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各自的正義（上）
那第三枚玄啟丹滾落在白彥的掌心之上，渾圓的小丹內有絲絲靈氣正在流出，在他的手上騰出了一片薄霧。好似乾冰一樣，卻有著別樣的色彩。
眾人不解，白彥還能拿出第三枚玄啟丹已經不是什麼驚訝的事情，只是疑惑他為何還要拿出第三枚玄啟丹。
此時韓后伏誅，已無必要繼續戰鬥。
步搖嘴巴微張，露出一絲恐懼的神情。她知道白彥接下來到底準備做什麼，也知道白彥這樣做到底會換來何種下場。但她也只是知道而已，她並不明白，也不理解。
「你會死的.……」
步搖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了白彥，如上次他準備闖入雲天號的走道時一樣。她還是說了，把白彥的最終下場告訴了他。
說完那句話以後，連步搖也愣住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白彥接下來的舉動已然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從同伴變成了叛徒，甚至用叛國來形容也沒有不妥。
可是她沒有通知卡洛斯，反倒是勸說著白彥，希望他能放棄接下來的舉動。
話語落在眾人的耳邊，只以為是白彥再也承受不住第三枚玄啟丹帶來的副作用，所以步搖才會衝口而出道。
白彥怔了一下，聽了步搖的話后，嘴角上露出了令人難以明白的苦笑。步搖的話，便是他的下場，時間轉動，十息之後將會應驗。
只是該做的他都做了，不管是為了同伴還是大局。此時強敵散退，眾人早已安全。他覺得也是時候為自己完成一件事情。
卡洛斯，不就是他參加祭典的最終目的嗎？
捏著玄啟丹的手在慢慢上提著，很慢，像是承載起了百千斤的重量。但穩，似那前方的貫星山萬年依然。
被送入口中咬碎的玄啟丹依舊苦澀，可他的心裡卻生出一股暢快。
有些事情，始終是要做的。
即便未來已經定格，還是會不服氣，不甘心，想要改變。
在白彥內心燃起的火焰，可以說是復仇之火蒙蔽了他的理智，亦能說是求生的熊焰，要改變定格好的未來。
他站立起來，挺直的腰板如同擎天巨柱，每一步都是一個腳印。黑曜傘也在他的手中，黑芒乍亮。
卡洛斯皺起了眉頭，從白彥那裡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殺意，而那殺意源自於恨！
所謂的恨其實有很多種，孤立、欺凌、誆騙、背叛，都能讓人生出記恨之心。但卡洛斯不明的是，白彥的那種恨意無疑是最激烈、最無法化解的那種。
「你到底是誰？！」卡洛斯向白彥問道。
韓后把他稱為千葉鎮的白彥，而他在對戰修行者的時候，把自己稱為蘭亭門的白彥。他的姓名始終沒有變化，變化的只有那個代表著立場的前綴。
「獵戶村，白彥！」
就在此時，經歷過剛才戰鬥的一塊連綿百頃積雨雲，遮蔽起來明媚的陽光。無主平原上的光線減弱，像是提前入夜。
只是此夜，無星，無月。暴雨將至，但又遲遲未下，壓在那裡，沒有電閃雷光，也沒有亂風胡刮。
卡洛斯僵了好一會兒，那夜的人不是都已經被屠殺盡了嗎？怎麼還會有孽種留下來？再觀白彥的年紀，那時他才不過是五、六歲的孩童，就算是當夜躲起來，也不可能逃過那場大火。
卡洛斯並不是好殺之人，修行百年，獵戶那夜是他殺人殺得最多的一夜。七百餘口人，死在他的手裡的便有二百七十七人，這個數字，至今他仍沒有忘記。
可他從未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因為他同時也是一名恪盡古道的系統者，所以他認為自己始終是正確的一方，白彥才是獵戶村的孽種。
雖萬死，也不能贖其罪。
他的面色越發冰冷了起來，此前還為白彥的舉動而欣賞的目光，瞬間失去。隨之而來的，只剩殺意。
匡正古道，斬妖滅邪的殺意。
「為什麼！」白彥無比憤怒道，對卡洛斯那罄竹難書的罪行發出控訴與質問。
「獵戶的人都該死！」卡洛斯並不想再解釋什麼，儘管對白彥是獵戶村的孽種感到可惜，但還是要斬草除根。
生在獵戶，實在抱歉。
為了時代的腳步不走入歧道，白彥必須死在這裡！
卡洛斯雙顴高突，刀削的側臉，冰冷無情的殺意把白須也結出了一層霜。即便是受傷未愈，他也是天啟，即便召喚不出紅蓮魔龍，他也是天啟。
