機會,我就先收點福利。


  關於蠶馬絲,古籍是有記載的。


  傳說上古的時候,一位老者帶著他的養女,生活在一個貧瘠的小山村中,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鑿井而飲的生活,雖然並不富裕,但是自給自足的日子悠閑而自在。


  老者非常慈祥,女兒也特別的孝順。


  老者身強體壯,擅長打獵,女兒相貌出眾,廚藝精湛。


  可謂是父慈子孝,和樂且湛。


  或許是因為他們生活的太快樂了,上天嫉妒他們了,於是降下了災禍。


  好日子沒過幾年。


  一天戰爭爆發了,老者被強行徵調到邊疆去作戰。


  臨行前,女孩捧著她連天加夜親手縫製的戰袍,送到了老者的面前。


  「父親!我向上天許下諾言,願用我的壽命來換取您的安全,您穿上這件戰袍,便會逢凶化吉,遇難成祥,此後我會一直在南山之巔眺望你,直到您安然無恙的回來。」女孩流著淚說。


  老者接過戰袍,緊緊的抱在懷裡,長嘆一聲,轉身而去,邊走邊放聲悲歌:「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女孩痴痴的站在那裡,淚眼婆娑的看著父親高大的背影,逐漸變成小黑點,最終消失在地平線上。


  她無聲的哽咽著,可是父親聽不見了。


  父親一去數年,音信全無。


  女孩的家中有一匹近乎通靈的大白馬,它全身白凈如雪,沒有一絲雜毛,雖然也系著韁繩,但幾乎無用,不用女孩駕馭,它就能把她帶到想要去的地方,它總能知道女孩想要去哪裡。


  女孩騎著白馬,爬到南山頂上,向著遠方眺望,她渴望能看見那道偉岸雄壯,慈愛安全的身影,但是她天天都失望而歸。


  一天天,白馬不知疲倦的馱著女孩來到山頂。


  她在山頂上一邊採摘蕨菜,一邊漫聲歌唱:「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


  悲傷的歌聲,被山風帶到了四面八方。


  農田中正在耕種的老農聽見了歌聲,心生悲傷,不小心把禾苗鋤掉了;砍柴的小夥子聽見了歌聲,忘了砍柴,手中的斧子掉下來,砸到了腳面;紡紗的姑娘們聽見了歌聲,潸然淚下,亂了紡車。


  遠在邊疆的父親,也聽見了女孩思念的歌聲,可是他無法回應,只能回頭望一眼故鄉,然後又轉身殺向餓狼一般的敵人,他每天都在浴血奮戰,時刻都在走在生與死的邊緣,他揮起手中的鋼刀,斬下敵人的腦袋,一顆又一顆。


  為了家園,為了孩子,他必須奮勇向前,他沒有退路。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每當天黑之後,女兒回到家,看著空蕩蕩的房屋,她越發的想念父親。


  她有時甚至在想:在前世,她或許真的就是他的情人,否則為何會對他如此的依賴,如此的想念呢?

  終於有一天,女孩實在忍受不住思念的煎熬了,她貼出一張告示,如果誰能把她的父親找回來,她就嫁給誰。


  女孩的相貌在方圓百里是首屈一指的,賢惠之名更是眾所周知,因此她的告示一經貼出,頓時掀起了一陣狂瀾,小夥子們都想要娶到這位傾國傾城的佳人。


  幾個膽大的,立刻就動身前往邊疆,尋找老者,不過他們的結局是不幸的,一去不復返,所有人都一樣,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回來。


  熱血的小夥子們一批又一批的趕赴戰場,結果一批又一批戰死在那裡,沒有一個人能倖免。


  烈士們的父母們憤怒了,他們認為女孩是災星,她一道告示就剋死了眾多的年輕人,大家都視女孩為不祥之人,他們疏遠了她,在背地裡詛咒她,沒有人再願意跟她說話。


  女孩更加的孤單了,她只是想見到日思夜想的父親,她並沒有想要加害任何人的想法,可是事實上確實有很多人為她而死。


  沒有人可以談心,女孩便對著家裡的大白馬自言自語,畜生雖然聽不懂人語,但是畢竟是活物,她只能將自己的心事對它訴說。


  「大白馬啊!大白馬!你說我錯了嗎?我只是思念父親啊!」女孩低聲的哭泣著。


  大白馬雖然神駿異常,通曉人性,但是不會說人話,更無法回答她,只能不停的打著響鼻。


  「可是那麼多的年輕才俊都死在了戰場上,是我的錯嗎?我只是許下了諾言,他們是為了得到我,才去冒險的,難道這也是我的罪過嗎?」女孩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對是錯。


  大白馬只是煩躁不安的踩踏著地面,不停的打著響鼻。


  「唉!哪怕是你,只要能將父親找回來,我也願意嫁給你!」女孩輕輕的撫摸著大白馬的鬃毛,悲傷的嘆息道。


  誰知,女孩的話音剛落,大白馬興奮的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嘯,掙脫了韁繩,奔出馬廄,向著遠方飛馳而去,揚起一片煙塵,在血色的夕陽下隨風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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