突然，沉寂了許久的積雨雲終於爆發出了第一聲雷鳴，轟轟聲響，傳遍平原。
下一刻，卡洛斯率先有了動作，他的修為高於白彥，修行時間也遠勝於他。殺心一起，自然能搶儘先機。
北湖劍法！
卡洛斯的契約系統由於特性的關係，並不能為他提供卓絕的劍法，但這已經足夠！
長劍而過，刺過沿路那豆大的雨點，雨點被附帶在長劍身上的靈氣所彈開，與別處的其他雨點結合在一起，再彈再合，直到白彥面門時，那細小的雨點已然變成了一面鏡湖。
白彥的模樣倒影在鏡湖當中，清俊的面容，所顯露出了兩番戰鬥的疲態，但還算精神。只是下一刻，在鏡湖的倒影之中，白彥的眉心上忽多出一道銀芒。
銀芒承於長劍劍尖，是一道奪命劍芒！
卡洛斯的速度著實太快，以至於步搖才剛預知到新的未來，劍芒都快要點在白彥的眉心上。那劍尖似乎已經近得沒有距離可言，再進半毫便會刺穿皮肉。
而此時白彥手中的黑曜傘距離那劍芒還有著三分，按照他的動作以及速度，根本不可能盪開劍芒。
他的死似乎在第二息的時候就已經註定，像一個戛然而止的句號一樣，永遠都不會再有下文。
然而，就在劍芒點到他眉心的最後一瞬，白彥猛然側過頭來，那是屬於他身體的本能反應，無需思考。這是必須經過無數次戰鬥才能練就出來的能力，如登天之高峰，沒有任何的捷徑。
白彥的眼神中透露了一絲詫異，這種能力每次當他陷入了最危險的時候便會出現。他眼瞳緊縮，望著穿越而過的長劍身，雙眸的眼神正好倒影在他的眼中，那是一種四顧茫然的神色。忽然，他想到了什麼。
能力是虛花給他的，在他進入屍山與蒼蒼結伴尋找長蟲的前一夜。那顆從虛花的指尖上出現，沒入於白彥眉心的星光。
緊接著，白彥一頭撞入了鏡湖，由無數雨點組成的湖面即刻碎成大小不一的獨立個體，斷口連接之處，薄且鋒利，但終究只是雨點，根本就沒有半點殺傷力。
卡洛斯面上湧出了幾分詫異，白彥最後所表現出來的那個動作，儘管十分狼狽，可在暗暗之中卻透露出一股難以明言的熟練。
即便是修行百年的他，也不敢說自己能有這般本能性的反映。像身經百戰的絕世高手，也像是近乎野獸一般的反應能力。卡洛斯聯想到了後者，回憶起在獵戶中發現的一切，黑眸里的殺意就更加強烈。
黑曜傘微挑，手腕一轉，白彥在破碎的鏡湖之中劃出了一道半弧，傘自然能擋雨的，劍也是同樣。
滴滴答答~~~
雨點飄灑在黑曜傘上，如春雨般密集，細針綿綿。又如蘇素拂按之琴弦，清脆婉轉。滴答的聲調，是雨聲，是琴聲，也是白彥的心聲。
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白彥已經無需再隱藏。手腕再動，半弧成雙便是圓。從卡洛斯的方向看過去，白彥所劃出來的那個圓便是一個洞，又因黑曜傘的黑氣，使這個洞看上出就成了一個漆黑無底洞。
雨水不停在灌入，隨著白彥的一聲暴喝，傾瀉出一道懸河。下一刻白彥腳步離地，橫架著那直刀，撲向卡洛斯。
那動作談不上帥，但勝在夠猛，如下山猛虎，一擊斃命。
哐當一聲！黑刀長劍迸發出四濺火花，如夜空煙火，閃亮無比。
戰鬥還在持續著，時間是絕對的，但同時也是相對。兩人的速度之快，彷彿連時間的流逝也悄悄變慢。
這不過是第二息時間中，所發生的事情。
但時間也不會等人，第三息馬上到來！
天光劍陣！
卡洛斯口中清嘯陣陣，長劍脫手而出，似箭般射入雲層之中。此時，厚重的雲層忽有數道金光透射而出。如同雨過天晴，縷縷陽光重回大地。
見了那光，白彥頓時感到一股致命的危險氣息，那的確是天光，但同時也是劍光。
天光劍陣轉瞬襲來！
一陣無法阻擋的劍潮，刺落的光劍何止千萬，只不是一息功夫，那密密麻麻的光劍已刺到白彥的面前。
第四息。
白彥瘋狂地武動起黑曜傘，道道漆黑的劍痕劃在空間，速度之快，都快把他的整個身軀包裹起來。他的體內靈氣在大量大量地宣洩著，那漆黑的劍痕密不透光，似在圖畫中扣下了一部分。
在神樹負空間中無意悟出的劍招，成為了白彥對敵的重要手段之一。
它可以用來斬蛇，自然也可以用來拒劍！
鋥鋥鋥鋥~~~
數之不盡的光劍被劈斷，化作斷劍，斷劍再碎便成了光斑，最後漸漸消失。在眾人的眼中，白彥彷彿置身於螢火當中，畫面很美，但他的表情卻是緊張到了極點。
忽然，蒼蒼臉上一驚，在她的視線當中，白彥的皮肉被劍氣割開，血流成線。原來白彥所劃出來的劍痕還沒有達到完全防禦的地步。
第五息，卡洛斯踏空站於凌天之上.……